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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司慧朋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疯子!”
“对,我是疯子!”朱笑东淡淡道,“从你把我推下悬崖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
司慧朋双手哆嗦着,想伸手掐死他,但脸上肌肉扭动,眼神中尽是恐惧和哀求。
事到如今,朱笑东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小时候的情感都已在那一推之下消散,现在,什么都变味了,瞧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发小,再也没有一丁点儿情分。
司慧朋抖着手说:“笑东,你救救我,你放过我吧!”
朱笑东指着门口淡淡地说:“我只有三个字送给你,‘滚出去’!”
“哇……”
司慧朋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绝望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从心灵到肉体。
陶都的冬天,滴水成冰,寒风呼啸而过,轻易地穿透厚厚的棉服,刺入肌肉和骨头。
城中村司慧朋那四层老楼小院口,朱笑东把车停在路口,下车步行过来,因为是清晨,巷道中的积雪没人清扫。朱笑东一路踏雪而来,脚下的雪嗞嗞作响,有种踩在海绵上的感觉。
腊月二十八,后天就是大年了,朱笑东独自守在家中,百般无聊之际,忽然想来看看司慧朋。
自那日后,司慧朋大病一场,身体垮了,四层楼的老宅被吴百万收去抵了一百五十万的高利贷,还欠八百五十万。
袁小忆跑了,听说到南方做了小姐,让司慧朋独自承担八百五十万元的高利贷。
吴百万转手就把别墅和奥迪车以一千九百五十万的价格卖给了朱笑东,司慧朋的老宅值两百万,加上放贷之前就已经扣除了六十六万的利息,吴百万已经收回了两千零一十一万,赚了十一万,再加一栋司慧朋的老宅,这笔生意,他净赚两百多万。
都说放高利贷的永远都不会亏本,由此可见一斑。
朱笑东的二叔朱谨榆把祖上分给他的房子卖了四百万还了亲戚,又当这当那地凑了一百万,还欠一百七八十万,一家人只能租间农民房挤着住,还好儿子女儿在外念大学,不回来住,但日常开支和债务也已经压得朱谨榆喘不过气来,但为了子女,他还不能死!
朱谨榆工作也没了,只能在街头跟着那些打零工的人一起找点儿活,想想现在,悔不当初啊!
司慧朋拖着个病歪歪的身体,钱是挣不到了,逃也不想逃,又没地方去,只能在老宅的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住。
以前他是房东,现在是乞丐,房子里的租户又讨厌他又可怜他,不过都以为他是好赌把家产给输光了。
朱笑东在院子门口停下,院子里一片银白,一楼的租户已经起床做饭,烧的蜂窝煤炉子就摆在门口的墙角边。
隔了七八米远,朱笑东就闻到一股煤烟的冲鼻味。
老太婆一边换煤一边骂在雪地里玩雪的孙子:“你这个砍脑壳死的,你这个背万年时的,又去玩雪,手爪爪都冷得像冷铁了,还不快点儿进屋烤火!”
孙子依旧不理她,用手里咬了两口的馒头扔进小棚子里去砸司慧朋。
朱笑东从一人高的棚口望进去,里面搭了个地铺,又黑又破的棉被里躺了一个人,连头都蒙在被子里。
馒头砸在被子上后,被子里伸出一只又黑又瘦仿若干枯的树枝的手来,把馒头抓在手里捏了捏,然后探出头来,把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又黑又脏的面孔,黑得像挖煤的,朱笑东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那的确是司慧朋,只不过胡茬满面,头发都白了一半,仿佛老了三十岁似的,抓着馒头机械地啃着,一双眼空洞无神。
朱笑东眼见司慧朋落到如此境地,当初复仇时很痛快,但现在却没有畅快的感觉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着无落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回到以前,有朋友胡天胡地,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现在落得孤家寡人,大过年的,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自报仇后,朱笑东就留在陶都经营朱家的典当铺,王长江另外请了掌眼大师傅,临别时,朱笑东特地用羊脂玉雕刻了几件精品送给王长江、王晓娟、胖子,以及姚观心老人,以谢他们的相助之恩。
司慧朋几口吃完了馒头,似乎意犹未尽,又伸手向小男孩嗬嗬地叫着。
小男孩跑回屋拿了一个馒头出来,回到棚子口准备扔进去时,转而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了踩,然后才砸向司慧朋。
司慧朋赶紧捡起来,连泥土都不抹,直接往嘴里塞。
老太婆追出来,在小男孩屁股上扇了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背万年时的哎,你以为你爸是财主啊?这样搞以后就跟棚棚里的这家伙一样,得意那阵儿开小车,到头来当叫花儿……”
朱笑东叹了口气,儿时画面一晃而过,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司慧朋这辈子是完了,现在这个样儿,吴百万自然不屑来找他的麻烦,只要他但凡有一点儿钱,吴百万那八百五十万的高利贷就会追来,他会压得司慧朋永世不得超生!
在别墅门口,朱笑东远远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儿,边搓手边呵气。
车开得近了,朱笑东才认出那人是他店里的伙计杨华。
“小杨,怎么站在这里?是过年缺钱吗?”朱笑东放下车窗一边停下车,一边说,“快进屋里来,外边多冷啊!”
要过年了,店里的伙计大清早跑到他家门口等着,多半是有什么急事,缺钱吧。
“不……不……不是……不是借钱,你给的奖金足够了。”
杨华一边搓手,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因为天气冷,说话也有些不顺畅。
朱笑东把车停在门口,下车拉着他往屋里去,笑问:“是人都会有急事,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需要多少钱?”
“真……真不是缺钱。”
杨华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东哥,是……是我老婆说大过年的,东哥一个人在家,如果……如果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过……”
朱笑东一怔,心里一暖,想了想点头道:“好啊,一起过热闹一点,我后天中午到你们家来团年。”
“好嘞……”杨华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朱笑东想叫他进屋暖和一下,但他已经跑远了,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家伙……”
典当铺有三个伙计,全是之前朱谨榆请的,朱笑东拿回典当铺后还是用了他们三个,而且还大幅提高了他们的薪水,过年的时候更是发了五倍薪水的奖金,在陶都典当铺行业中,朱笑东给他们的待遇连陶都顶级的典当铺都比不了。
进了别墅,朱笑东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一会儿,客厅的温度就升了起来。
躺在沙发上,又拿起遥控开了电视,在叽叽喳喳的电视声音中,朱笑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现在是冷暖无人知,一个人太寂寞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有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女子忙进忙出,一会儿就端出来几碟香气扑鼻的菜,然后坐在他身边,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
朱笑东很享受这个梦,不愿意醒来,在回忆深处,只有父母在的时候,妈妈曾给过他这种爱怜的感觉。
“妈妈……”
忍不住低低地呓语了一声,朱笑东拥着那又柔又软又暖和的身体叫着:“妈妈,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
隐隐约约中,朱笑东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不由一个激灵,难道真是妈妈的灵魂回来了?
这么一激灵,朱笑东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他竟然真的伏在一个女子温软暖和的怀中,抬头一看,一张俏脸又怜又爱地瞧着他。
“杨薇……你怎么来了?”
这个他以为是妈妈的灵魂的女子竟然是杨薇。
朱笑东一骨碌爬了起来,坐正了身子,问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杨薇捋了捋额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淡淡道:“我问过姚老,怎么,你想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
朱笑东尴尬地说道:“当然不是,我还有些私事没理清,过完年后还是要去京城跟你们聚一聚的。”
“言不由衷!”杨薇哼了哼,然后又说,“不讲那个了,看你一个人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真是可怜,我做了两样简单的菜,起来吃吧。”
桌上果然摆着两菜一汤,一碗米饭,腾腾冒着热气,原来刚才梦里嗅到的都是真的。
杨薇把碗筷轻轻推到他面前,说:“我来的时候,你家大门也没锁,我就推门进来了,要是来人把你抬走了你都不知道!”
“抬走了倒好,省事,最好是来几个大姑娘,把我抢回去当压寨老公养着。”
“噗”,杨薇忍不住笑了,瞧着朱笑东大口大口地吃饭,没再出声,柔柔地看着他吃。
两个菜很普通,土豆丝炒肉,小炒白菜,西红柿鸡蛋汤,但朱笑东吃得高兴,热乎乎的饭菜,暖暖的才有“家”的感觉。
因为冰箱里没什么菜,几乎是空的,杨薇也只能将就着做了这几个菜,见朱笑东狼吞虎咽的,不由得笑道:“急什么,又没有人跟你抢!”
等朱笑东吃完,杨薇收拾清洗,忙完了才从厨房出来,这让朱笑东有些奇怪,杨薇可是如假包换的富家千金,怎么会做家务?
“你小瞧我了吧?”杨薇瞄了瞄他,似乎瞧出了他的意思,哼了哼说,“我从小就很独立,尤其是从家里搬出来后,很少去餐厅酒店,都是买了菜自己在家烧菜做饭,哼哼,瞧你那样,认为富二代不是花瓶就是草包吧?”
朱笑东尴尬地笑了笑,他以前何尝不是个草包富二代?
“你怎么来陶都了?”过了一会儿,朱笑东问道。
杨薇眼都没抬地说:“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停了停又说道:“幸好我来了,看你这个样子,只怕年没过完就饿得半死了。”
朱笑东笑道:“你还真说错了,我店里的伙计已经请了我去团年,你回去吧,不用担心,大过年的不回去跟家人团聚可不好。”
杨薇淡淡道:“我懒得走了,机票也买不到了,过完年再回去吧。”
朱笑东呆了呆,诧道:“那怎么行?”
杨薇反问:“是不欢迎,还是没地方给我住?”
朱笑东立时就溃败了,在杨薇面前,他总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朱笑东认输,干脆挥挥手道:“我怎么说你怎么顶,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咳咳……随你吧。”
其实杨薇来了也有好处,屋子里多了个漂漂亮亮的人儿晃荡养眼不说,也多了一些生气,原本家里乱七八糟的,杨薇忙了半天,别墅上上下下顿时整洁干净了。
第二天杨薇又出去忙了一整天,买了不少年货。
腊月三十,天依旧下着雪,朱笑东起床洗漱后准备出门,看了看杨薇,还是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杨薇一口答应下来,似乎就等着他说这话呢。看着朱笑东往外走,不禁嗔道:“你就这么空手去?”
“还要带东西吗?”朱笑东一怔,摊手问,随即脸就红了,说:“这大过年的不带点儿礼物去,确实不好,出去买吧!”
“算了,我早准备好了。”杨薇提了一个很大的果篮,还有一个大礼品盒,看起来很有档次。
朱笑东不得不承认,女人就是心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