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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止意口中的“愁先生”,原本所指便是天不怕了。两年前他在机缘巧合下有幸见到了只不过是个幼童的天不怕,却折服于其学识、谈吐,在心中一直引为骄傲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如今他既然将此事抛了出来,第一自然是要试探屋内所谓的“愁先生”是真是假,二来也是给笛声一个警告:千万不要在他跟前耍什么花招啊!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回答丝毫不讲情面,连“记不清”这种说辞都没有说,而是与生硬地直接拒绝说“我不认识你”一般,将他的话悉数否定了去。
这种“待遇”他可是好多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因此,虽然乍听之下有一些吃惊,不过很快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示意一旁要回骂回去的孔仲义稍安勿躁。
“公孙先生,我自然相信您不会为了与那什么愁先生套近乎才这样说,不过听对方的意思好像是有针对您之意,待我上前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言不惭!”一边说着,孔仲义一边向前急迈两步,就要进门拿人。
“将军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仓促出手还是不太合适……况且,我也听说如今的愁先生在前段时间确实是换新任的了,所以对方是虚是实还不好说,万一真的拿错人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这……”听到这里,孔仲义脚下一顿:原来其中还有什么“换新任”的说法……看来这“出头鸟”也不好当啊!
“叔叔,不妨先听公孙先生的安排,进去先辩个真假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吧!”孔雀在一旁见孔仲义满脸难色,当即道。
“也好,那就辛苦先生了!”看有台阶,孔仲义哪有不趁机下的道理,立即应道。
三人一起站在门外,待刀卫通报后方才迈步进入。
此时笛声已经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开始时他确实没有想到这身旁的人还真将自己当成“腕儿”了,不过正如公孙止意能想到的一样,他也想起来那愁先生是“新任”一事正是他告诉人家的,此时自己却乱了阵脚,一边深深自责果然面对公孙止意、孔仲义等人还会胆怯紧张,一边大为叹服花恨柳的应变能力,暗想看来选择此人相助自己还真是明智的选择。
“哈哈哈哈,公孙先生、孔将军、孔小妹,你们来得还真慢,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笛响却似浑然不觉眼下气氛的诡谲,一边大笑着一边上前拉住公孙止意的手道:“来来来,方才小弟为我介绍说这人比着先生还要厉害,我怀疑是个假的,先生您来帮我们看看,免得小弟受人欺骗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公孙止意拉到花恨柳等人的跟前,笛声在心中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骂自己的大哥的,只好赔笑道:“公孙先生辛苦了,这位愁先生是我偶然所遇,一身学识本领实在令我钦佩,正要介绍你们认识呢!”
他的这句话看似应景,实际上却隐晦地向公孙止意传达出两个意思:第一,我相信眼前的“愁先生”,第二,这位“愁先生”可是我的人!
一旁的孔仲义、笛响或许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深意,但是正因为公孙止意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能读得出这其中意思。
“城主说笑了……”公孙止意微笑道:“大将军神勇,而城主更是慧眼如炬,想来这位先生能得到城主的垂青,便并非什么跳梁小丑之辈了。”
他如此回答,也正是以鲜明的态度向笛声表达自己的立场:你的人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只是说他有本事,但并不意味着我说他就是“愁先生”。
然而,与笛声说话自然可以这般曲折,但莫忘了旁边还有一位“大将军”,听完之后他先是一愣,继而皱眉问道:“公孙先生是说这人还真是愁先生了?那他真有您厉害么?”
听到笛响这样问,花恨柳在心中偷乐:这人还真是一“奇人”啊!
笛声自然乐于听见自己大哥说出这种话。他的本意便是要让这两位“先生”在初一见面时就针锋相对上,因此如果两人的矛盾越尖锐、立场越对立,对于他来说反而越有利。
而公孙止意在意识到自己被大将军“出卖”后很快便顺其自然应了下来:看眼下的情境似乎以后也无法安然相处了,倒不如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对方虚实,若是当真有些本事,也好及早考虑应对之策啊!
“大将军说笑了,我对此人是否是愁先生可没有妄下断言啊!”虽然表现出一副无辜样,不过花恨柳却将他眼中冷静的神色瞧得个清楚。
“公孙先生方才说……”笛响一听自己会意错了,不觉再去体味方才公孙止意说话的意思。
“这位怎么称呼?听方才的交谈,似乎应该称呼您为公孙先生吧?”花恨柳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和煦春风的微笑,向着公孙止意明知故问道。
“这位是公孙先生,关、饶地区乃至王庭里无人不知他的名字!”笛声赶紧上前故作体贴解说道。
“城主过誉了……”向笛声拱拱手算是谢过,公孙止意看向花恨柳也笑道:“在下公孙止意。说到名气,任谁也比不上延州四愁斋的愁先生了……我两年前曾有幸见到过愁先生,不过却不似现在这副模样,想来便是因为最近风传有新任愁先生接任了……”
“正是,我也是刚从自家先生手里接过这副重担子……却不知道当时您与我家先生在何处见过?我入门虽短却也从未听家先生说起过这件事啊!”花恨柳一脸谦卑状,不过话中却暗含讽刺:你是哪根葱哪头蒜啊?在我们家先生跟前根本上不了台面!
“只是远远看过数眼罢了……”公孙止意回答得更妙:我在远处看到了愁先生,不见得愁先生也看到了远处的我,所以没有提起过也是应该的。简单一句,便将花恨柳的讽刺化为无形。
“原来是这样!”花恨柳点点头。
“如今两年没见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如何了?”看似表示关切,实际上却是绵中藏针——这“老人家”大有玄机,若今日笛声是找的别人假扮愁先生,怕是便被公孙止意试探出来真假了,所幸,这人是花恨柳,没有外人会比花恨柳更了解自家的先生天不怕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这,在下就不明白了……”听到公孙止意的问话,花恨柳眉头一皱,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仰头去问身后的独孤断:“‘老人家’一词,关、饶地区的说法与中原的说法之间还有什么大的异义么?”
“没……没有!”或许是没料到自己会被突然问道,独孤断没有时间憋气准备,回答时一开口便将自己的短板暴露了。
不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倒是也能解释得通:或许是因为表示对自家主人的敬畏说话才更显谨慎的。
“那天下各处的说法差异大不大?”这一次,他又将头瞥向了杨简。
“没听说哪里有不一样的。”杨简心中好笑,脸上却也是装作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回答的模样郑重道。
“那我明白了!”花恨柳点点头恍然大悟道。
“你明白什么了?”看着眼前这人左问一句、右问一句,自己虽然字字听得清楚,然而放在一起连成句子却不明白什么意思,笛响心急,催促问道。
“我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了!”一边说着,花恨柳一边指向公孙止意。
“你开玩笑啊!”听到花恨柳如此回答,笛响哈哈大笑,“刚才不就告诉你这位是公孙先生了么?你这才反应过来啊!”
公孙止意却未取笑,反而也好奇道:“哦?我是谁?”
“你是个骗子!”花恨柳大声应道。
“大胆!”话音刚落,一旁早就蓄势待发的孔仲义大喝一声,随着他的话声起,原来在门外候命的十多名兵卒将守在门外两名的刀卫制服后一拥而进,并迅速拔刀对花恨柳等人形成围攻之势。
“孔将军!这里可是本城主的府邸!”见到这以场景,笛声气得脸色铁青,冷声向孔仲义喝道。
“此人满口胡言,侮辱我公孙先生,实在罪该万死!”孔仲义却不退让,厉声道。
“好啊好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想杀人灭口了……”花恨柳看着眼前场景微微一笑调侃道。彷佛这句话是个暗号一般,立于他两侧的杨简、独孤断纷纷将剑拔出、刀解下,虽不说话,但一瞬间散发出的慑人气势便是连此时近乎出于巅峰状态的笛声也为之一滞。
“你们……你们先别急,有话慢慢说,说清楚谁对谁错了,我再帮助对的打错的!”笛响在一旁看傻了眼,不知道为何突然一场接风酒便成为了鸿门宴了。
“你说我是骗子,何出此言?”这个时候反倒看出一个人的气度城府了,公孙止意被说成骗子并未恼怒,而是饶有兴致地问花恨柳。
“我家先生分明还是一个黄口少年,又哪里是什么老人家!你之前说见过我家先生,又说因为隔得远所以我家先生并没有看到你……便是隔得远,也不会将一童子错看成老生吧?你这般说法不正说明是在说谎么?被关、饶称颂的公孙止意怎么会说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这样一来,我说你是骗子,说你是假冒的公孙止意又有何不对?”
上一任的“愁先生”是个幼童?花恨柳话音刚落,场内立时一片死寂。
不止方才声扬要拿人的孔仲义心中不信,便是连一旁的笛声也不相信——这位该不会是入戏太深,什么事情都要靠胡编乱造了吧?
“如此说来,当真是我错了。”轻叹一口气,公孙止意开口道。这一开口,方才感觉透不过气来的众人,更是隐隐有喘不过气的压力。
“哐当”一声轻响,竟有修为浅些的兵卒快刀落地,现场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