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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知远纵使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吩咐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担当起迎亲的重任——重任是相对而言,于孔知远来说,迎亲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他眼中能够称得上是“重任”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把关。
在桥的这一头把好最后一个月的关。
原本他已经提前写好申请与迎亲队伍同返孔城的书信,不过在送出后不久他又派人将信追了回来,只因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险些断送他大好前程的错误:护送笛家小姐到孔城虽说是孔彪孔大少爷的命令不错,不过这是属于私下的要求,而他所的提前返回孔城要求却是公务,以私事为由懈怠公务,这可不就是渎职、谋私么?这要是到了家族那群老家伙耳朵里,指不定又会生出怎样的是非来呢!
心中虽然不甘,不过与后半辈子的利益相比较起来,忍下一时的不快不得不说是巨大的划算。
“哼,看你还怎么拖延!”远看着那一辆辆马车逐渐淡出了视野,孔知远将心中的不快尽数发。 泄于关州迟来的车队,早在笛音等人到来时他便已经吩咐下去,一定要尽快将人送到孔城。
“你不必担心大家小姐路上禁不住颠簸,放开步子赶便是,一定要在两天——不,一天半的时间,我需要你用一天半的时间将这三天的路程走完,千万不能耽误了喜事,若是因为路上慢了让孔城那边迁怒于我,你们心里一定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孔知远自认为没有哪里做的不到位,尤其是当他想起听这他的话面目凝重的一干兵马时,心中更是得意:欺软怕硬从来就没有不对过,只要拳头硬,你说屎是甜的也会有人在你后面点头哈腰口颂“英明”!
事实证明确如孔知远所想,迎亲的队伍一路烟尘,离了关州之后便快速向孔城奔去,速度较之在关州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幸亏,孔知远既然吩咐快速赶路,自然也做了一些准备,比如一人二马的配置,比如多弄来了一辆马车,让那些跟着的女婢上车疾奔……否则的话,人与马都禁不住这种消耗。
独孤断与佘庆、温故三人早在两天前便到了饶州,他们并非过桥而来,实际上这条横跨动江的桥本就不是让寻常百姓来走的,这是官道,除非官府公用或者商队缴纳了一定数额的费用后才能通行,其余人便只能走其余几处曲折的小路。
在关、饶边界与佘庆、温故分开后,独孤断并未作短暂的停留,因为他担心自己绕行了一段路后或许耽误了最佳的拦截时机。
不过等他沿着官道向孔城方向追了一上午仍没有发现有什么踪迹时才确认原来迎亲的队伍到达的时间比料想的稍晚了一些,队伍不但不应该在他前面,反而还应该在他后面才对。
明白了这一点,他索性也不着急往回赶了,信马由缰地沿着官道又往回慢慢走,也趁着中间的间隙思考一下怎样“抢亲”才更合适。
这倒不是一路上来佘庆没有帮他想主意,而是因为一路上来独孤断与佘庆没能说几句话,佘庆自然不能腆着脸对他说:“我想好怎么抢亲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如何抢呢?”
若是独孤断不问,佘庆又该怎么回答?便是临分开时,佘庆三番五次旁敲侧击询问,独孤断都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到了最后佘庆只好放弃,与温故装着一脑袋“如何抢亲”的办法去了昆、饶边境。
难道这要怪独孤断么?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一来说话不利落,二来除了杀人,其余方面他向来也没有主动过……他心里反而在想:这两人怎么这么见外呢?也不帮自己想想有什么主意……
越是心中没有头绪的时候,这事情越是来得猝不及防。
在官道一旁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远远低独孤断便主意到自己所骑的马有些不安了,他静心细听之后,很快便确定那一步步靠近着的密集的车轮滚动声和马蹄铁落在地面上的打击声,便是迎亲队伍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这支队伍的速度显得快了许多。
估摸着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就能赶到自己跟前,独孤断四处望了望,发现四下空旷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只好赶走了马直接走到路中央,希望来人看到自己后主动停下车来。
不多久,那奔驰而来的车队果然靠的近了,向他们身后更远处望去,独孤断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追兵,心中对这队人如此拼命的赶速度更是不解。
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对方却并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独孤断轻叹一口气,反手将自己背在身后的“万人”长刀取下,屏气凝神,心中默默将自己想了半晌才想出来的话反复默念几遍,确定能够一口气不打岔地说完后,开口大吼:
“此路是我……”
“拦路者死!”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远远的那支队伍中有人厉吼一声,再下一刻近百支抛射的箭便如蝗雨一般朝他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势必一击即杀。
擦!心中暗骂一声,他当即挥刀抵挡,将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数息工夫后便听叮叮当当一阵箭镞撞在长刀上的声音,将他的双臂震得酸麻不已。
所幸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上千人马,再加上这群人远远地并未降速抛射,准头上也难免有了偏差,才让他相对而言比较轻松地挡下了这波攻击。
“砍死他!”眼见没有将独孤断射死,负责迎亲的这名孔知远指定的负责人只是心中微微一惊,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他抽出手中刀,遥遥向独孤断一挥后,便有十骑从队伍后方加速出列向目标而来。
有完没完?独孤断心中郁闷至极,不容自己将辛苦练了半天的话说完也就罢了,还一波又一波地不停攻击,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么?
心中愈发不快,反而使得独孤断凶性大发——自己早就说过不会抢亲,可是花恨柳哪里肯相信自己?硬是将这件事塞给自己,眼下倒好,对方非但不买账,反而像好几年都没见过血的猛兽一般,挥着刀就要来砍自己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嚏!”花恨柳正陪着雨晴公主买胭脂,却不知如何忽然打了个喷嚏。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将其余人支开后,难得有空闲时间陪杨简与雨晴公主出来逛街,想来她二人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却不料杨简根本就不领他的情,或许是对之前花恨柳不让她去抢亲一事还耿耿于怀,只喊了灯笼、天不怕出去买糖葫芦去了。
雨晴公主原本也想随着她们去,只不过考虑到黑子不怎么爱出门,而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花恨柳一人没人搭理了,心中一软也只得依了他,让他陪着自己在街上随意逛逛。
“怎么了?”雨晴公主放下手中那枚雕工精细的胭脂盒,关切地问道。
“没……就是有点呛……我稍稍往外站一站。”花恨柳尴尬地笑笑,挥手示意不用管自己,先一步跑到胭脂店外面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许多。
“这个时候,想来佘庆、温故已经见到了墨师兄,独孤断也应该已经抢完亲了吧?”花恨柳仰头看了看微微阴暗的天,心中猜测道。
关州的天还阴着,饶州的天却已经下起了雨。
血雨。
在通往孔城的这条笔直的官道上,其中的某一处已然下了一场大雨的模样,只不过这场雨所覆盖的范围实在有限,前后不过数丈的范围,其中除了一人执刀站着,其余身着盔甲的人马皆倒在地上——便是倒,也有不同的“倒法”,有的是扑倒,有的是仰倒,有的是侧倒,还有的是卧倒……不过更多的却是看不出是怎样倒的,因为他们上半身明明是扑倒的,下半身却在不远处保持着仰倒的模样,着实说不上是按哪个半身的姿势来定义到底是怎样倒的。
除了人倒着,马也倒着,并且因为马的体型比着人要大出许多,被独孤断斩杀后,流出的血也自然多出不少……按照以往独孤断杀人的经验判断,这路上大部分的血液应该都是马血。
当然了,路上是湿的并不能说明是下过雨的,毕竟人人都可以往地上泼一盆水然后指着说“看,下雨了”。之所以说下过雨,是因为不止地上是湿的,稍高处也是湿的。
独孤断整个人像是被血水从上而下淋过一般,头顶处有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握刀的手更是将那些沿着刀刃流下的血一滴滴引到地上,便是他的肩膀,他的前襟,他的后背,他的衣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血水浸透,湿答答地贴在壮硕的肌肉上。
负责运送嫁妆的马夫、赶车的马夫早就嗷嗷叫着跑远,如今当场剩下的只有四匹马、两辆车,四匹马中每两匹拉一辆马车,马车中细听着还能听到其中努力屏住的、断断续续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