003 为什么是他们

梁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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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狠狠一震,不是因为他这些话,而是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细微的颤动,掩在那分狠戾下的,好像还有另外更多与之不同的东西。

    他高高在上,只能供我仰望,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很多想说出口的疑惑,都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转过身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我刚迈了一步,听到他在后面说:“怂逼,等着吧,过几天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我停住脚步,一下子扭过头去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说:“但我没必要告诉你。”

    我没吭声,直觉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跟过去都不同,甚至比那些都要严重,我需要知道答案。可是,我该怎么做?

    成哥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我以为他要提条件,结果他只是说:“你要不想当个怂包,就他妈先把你这名儿给改了,梁善,良善?听着就是个受气包的料。我告诉你,这年头最不流行的就是这个。你自己是坨屎,就别怪围着你转的都是苍蝇。”

    还有蛆。我脑子里莫名的冒出这么句话来,自然是不敢说出口,嘴角抽了一下。我的表情被他从一侧看在眼里,竟然也笑了一下,说:“还他妈笑得出来,我看你也没那么怕他们,怎么就不敢还手?”

    我说:“谁都有点难言之隐。”

    成哥挥了挥手,“滚吧,这事儿你要是躲过去了,算你欠老子一个人情,躲不过去,也跟老子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你连想被魏卓欺负的机会都没了。”

    我还没听出他有告诉我什么,见他重新叼上支烟,不打算再说下去的样子,只好出了门,一阵云里雾里。

    幸好回去时我爸不在,我跑到里屋里把衣服换下来,烧热水洗了个澡,又把校服洗了晾上,才舒服的松一口气。

    考完试出成绩之前都不用急着上学,我担心成哥说的那些话,躲着魏卓他们在家里待了很多天没有出门,我爸让我去捞猪草也被我用要复习的借口推掉。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院子里给爷爷熬点汤药。

    这天我把药盛好给爷爷送去,他看我的眼神很怪异。我们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我又是被捡来的,所以他一直都看不上我,可是今天,他对我却是一种很温和的表情,喝了药之后拍拍身边的床,让我坐过去。

    我如履薄冰,只沾到一点点床沿,爷爷伸手在我头上摸了摸,叹了口气。

    后来我爸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一个纸袋,躲着我塞到了床底下的箱子里,坐在地上抽了会儿旱烟,跟我说:“下午你魏叔要进趟城,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到药店里帮你爷买点药。”

    魏叔就是魏卓他爸,是城里工厂的工人,以前我也经常跟他一起去城里买东西。跟魏卓不一样,魏叔对我很好,有时回来还会给我带吃的。

    也是因为这样,才刺激了魏卓的嫉妒心,在学校里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大人之间的世界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复杂,我怕如果我把魏卓的事说出来,我们家和魏叔的关系会变味,所以当着魏叔的面一直都说哥哥对我很好。

    下午魏叔到我们家来,给了我一包糖让我到外面吃。我开心的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把糖纸用水洗干净,捋平了放在眼前,透过那张纸看到的太阳光都是彩色的。我舍不得扔,把它收在口袋里,剩下的糖珍惜的放在了书包的铅笔盒里。

    魏叔跟我爸聊了很久,我在外面逗小猫,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城里的好人家,一万块钱什么的,旁的没有听清。

    下午进了城之后,魏叔接了个电话,说厂子里出事了,要立马赶过去。我忙说自己可以坐公车回去,魏叔拍了一下大腿,说那可不行,我对这里不熟不安全。

    我当时心里一暖,魏叔想了好一会儿,说:“这样吧,我有个以前的工友就住在这附近,我跟他说一声,你先在他家待一会,我很快回来接你。”

    我实在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犹豫了一下,看魏叔急得满头大汗,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工友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头发有点秃,屋子里全是空酒瓶,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臭味,胃里直犯恶心。

    我叫了声叔叔,他不冷不热的嗯了声,把魏叔送到门外关上了门。

    我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无所适从的呆站着,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好奇之下凑过去趴到门板上偷听。

    男人在抽烟,魏叔问他:“你确定真的没事?”

    男人不耐烦的说:“放心,这儿跟你们那小破村儿隔得远着呢,就算真有什么,也传不到她家去。”

    魏叔没说话,男人很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我把这丫头送到穆老板那儿,你那点债就抵了,要是老板高兴,说不定你还能有更多的甜头拿,上次的钱都收到了吧,哥还能骗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我就怕万一老梁头要是知道了,要我以后怎么见他?我之前跟他说的时候,可是说是把善儿送到那户人家享福的,人还愿意出一万块钱当补偿。唉,你说老梁头这半辈子了,守着这么个闺女,要不是真穷得没办法,怎么舍得这么做?这骗了他,我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放呐。”

    “得了吧,你以为你把这丫头弄出来,他们心里就没数?要是自己好好的女儿,家里再难,他能舍得卖给别人家当丫头?更别说是给一个得了痨病的老男人了。”男人压低了声音,阴森的怪笑几声,“到底是捡来的,怎么说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时心软还行,他还能软一辈子?这么多年,长这么大正是烧钱的时候,再善的人也早腻了。”

    我愕然愣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只剩了一个干瘪的驱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成哥的话我终于明白了,是我的视角太狭隘,只顾躲着魏卓,忽略了身边其他人。

    可是,就算我想到一切,再怎么防范,又怎么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会是他们?

    一个唯一待我好的叔叔,一个把我捡回家不顾别人反对把我养大的恩人。

    那是我爸啊!

    我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踩到了一个啤酒瓶,瓶子咕噜噜撞到桌腿上,发出砰地一声声响。门外的交谈声停了,外面的光照进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魏叔瞪大眼睛看着我,秘密被我发现露出的满是震惊和恐慌。我挣脱那间房子往外跑,被男人一脚踹了回来,后背磕在茶几的角上,上面的易拉罐也滚下来砸在了我身上。

    “妈的还敢跑!”男人张口骂了一句,跟魏叔说让他回去等消息,我像个傻逼一样还抱有希望,求救的看着魏叔,他却头也不回的从我面前离开了。

    那个男人折返回来,拉起我的领子说要带我去见老板。

    我紧紧攥着拳头摇头,一狠心,抓起被我踢过来的酒瓶朝他的头上砸了过去!

    如果所有人都抛弃我,所有人都负我,我又需要有什么顾忌,为谁着想?

    成哥说得对,如果我现在还不反抗,就活该被人当成孬种欺负,谁也不会怜悯我,他们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毁掉我。我若是不甘心,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把失去的尊严都讨回来!

    我用了全部的力气把酒瓶砸下去,他早有防备,还是没有完全躲开,瓶子在他肩膀上哗得炸开,划破了他的脖子。我咬牙把手里断掉的瓶子朝他的动脉刺过去,这次他反应灵敏的避开,抄起身旁的凳子扔在了我身上。

    他嘴里骂着脏话,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找了根绳子把我绑了起来,封上嘴巴,用一个袋子蒙住头扛出去扔进一辆车里。

    周围漆黑一片,我完全辨不清方向,一直到车停下来,又被人抓了出去,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有人从背后踹了我一脚,把我按着猛地扯掉了我头上的袋子。

    忽然亮起的光线让我很不适应,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这个地方的样子。面前是摆满酒水和果盘的茶几,沙发上坐了几个男人,有的怀里抱着几个漂亮的女人,一块儿说说笑笑。

    “穆老板,姓魏的找的女孩儿带来了,才16,以前特别老实,绝对是雏儿!”带我来的人到一个坐着的男人面前弯着腰谄媚的笑着,满脸都是讨好。

    我看向那个穆老板,他一身西装板板正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杯酒,抬眼审视的看向我,冷峻的问那个男人,“都办好了?确定没问题?”

    男人点头哈腰的说:“错不了错不了!这丫头还上着学呢,不会有岔。”

    “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