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山里人家之凤儿

一河通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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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有一处坡地,叫槐花坡。

    槐花坡的槐花开了,开得漫山遍野,象云一样繁茂,象雪一样洁白,又象蜜一样甜香。

    槐花坡的槐树,因长在山野,山野里自是风劲日也暴的,那槐花的香甜味,便又狠又足,自是庭院里的槐花所不能比的,道理就好比同样的嫩玉米,在锅里煮不出野地里用火烤出来的甜香味。

    将槐花拌上面,洒些盐,用火蒸熟,吃时,调些蒜、调些辣椒,放些香油、放些醋,即可当馍又可当饭,当地人,将这种食叫“蒸槐花”。

    将新摘的槐花,在开水里一烫,捞出来,凉晒干,等到没菜吃时,取出,再用开水一烫,拌些豆腐、粉条,放入调料,蒸包子,也算是别样的美味了。

    小凤惯会蒸槐花,也惯会蒸槐花包子。

    住在城里的秦老太说,“吃了小凤做出的蒸槐花,便不想再吃别的了,吃了小凤做出的槐花包子,莒州府的“香万里”包子铺则关门算了。”

    秦普听了,忍不住地哈哈大笑,道:“我了个娘哟,你也把个凤说得太神了,你待见凤儿, 也不见得非要把她夸成这样呀。”

    秦老太把嘴一撇,倔强地说:“我说得没错,老身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比小凤这么会做的,当初,你吃了,不也认为小凤做出来的比别的好吗?你还夸了她?哈!我就是待见她了,怎地?呃,这凤姑娘又多晌没来咱这儿啦,我又想她了。”

    秦普道:“恁待见她,下次,她来给你送槐花时,你霸着她,别让她走。”

    老太说:“那肯定的。”

    呵呵!

    其实,看她说得恁有气势,也只是落她个闲老太说说,她能霸得住人家吗?

    人家可不是如她那般安稳清闲的,高兴时,给她露露手,秀秀才艺,搏她一乐,陪她消遣,人家还有人家的经济营生呢。

    这边厢,正是老南山,此一时,小凤和南坡子村的顾大嫂正在槐花坡上放牲口、割草、拾柴、薅野菜呢。

    放眼那槐花坡,满目是青翠,那槐花虽败了,槐叶则又迅速长了出来,槐花坡里,前时还是槐花的白色海洋,今日便是绿色的浩翰波涛了。

    啊!谁说“山中无日月”?

    山中的光景日月可不比山外流转得更快嘛!这忙忙碌碌的一晌,仿佛才刚出了门,转眼便又该回去做饭了。

    用那新出的槐叶,清新碧绿,绿油油的,做粥时,在里面放几片,做出的粥,清碧碧的,没任何别扭味。

    小凤就喜欢做粥时放上些槐叶,不当菜,不当味,只为看着那清碧碧的粥,内心喜欢,喝了也有胃口。

    张胜却说:“什么白粥、绿粥,吃啥劲呢?尽找耍子。”

    小凤正一边烧火,一边劈柴,听了老爹之话,立个停了活计,嗔嗔地瞪了老爹一眼。

    她爹呢,正在收拾那笸箩里的谷子,跟着也停了手,嗔嗔地给了她一个回瞪。

    这爷俩,老眼瞪少眼,瞪了一瞬,然后各自哈哈大笑。

    再往后,张胜将谷子揣好,上南坡子村的碓杵窑处,舂谷去了。

    碓杵窑,是一巨石,巨石内有一个深凹的深坑,用来舂米,舂高粱,舂豆,也捣韭花。

    如下雨了,定会积些雨水。听说,谁要是手上或脚上长了刺瘊子,用那碓杵窑里的积一洗,即可好了,不知是真是假。

    小凤住落玉岭,落玉岭只他们一家,没碓杵窑,这几日,小凤手上恰长了个刺瘊子,那南坡子村的顾大嫂,巴巴地从南坡子村风风火火地跑来,叫小凤去她村碓杵窑处用雨水洗。

    张胜笑眯眯地说:“又要去耍?去吧!”

    顾大嫂却好不惊恼,道:“欸!大叔,俺们可不去是耍的啊。”

    张胜又笑眯眯地说:“哦,不是去耍的,那是去做正经事的,那好好地去做你们的正经事吧。”

    顾大嫂笑了,道:“这还差不多。”

    小凤和顾大嫂又一阵叽哩咕噜地说笑,接着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麦收之前,要酿酱。

    将豆煮熟,拌上面,用笼布蒙住,过个十来天,豆上便长出了白花花的毛毛,里面则粘粘的,豆也变酸了,称“酱豆”,然后,将酱豆置入缸盆中,蓄水,放盐、油、辣椒、花椒、花椒叶,即开始在日头下晒了。

    晒酱期间,一日最多搅拌两次,半上午一次,半下午一次,它会越晒越稠,颜色也越晒越深,这时,可蓄入些煮捞面的面汤,以稀湿,接着再晒,一连晒上两三月,晒得红润润的,不稀不稠,即晒成了,炒菜时放些,吃馍时蘸些,太个好吃了。

    酱是南山脚下人人家里必不可少的食材,如此,晒酱也成了人人家里必不可缺的一活计。

    要说,这一带,晒酱最拿手的,当属顾大嫂,顾大嫂首开在酱里放花椒叶的先例,原只为驱蝇,不想,放了花椒叶,徒增加了酱的美味,如此,人人都仿效着顾大嫂。

    顾大嫂不仅心灵手巧,还心慈手软,人善良。

    小凤会做衣,却不会裁衣,没的,便跑到南坡子村找顾大嫂帮忙,结果,顾大嫂一帮忙,是连裁带做都包了。小凤呢,小凤却也不让人白做,她替顾大嫂挑水、劈柴、烧火、做饭、扫院子,结果饭做熟了,小凤也留在那儿开饭了。

    两人顶要好,隔了两里地,却三天两头的来回跑。

    顾大嫂家,有一批山货,顾大哥上山采石子去了,没空去城里卖,小凤即套着自家的牲口,驾着车,和那顾大嫂进城去卖。

    卖完了货,则迋街,两人走着,总觉身后有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她们身上转悠。

    那顾大嫂害怕了,小凤向她一笑,此一时,正头上空飞过一只肥硕的蛾蝶,那小凤手中的马鞭还在,小凤挥手扬鞭,刷得一下,那蛾蝶已被小凤的马鞭扫到了身后,跟着后面便响起了一阵急切地“我的妈呀,我的眼,我的眼,我的妈呀。”的叫唤。

    顾大嫂不由松了口气,不过却又害怕那人,怕伤了那人的眼睛。

    小凤连向那人看也没得看一眼,即笑着说向顾大嫂说,“不碍事的,只不过吓吓他,给他个警告,只当是让蛾蝶扑他的眼了,疼一会即好,死不了的,没的为这种无赖担心。”

    顾大嫂非要请凤儿吃凉粉、吃了凉粉, 则又要请吃糖泥枣糕、喝冰糖雪梨水,小凤则撕了两条缎料,一条橘红、一条柳绿,两人一人一条,回去后,交由顾大嫂裁剪缝制,做裙子。

    顾大嫂说:“妹子,时常得要你掏钱,好不无法承受。”

    小凤说:“嫂子,时常要你帮忙做吃做穿,太劳得你了。”

    顾大嫂又说“妹子,你怎恁能干,不知将来,谁有福娶你。”

    小凤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说 ,不觉羞了,但,很快又莞尔笑了,说:“不能干不行啊,无兄无弟的,爹爹又逐年衰老,我爹就靠我姐妹三个了,而俩姐姐又嫁出去了。”

    顾大嫂一晌揣思,然后接道:“干脆你和你爹,搬到南坡子吧,你们爷俩独门独户地孤零零住山上,多森得慌啊!”

    小凤又“咯咯”地笑了,道:“那又怎的,有啥?森的什么?我那老爹说,山上的风气硬,吐呐顺畅,山下风气软,吐呐得不带劲,世上万物,正不怕邪,邪不压正,有什么可怕的。”说完,扬起鞭子,在那牲口上方,一连串地打出几声清脆的“响”,鞭却没挨着牲口一点儿,不过,那牲口倒一下精神了好多 。

    呵!这!

    顾大嫂好不无语,只崇拜地看着凤儿。

    凤儿灿烂地笑着,宛如矫阳下灿然开放的玫瑰花,且带着凌厉的刺,娇艳欲滴,同时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啊,这姑娘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