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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议事堂内,此时已经点上了灯,跃动的火苗左右摇摆,将屋内两个人的两道身影照得不停晃动。
但是那两个人却要安静很多。
与之前所不同的是,这会儿赵阿媚手中多了一盏茶,时不时地轻嘬一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她对面的笛逊却是满脸阴沉,静静地站着不说话,眼睛不知道看往了何处。
看样子双方的合作谈得并不怎么顺利,从晌午时分到夜幕降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步未拉远却也一步未靠近,双方的氛围一步未紧张也一步未缓和,若不是中途赵阿媚主动要求送上茶来润润嗓子,恐怕便是这杯茶水也不见得有。
花恨柳与牛望秋的处境并不比这两人好一些,好在如今的天并不是太冷,晚上虽说要冷一些,却还未到需要加衣取暖的地步,只不过因为不能够大声说话,他二人觉得无聊了些。
“怎么,若是他二人今夜不出来了,我们还继续守着?”牛望秋望了望议事堂,门口虽然往外透着光: ,可是人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不会吧……”花恨柳摇头否认,至于为何不会,他没有说出原因,牛望秋自以为知道原因,所以也不再追问。
“他们不饿么?”停了一会儿,花恨柳问牛望秋。
“应该还是会饿的吧……不说笛逊,便是那位赵阿媚,先前不是要了一杯水么?我估计她就是饿了,不好意思张口要饭吃,所以才要了一杯水来撑肚子的……”牛望秋觉得自己的分析无懈可击,满意地点头肯定道。
“笛逊怎么不知道饿呢?”花恨柳皱皱眉头,虽然不满意牛望秋的答案,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对方,只好默认了。
“笛逊……大概是因为来之前知道今天这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提前多吃了一些过来的,所以撑的时间稍长一些罢了。”牛望秋越来越佩服自己,没想到这样的理由他也能够想得出来,心中莫名地一阵欢喜。
“他们一个能喝水垫饱,一个提前有了准备……你怎么不喊饿?”
“我不喊饿不代表我不饿,我饿了也不代表非得说出来……”
“那你想表达什么意思?”花恨柳不解,问道。
“我想说,你怎么还不说到饭点了,咱们先去吃个饭垫垫肚子吧……”
花恨柳:“……”
笛逊不知道外面有人已经将他与赵阿媚几乎关乎吃喝拉撒睡各个方面都当作谈资编排了好几遍了,他自晌午时入了议事堂便一直没有出去过,饶是心中再怎么看重与兰陵王合作的事情,却也无法一直这样等下去,眼前的这位贵人没事,他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呢,照目前的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双方要么互不相让,要么各自沉默不说话,不知道何时才能是个头,他耽误的政事岂不越来越多么?
赵阿媚心中所想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自若,毕竟兰陵王大军已经在饶州边境驻扎了两个多月,数十万大军每天无事可做不假,粮草却不能断,对于作为战略后方的瞻州来说已经极为紧张,实际上自己若是不能在半个月内敲定与关州的合作,那么到时候她赵阿媚便真的全无机会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
两人心中都有所顾及,这议事堂中的氛围也在不经意间变得缓和了许多,赵阿媚放下了杯子,笛逊展开了紧皱的眉头,双方似乎已经有了继续谈下去的条件。
“老爷,大爷回来了,说这就过来与您有事商量,问问您合适不合适。”笛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令正准备开口说话的笛逊气息一滞,又将欲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虽然心中对打扰了自己说话的笛福不满,不过他并未出言训斥,皱眉想了想后沉声问道:“他人去哪儿了?”
“到夫人那边问好去了。”笛福在门外应道。“您这会儿要是不方便,我便去与大爷回个话。您看……”
“不必了,我这便去找他吧!”考虑到天色已晚,笛逊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深入话题的打算,说完这句话又对一旁的赵阿媚道:“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今晚您现在府里讲究一晚,明日一早好好歇一歇、想一想,咱们下午的时候继续谈。”
“也好,那便麻烦您了。”赵阿媚虽然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得稍有些不耐烦,便无异于将自己的死穴指给了对方,那么后面自己面临的肯定是残酷无情的压榨了。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在笛逊的吩咐下由笛福带着去客房休息去了。
笛逊的妻子是留州人,当年留州老家里仅有的那位姐妹跟着她的丈夫一起被笛逊杀死后,她便死了心,一人躲在府里的佛堂里吃斋念佛,很少外出。
笛逊打算去找笛响的时候,正见他从佛堂中走了出来。
“父亲……”见了笛逊,笛响慌忙躬身道:“方才福管事说……”
“嗯,我知道。”笛逊点头,却不看笛响,而是望着昏黄的窗户后面那处昏黄的佛堂道:“她怎么样了?”
笛响心中纳闷,不知道为何听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抬起头来看到笛逊的目光所向时才了解原来他口中的“她”指的便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身体依然硬朗,只不过因为坚持只吃青菜粗粮,比着前一阵儿又消瘦了不少……”说到这里时,作为儿子的笛响不禁有些哽咽,不过却记得笛逊的教诲,努力着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哦……”笛逊微微抬头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里面缺什么东西没有?你看看她需要什么或者你觉得应该添置些什么,都直接吩咐他们去办便成。”
“今日我来,刚好听母亲说想要看看《地藏菩萨本愿经》……”笛响低声回答道。
“这是什么经书?”笛逊不信佛,对佛经也不熟悉,如此一问纯属是随口问问。
“母亲说是帮人消灾、免祸、求福、避免遭三恶道苦的,还说如果心诚还能消除罪障、积累功德……”
“一派胡言!”消除罪障、积累功德?笛逊不信这个,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障,听到这些说法后很自然地训斥道,不过话说完,又想到自己方才的叮嘱,一时也找不到台阶下,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找给她看!她想要看什么,都找给她看!”
说完,便先一步转身往正厅走去,笛响在身后低声应了声“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想着明儿个自己亲自去找来给母亲看。
“你是说,那边已经找到人了?”胡乱让人做了些饭菜,笛逊觉得自己稍稍有了饱意,这才问起笛响找自己何事,待他听完后喝了一口漱口茶吐到了脚旁的痰盂里问道。
“人还没有看到,不过方有刚传信来说马车确实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那辆马车。”笛响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在暗自打鼓,担心自己说的话被笛逊看穿。
下午的时候他便接到了方有刚的密报,声称找到了笛音,并且还指出当时的笛音正和一名男子保持着暧昧的动作,虽然他与另外两人趁机出手,不过却终究是晚了一步,被人发现后轻松闪了过去,人也因此而跟丢了。
男人?暧昧?莫非小妹早已有了心上人?
刚接到这个消息时,笛响还有些不相信,毕竟笛音是在家人的看管下长大起来的,莫说不明来历的男人了,便是这临江城的男人,除了进到府里的她也没见过几个,又怎么会有心上人呢?
不过,当他想到对方不但能够躲得过方有刚等人的偷袭,竟然还能在饶州五十余人的迎亲队伍中最终将笛音抢走时他便不觉得奇怪了:这么强的实力,只要不遇上父亲,恐怕出入笛府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莫非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小妹都是通过这样与那人相处的么?
心中一边称赞着与笛音在一起的那人,一边又担心父亲笛逊这边或许会因此加派人手,笛响想了想,似乎也只有暂时瞒着父亲,为小妹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夫逃脱多争取一些时间了。
独孤断尚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身旁这个又丑又蠢又没有礼节的女子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笛声、笛响二人的妹夫,他只是捂住了笛家小姐的嘴,然后如笛响所期待的那般小心地躲着,尽全力地奔逃着。
“你有事瞒我?”笛逊听似随意的一句话,落在笛响耳朵里却如惊雷般炸起,他慌忙跪下,连声道“不敢”。
“今日是与那位贵人商谈的日子,我想知道您与那位贵人谈得到底如何,却又担心问出这句话后惹您不高兴,所以……”
“您如何会知道我听了你问出后会不高兴?”笛逊面无表情,眼中的眸子却是一亮,向跪倒的笛响问道。
“猜的。”笛响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说道:“与兰陵王谈,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他们需要的也是时间,就看谁更稳谁便能赢得更多的利益……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我本以为您会十分有把握,可是方才见您时却没有丝毫的轻松、高兴的样子,所以我猜……”
“说是猜的,还不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么?”听笛响这样说,笛逊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确实不太顺利,想来那位贵人也是这个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