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放不下

裤衩辟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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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说要将王位还给灯笼等与青阳大君有些关系的人,花恨柳还是很乐享七成的,虽说灯笼不一定会应下,不过却也可以说明拨云是真心要赎弑君之罪了。

    不过,事情总是发展得出人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拨云竟然将自己与青阳直接联系起来,还人家的债也不容分说地直接扣在自己身上,这其中的诚意可就很难说一定是与赎杀害青阳的罪有关了。

    若是无关,这拨云必然不会白白便宜了自己,想来或许还会有一些附加的条件。

    花恨柳并非想平白无故受人所惠,也不想因此而受制于人,更不想惹来那以“条件”的名义衍生而来的各种麻烦。

    但归根结底,他对这个什么草原王的王位并不敢兴趣。

    拨云却不知道世上万千人中少有的对权力没有什么欲望的人今日竟然也会让自己遇上,他见花恨柳推脱还道以为对方已经隐约猜到自己会有其他条件相托。

    “一时兴起的事情我做过不少,不{ 过在事关整个草原安危的事情上,我却没有戏耍的心思。”

    “费心了。”花恨柳点头应道,只要拨云不说与自己与这王位的事情,其他的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愿意继续聊下去。

    “那边的丫头……还有青阳家的遗臣,”拨云并不理会花恨柳的奉承,而是直接向稍远处的灯笼与牛望秋望去,“我的意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现在我要问一句,若是我将你家大君之位还给你们,你们可能接得下么?”

    “还回来?”牛望秋却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本来,在大君之子遭到拨云追杀后牛望秋便已经放弃了将王位夺回一事,有实力不济这种明显的原因,自然也有夺位无望的深层原因,眼下却破天荒地有机会让人给“还回来”,便如中原人所讲“肉包子打狗”,那“肉包子”竟然又被送回来了!他一时未想得顺转,不由愣了一下。

    牛望秋没反应过来,灯笼开始时自然也不明白,不过谁让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明白人来着,更何况两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她虽然不明白拨云突然这样对自己说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知道对方大概是想还什么东西给自己,原本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收着,等感受到自己手上传来的微微的紧张感时,她想她便立即知道了答案。

    “我不要。”虽然简短,却足够明确:不要,便是否定了拨云的问话,更进一步说是回绝了拨云的提议。

    “小姐……”牛望秋甫听灯笼拒绝尚觉得有欠考量,不过当他看到灯笼一脸坚定的神情时,他到口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不错,我们不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几乎是牙齿颤动着说出此话,若是灯笼的父亲、兄弟都还活着那便好了,有他们任意一人在,便是粉身碎骨牛望秋也会帮助着将草原治理好。无奈的是灯笼只是一名女子,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是孩子,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的肩头,牛望秋心中实在是不忍心。

    花恨柳不会愚蠢到问灯笼“为何不要”,便如他自己,这拨云开始时将王位让与自己,对于一个中原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天大的便宜事呢?拒绝并非觉得这个便宜不值得占,只不过打心眼里他不想占,就是“不想”而已。

    “你……你们……”葛尔隆似乎是听到了天下奇闻一般,一脸不理解地在花恨柳、灯笼、牛望秋三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他不明白明明是一件理所应该的事情,为何这三人皆将其看作是烫手的山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牛先生,这……你得好好劝一劝小姐!”心有不甘,他拉了拉牛望秋,焦急道。

    “不必劝。”经历了方才一阵难说的纠结,此时牛望秋已经回复了冷静,他轻笑着摇头向葛尔隆道:“即便没有拨云的这句话,小姐在我心中仍是我的大君,她既然已经开口了,我作为臣子的也唯有听命的份儿了……”

    看葛尔隆似乎仍旧心有不甘,他看了一眼神情坚定的灯笼,又舒口气道:“况且,我相信她所做的决定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不错,灯笼这样做并不是心存着与拨云作对的意思,她这样做有着她自己的原因:方才拨云问话的时候天不怕明显是紧张了,不但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她也分明能够感觉得到那手心里的紧张的汗水。

    她如此做,只不过是让天不怕安心,安心自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对于这其中的缘由,花恨柳是瞧得最清楚的一个,隐约还能看出来的,却是一直在一旁很少说话的其木格。她一直以来就很关注灯笼,这种“关注”自然有关心的意味,不过多少也存了一些“看个究竟”的执念。自花恨柳等人出现后,她所认识的灯笼便与之前刚刚见到的灯笼有着不是太明显、不过却能令人清晰感受到的变化,似乎这时候的灯笼变得更加懂事,更加舒心,更加有担当了……

    “你看,他们拒绝了。”轻叹一口气,拨云看向花恨柳道。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和活法,在你看来更加舒适的活法,或许在别人眼里反而是更加被束缚的活法……她同意,我不奇怪;她拒绝,我也不奇怪。”花恨柳点头道。

    “你可知,我尚无子嗣?”拨云不理花恨柳的这番大道理,一来这样的道理他岂会不懂?只不过是立场不同,对于选择的道理也自然有了取舍,没有绝对的是非罢了;二来,他一辈子与人计较,过多了尔虞我诈的日子,此时所剩时日不多,自然想过几天痛快的、有什么说什么的日子,一事不通,他再想另一事便罢了。

    “我对你本来就不了解,哪里知道你有没有子嗣啊。”花恨柳轻笑。

    “我是没有子嗣的。”仿佛是没有听出花恨柳的话中意思,拨云郑重承认道:“作为一位君王,我想不论是在哪一个地方的,你们中原也好,或者大越也好,对于君王没有子嗣一事,向来看得郑重,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若是在位者没有子嗣,也便是说自他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成了未知,做臣子的不知道自己今日值得尽忠的主子之后是否还有下一位值得尽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该不该以命相搏,也去搏来万万人之君的位置来坐一坐……”

    “你手下也有这样的人?”这个道理花恨柳可一说并不比拨云理解得更少,他所受的教育便有这样的说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无论是对于个人还是对于一个家族、一个国家,都是一件顶顶重要之事。

    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花恨柳看拨云眼中竟流露出稍有的悲哀,“人心谁能猜得到呢?你以为自己身居大位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却无论如何也掌握不了别人的心思,你看他们在你活着的时候唯命唯喏,又怎能料到在你死后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无法无天啊!”

    “这难道不是报应么?”葛尔隆在一旁冷笑一声,讽刺道。

    “也不能说错。”经葛尔隆一说,拨云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对“报应”一说思考了一番,才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确实有趣,只不过我所理解的报应与你本来的报应之意有所不同,我所认为只不过是天意罢了。”

    “天意?”能从拨云口中听到这个词,不只是花恨柳,牛望秋、葛尔隆,包括其木格都是一副大出意外的模样,“天意”与“报应”一样么?

    严格说是不一样的,仅从因由考虑,报应便是“因果”,有因才有果,无因也便无果;天意不同,“天”本就是捉摸不透的存在,它所行所做,哪里有什么因由可循,便是本无因,也不碍于“有果”。

    细细一思量,花恨柳便明白,拨云所说的“天意”,正是扣合“人心”一事:善变,无因。

    “既然如此,何不由着他们去?”既然人心不能把握,又何必想尽办法去把握呢?即便是说没有子嗣,死后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反乱,那也是拨云死后的事情了,真的值得他这么早就考虑吗?

    拨云的答案是“值得”。

    “并不是……”花恨柳摇头,看了看灯笼,又看了看牛望秋,继续摇头道:“恐怕行不通……”

    “自然是行不通。”拨云听花恨柳这样一说,先是一愣,继而又别有深意地笑道。

    “嗯?”花恨柳却不明白为何拨云知道自己所讲之后又摆出现在这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难道说对方还有别的安排么?

    “不是还有你么?”拨云指了指花恨柳道。

    “我?”花恨柳错愕,不明白明明是要还青阳大君的债,为何还来还去,又不问青红皂白地还到了自己身上。

    “你是她爹,也便是青阳大君的儿子。”拨云点醒道。

    “我没有这样的爹。”花恨柳摇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