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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少华出逃之后,伊氏夫人和女儿商量,与其家产被朝廷抄入官中,不如变卖成现银,寄在可靠的人家,以待日后翻案之用。皇甫长华谏道:“房产等目标太大,一则容易泄露,连累舅父;二则仓促之间,难寻买主,三则恐钦差追查,则购买和藏银之人,都有窝藏包庇之嫌。依女儿的主意,房产田地等大项都不要动,任钦差查抄。家中的古玩陈设,母亲的珠宝细软,并无数目可查,也不引人注意,却不妨收起。大笔金银,可急派人兑成珠宝。另外,家中仆人婢女,大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也算我家财产,没收之后,按律会被官方发卖。官卖价格很低,大都落入和官府有来往的人贩子之手,再高价转卖。其中颇多苦楚污浊,未必再有机会找到好人家。我们皇甫家遭罪,何必连累这些下人?母亲不如把卖身契一把火烧了。官家找不到卖身契,只能当临时佣工,遣散了事。”
伊氏见女儿设想周全,存心仁厚,一一依从。母女两人焚了文契,把兑换来的金珠细软用油布包了,三更时悄悄潜进花园,埋在最大一株柳树之下。母女二人诸事完备,不动声色,坐等钦差到来。
两日之后,果然钦差上门,随从的护卫正是刘奎璧。刘奎璧自觉在这场美人争夺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得意洋洋,带人抄了皇甫家产,见皇甫长华果然容色绝艳,暗道可惜,把皇甫夫人母女上了枷,锁入囚车,请钦差押解进京。美中不足的是皇甫少华逃脱在外。钦差有临机应变之权,当下命人画了皇甫少华的形影,分送附近州府,协同缉拿。当时只道皇甫少华游猎在外,不日便能归案,是以将皇甫母女拘押府衙,欲等捉到皇甫少华之后一同押解进京。不料等了一月有余,仍然毫无音信,料想那皇甫少华得了音信,已经逃得远了,只好先把皇甫夫人小姐解送上路。
皇甫母女向来养尊处优,如今披枷带锁,困处囚车,转动不便,颈上手腕等处磨破出血,路上一颠簸,伤口不及结痂,又被磨破,这番苦楚自不必说。更难受的是精神上的羞辱。皇甫长华正当芳年,又是一等一的美女,纵使囚衣素面,依然艳光照人。伊氏能生出一双美貌儿女,自然本身也是出色的美人,虽然已届中年,但是素来注重保养,别有一番风韵。囚车一路行来,惹得无数行人围观。市井平民,包括押送的兵丁,平时极少有机会看到那些真正养在深闺的贵妇小姐,何况又是贵妇中出挑的美女,自然要大饱眼福。光是那些眼光和指指点点,已经让伊氏母女羞愧欲死,更不用提隐隐飘到耳边的淫辞秽语。幸而钦差乃是忠厚长者,又与伊御史素有交情,下令押送的兵丁,若有轻薄囚犯者立斩,到驿站投宿之时,又亲自把伊氏母女单独锁在一个房间,方使得母女二人不致于辱身失节。
囚车行进缓慢,走了数日,方进入大理境内,伊氏母女已经形容憔悴。这日,经过鸡足山下,正当晌午,秋日炎炎,伊氏母女毫无遮蔽,被烈日晒得几乎昏晕。钦差见状,下令把囚车推入林中,解开马匹吃草饮水,众人就地打尖休息。随行的副将谏道:“鸡足山山势延绵,号称四十峰奇三十险,恐怕有土匪强盗出没。我们还是忍耐一下,到了前面宾川县城,再解马休息不迟。”
钦差道:“此处虽是鸡足山地界,却在官道之上,离土匪喜欢盘踞的险峰甚远。况且我们押解的是犯人,又不是金银财物,怎会引来土匪觊觎?”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呼哨,四面响箭齐发,在众人头上呼啸交错,织成一张大网。一众官兵纷纷抽刀欲起,又被迫坐下。只听四周砰砰连响,那箭都钉在树干之上,竟无一枝落地。众人偷眼暗觑,只见箭杆俱没入树干一寸有余,尾羽犹自嗡嗡颤动。那副将暗叫不好,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看这阵势,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响马,绝非一般蟊贼,今日只怕要有一场恶战。
响箭方歇,林中涌出一队人马,约有百人之多,各据险要,把押解的官兵团团围在当中,每个人都手执长弓,箭搭弦上,却凝而不发。领头的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生得修长俊美,面如冠玉,倒像是个世家公子,若不是一股英武之气,怎么也想不到是个强盗头子。那少年带了两个随从,离开大队,纵马上前,向钦差拱手道:“惊扰了大人,甚是过意不去。”
钦差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副将是个武官,胆气到底壮一些,硬着头皮上前道:“我们是押解朝廷钦犯的官兵,不是过路客商。你们想干什么?”
那少年笑容满面,拱手道:“请教这位大人贵姓?”
那武官错愕了一下,道:“姓秦。”
那少年道:“原来是秦大人,失礼了。不知秦大人押解的是哪路钦犯?”
秦副将见他甚为和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惊疑不定。眼看敌人箭在弦上,居高临下,自己一干人稍有异动,便是万箭攒身,只好拖得一刻是一刻,答道:“是叛贼皇甫敬的家人。”
那少年笑道:“可是昔日镇守云贵的皇甫敬将军?”
秦副将道:“正是。”
那少年问道:“不知皇甫将军如何成了叛贼?”
秦副将道:“皇甫将军受皇命进击百粤,却临阵变节,投降百粤,不是叛贼是什么?”
那少年道:“皇甫将军投敌,可有人亲见?”
秦副将道:“好像没有。”
“皇甫将军可曾亲口招供?”
秦副将道:“皇甫将军尚在百粤,怎能亲口招供?”
那少年道:“既然无人亲见,又无皇甫将军口供,何以见得他临阵投敌?”
秦副将暗想这少年分明是无理取闹,但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只得回道:“朝廷旨意颁布四方,怎会有错?”
那少年微哂道:“人云亦云,原来如此。也罢,我问你,这钦犯到了京中,可是要处斩?”
秦副将道:“我只管押解犯人。这量刑处罚,要问大理寺。”
那少年道:“这又何必问大理寺?”手中□□向钦差一指:“这位老大人,看来为官多年,想必知晓一二?”
钦差见问到自己头上,不能不答,硬着头皮道:“下官也不知道。”见那少年目光忽变凌厉,赶紧又道:“不过历来临阵叛国,都是灭门之罪,想来是要处斩的罢。”
那少年绕着囚车转了两圈,啧啧赞道:“美人,美人,实在可惜。”转身向钦差道:“在下想和钦差大人打个商量,不知可否?”
钦差颤声道:“大王请讲。”
那少年扬鞭一指身后:“大人你看,我手下这帮兄弟,上马能发连珠羽箭,下马能舞大刀□□,都是一等一的壮士,可惜至今还打光棍。这两个女人,你押到京里,反正要杀头,忒也浪费,不如行行好,送给我们山寨的弟兄,如何?”
钦差见他笑吟吟的,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大着胆子道:“大王要取什么,尽管随意。只是这两个囚犯是待罪之身,下官不敢私放。”
那少年故意沉吟半晌,道:“我听说□□法律,女子一旦出嫁,就不用与父家同罪,是也不是?”
钦差心中琢磨他的用意,随口答道:“是。”
少年眉毛一挑,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和皇甫小姐成亲。至于皇甫夫人嘛,”他回身一招手,一个四十出头的魁梧汉子催马上前:“单洪,把她赏了你,如何?”
单洪看了看皇甫夫人,虽然鬓发凌乱,面容憔悴,但是皮肤白皙,曲线圆润,比之平生所见之青年女子,尚且多几分颜色风韵,眉开眼笑,道:“谢寨主赏赐。”
那少年自怀中掏出两个小金锞子,用枪尖挑着,送进皇甫夫人的囚车中,笑道:“山居简陋,聘礼寒酸,聊为夫人和小姐添些脂粉之资,请夫人不要嫌弃。”
皇甫夫人羞愤难当,哪里肯抬头回话。皇甫长华到底是习过武的,虽然平时一派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到底不同于一般少女一味羞头羞脚,事关名节,怎肯含糊,厉声道:“山贼无耻,说什么下聘!我宁可为朝廷刀下之鬼,也不做强盗之妻!”
那少年把枪挂到鞍旁金钩之上,毕恭毕敬,向皇甫长华拱手为礼,道:“皇甫小姐此言差矣。小姐出身显贵,岂不闻婚事需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皇甫夫人已经收了在下的聘礼,这父母之命是有了的,至于媒证嘛,”转身向钦差和秦副将道:“相请不如偶遇,就请钦差大人为媒,秦大人为证,望勿推辞。”
钦差副将见他当面下聘,貌似戏耍,却又神情严肃,只怕略有违逆,便招来杀身之祸,只好含糊几声,自己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那少年并不追究,笑道:“我聘礼已下,媒证已请,这两人便是我鸡足山的人,从此与皇甫家再无干系。来人,把老夫人和新夫人请上山去。”
单洪应声上前,从钦差口袋中摸出囚车钥匙,叫过几个喽罗,道:“伺候两位夫人上山。”那几个人上前,推开护卫士兵,抽刀砍断囚车辕轴,把剩下部分当担架,抬到肩上,转身便走。护卫兵丁手放在刀把上,望向秦副将,见他面无表情,又松手退开。
见囚车没入深林,那少年寨主转身笑道:“天色尚早,两位大人既为媒证,若不急着赶路,还请同到山上喝一杯喜酒。”
他虽然一副殷殷好客的神态,钦差等人哪里敢答应,连连摇首。眼看他在马上潇洒一揖,□□略指,群盗后队变前,前队压后,从容退去,竟无一丝声息,料想马蹄上都裹有棉布。片刻之间,便只余丛林寂寂,秋叶呜呜。若非两辆囚车的残痕,几乎要以为只是一场梦境。
单洪奉命殿后,待走出数里,方扬鞭打马,追到队伍前头,气喘吁吁地问道:“寨主,憋死俺了。你说今天要下山试试新训练的弓骑队,俺只道你要劫什么商队,要不然打个庄子,怎么劫了两个囚犯上来?”
那少年笑道:“你可知这两个囚犯是什么人?”
单洪道:“不就是什么皇甫总督的老婆女儿?这和我们有何干系,要费力救她?莫不成寨主真是看上了那皇甫小姐不成?”
少年寨主道:“胡说。我一来便颁布三十六条军令,第二条便是淫辱妇女者斩,岂有自己带头去劫女人的道理?这两个对我们山寨大有用处。我问你,当初你本在南山立寨,如何又来到这鸡足山?”
单洪道:“寨主明知故问,非要揭俺老单的痛处。想当初俺在南山,聚集了六七百兄弟,在云贵道上,也算是威风赫赫,那普元县的知县衙役,见着俺都得绕路走。谁想到突然调来了个罗守备,带着二百官兵,硬是趁黑摸上山,放火烧了俺的寨子。几百人的队伍,硬生生就这么散了,要不是王大哥收留,连落脚处都没了。奶奶个熊,想起来就气,要是寨主恩准,肯把惊风十八骑的老兄借两位给俺帮手,俺非去普元县宰了那姓罗的不可!”
少年寨主道:“你宰了罗守备,难保还会有赵守备,张守备,不过是逞匹夫之勇罢了,只能连累山寨,于大局毫无益处。你要报仇,何须惊动惊风十八骑?眼前就有更好的办法。”
单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属下脑筋硬,不会转弯,请寨主给讲得明白些。”
少年寨主道:“你可知道那罗守备是何人所遣?”
单洪忽然开窍,一拍脑袋:“莫不是那皇甫总督?”
少年寨主道:“算你还不太笨。皇甫敬在云贵统兵多年,素有威望,云贵驻兵将领,多是他的亲信。如今他虽然陷在百粤,被打成反叛,他在云贵的势力影响,却不曾消失。皇甫夫人和小姐被朝廷捉拿问斩,我们劫来,那就是咱们山寨的活盾牌。皇甫敬的旧日手下,感激我们还来不及,怎会再跟我们作对?”
单洪担心地道:“可是他们会不会大举攻山,把皇甫家的娘们抢回去?”
少年寨主笑道:“刚夸你两句,你就又犯糊涂了。如今皇甫敬是叛贼,他的手下虽然不服,也不敢跟朝廷公开作对。他们劫了皇甫敬的家属,是送给朝廷砍头,还是藏在自己家里引火烧身?我跟你说,现在朝廷就是下令剿贼,皇甫敬这些手下不但不会尽力,还会拖朝廷派来的人的后腿,以免他们把皇甫家人夺去砍头。另外,这皇甫夫人小姐在咱们山寨,除了让本地官兵顾忌,还有一个好处。如今朝廷调西北路军统领贺云霄征讨百粤,所起官兵,仍然大部是云贵及邻省驻军。这贺云霄虽然骁勇,却不熟悉本地气候地形。连在云贵经营多年的皇甫敬都吃了败仗,这贺云霄我看十有八九也得落败。届时本地官兵未必能和贺云霄同心同德,大兵一败,军心涣散,逃兵散骑必多。到时候我们竖起大旗,用皇甫家人的名义,收拢这些人,一则免得他们骚扰乡里,二来这些人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又带着兵器,必然大大增进咱们山寨的声势。届时别说云贵,就是全国的绿林道,也得数咱们为尊。”
单洪衷心道:“寨主果然神机妙算。这么多道道,俺老单可想不出来。当初王大哥和你打了一架,就把寨主的位子让给你,老实说俺还不太服气。如见俺算是打心眼里服了。”
少年寨主微微一笑,扬鞭促马,道:“咱们这就回去,会会皇甫家的女人。”
皇甫夫人母女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喽罗拥上山去,自知难以幸免,暗恨押解官兵没有血气,竟不曾发一枪一箭,便把钦犯让山贼轻轻松松掳了去。偏偏山贼们并不解开囚车枷锁,皇甫长华虽然身怀武艺,却无用力之处,只能暗暗打定主意,一旦手足自由,宁可与山贼同归于尽,决不能让他们近了身子,丧了贞操。皇甫夫人却另有一番打算。她见那少年寨主气宇不凡,并非普通伧贼莽夫,虽然现下落草为寇,焉知将来不成大事?他对自己和女儿礼数周尽,显然对女儿有意。女儿并未许配人家,与山贼结亲,并非失节。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自己乃是钦犯,哪里还能如丈夫当总督时一般。人在矮檐下,须得学低头。那寨主娶了长华,便是自己的女婿,当不会逼自己失节改嫁。如此一来,母女在山寨也有个安身之处,比之打入天牢乃至法场处斩,到底是好多了。
一路行来,林深路陡,每到关隘险要处,都有哨兵出来招呼。足足过了七八处哨卡,方来到主寨。纵目远望,附近峰头,也都隐隐有旗帜飘扬,暗成呼应之势。皇甫长华是学过兵法的人,心道这帮山贼,竟有如此形势,想来已经经营多年,何以父亲在任时,不曾提起?莫非山寨中竟有高人在内?
喽罗上来,打开囚车,却并不去掉木枷,引着她母女二人进入议事厅。那少年寨主一干人不知走了什么捷径,已然等待在内。他见皇甫夫人母女虽然因为在囚车中坐得时间长了,手足麻木,显得步履蹒跚,但神情颇为镇定,脸上也无泪痕,并非遇事只知哭哭啼啼的妇人,暗暗点头,命左右去掉枷锁,搬过两把交椅来,请二人落座,微笑问道:“夫人和小姐一路辛苦了。在下姓韦,双名勇达,忝为此山之主。幸蒙夫人应允婚事,从此结成至亲,还望夫人小姐不嫌山居鄙陋,在此安宁度日。”
皇甫夫人见他神态和蔼,整衣答道:“寨主相救之恩,我皇甫氏没生难忘。结亲一事,却是说笑了。我乃是皇甫之妇,怎能另嫁他人!寨主若是相逼,唯有一死而已。我女儿尚未婚配,若寨主宽宏大量,保全妾身名节,则婚事未尝不可缓缓计议。”
皇甫长华见母亲竟有把自己许给山贼的意思,大为吃惊,不顾手足尚且酸麻,起身喝道:“要我从贼,万万不能!”
韦勇达向皇甫长华躬身道:“皇甫小姐身份高贵,在下原是难以高攀。此事夫人小姐大可缓缓商议,不急在一时。夫人小姐长途跋涉,想必已经很是劳累。来人,扶夫人小姐入后寨洗浴更衣。”
皇甫母女大惊。她们自幼娇养豪门,何曾被陌生男子沾过衣角?皇甫长华暗自活动手足,准备山贼若敢靠近,就只好拼了,杀得一个是一个。不料韦勇达话音刚落,后门便走进两个女孩,都是十五六岁年纪,虽然手脚长大,衣衫粗陋,倒甚是恭谨,到二人身前敛衽行礼,请二人入后室更衣。
皇甫长华见是两个女孩,攥着的拳头放了下了,可是心中反而更是惊惧。连侍女都应声而来,山贼分明准备周全,不知有何居心。到了此时,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扶着母亲,随那女孩出了后门,转过几条粗木走廊,来到一明一暗两间厢房,只见墙壁家居,皆是青竹制成,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内室正中放着两个大竹桶,盛满了热水,正腾腾冒着白雾。两人本来身娇肉贵,在囚车中长途跋涉,身心疲惫,此时有热水可以沐浴,有干净的衣物更换,有热饭菜充饥,虽然一切都简单粗陋,也觉得不啻天堂。用过点心,两个女孩点上油灯,捧着托盘,便行礼告退。皇甫长华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是被抢上山寨的么?你们寨主呢?”
那女孩中较为年长一个道:“我们本来就是住在这山里的。寨主和大家在前厅用饭,饭后可能就会过来了。他请两位贵客好好休息,不必拘束,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
侍女退后,皇甫母女面面相觑,猜不透这山寨的底细。皇甫夫人道:“长华啊,我看这寨主面相行动,不像是个普通山贼,对我们礼数周尽,好像也没有恶意。你还要多多忍耐,见机行事。他若是求婚,你切莫一口回绝,断了回转的余地。”
皇甫长华怨道:“母亲常说我小时,有相师说我是大贵之相,所以不肯轻易许人,怎么反而与山贼周旋?纵然这寨主没有恶意,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怎能与贼人混在一起?”
皇甫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早知今日,当初便该早早给你找个人家,也不用今天跟我一起受罪。”
皇甫长华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皇甫家好时,女儿跟着父母享福,皇甫家有难,自然也与父母一道受难。女儿只恨不是男子,否则,便可与少华一同保护母亲出逃。再不济,也不至于受山贼之欺。”
皇甫夫人低头想了想,道:“长华,我还是觉得那寨主甚为奇怪,不像是个草莽出身的。如今朝廷见事不明,把你父定为反叛,莫非气数已尽,真天子便隐在草莽之中?你婚事一直不谐,或者便应在此人身上。”
皇甫长华知道母亲应允婚事的心思不死,道:“母亲说哪里话来!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纵然受冤,绝无叛逆之心。女儿自幼受教,我皇甫氏忠义传家,怎能从贼,败坏家声!若山贼真要逼婚,我们母女只有一并赴死而已。”
皇甫夫人正欲再劝,忽听外面脚步踏踏,一惊咽下。母女对视一言,默默等待。转瞬间,一人挑帘进来,正是那少年寨主韦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