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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覃忻城的夜景分外迷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芬芳,晚风轻拂,湖边绿柳随风摇摆,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琳琅高坐在酒楼楼顶的露天阳台之上,一边欣赏月色,一边悠闲地轻品杯中清茶。
“燕人似乎都对鲛族怀有偏见,穆公子可知这是何故?”
穆郎抬头,余光淡淡暼了琳琅一眼,解释道:“百年前,鲛皇犯下滔天大罪,受了天罚,鲛族自那时起便被下了诅咒,‘男为奴,女为娼,世代不绝’,鲛人本就生来貌美,自此沦为皇亲贵族手中玩物,境遇凄惨。”
琳琅唏嘘,“怎会有这样不尽人情的诅咒?众生平等,哪有谁能生来就比谁下贱?”
穆郎轻笑,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染上了点点笑意,“众生平等?你怎的也变得这样天真?”
“天真一些不好么?”琳琅笑问。
穆郎垂眸,似叹似笑,“人性本真,你说得倒也在理。”
琳琅不禁失笑,也不再多加探究,只貌似不经意道:“你可知宁王殿下是个怎样的人物?我来覃忻城好些时日,倒是极少听人提起他来。”
“慕翎么?”穆郎敛眉,似是在回忆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方开口问道:“你可曾听过‘北苏南慕’之说?”
“北苏南慕?这是何意?”琳琅疑惑。
“北苏是指北楚苏染,而南慕之意正是南燕慕翎。”
“慕翎,他是这九州六国唯一能同苏染比肩之人。”
穆郎如是道。
琳琅微惊,有些不可思议,“这世间还会有第二个苏染那样的人物?”
“苏染那样的人物?”
穆郎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倒说说苏染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物?”
提起苏染,琳琅本是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微不可见,却还是落入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苏染他容貌倾世无双,心性淡泊如雪,谋略深远,名动天下,作为臣子、作为统帅,他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穆郎翘眼,那双漆黑无波的眸子里分明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苏染他担不起这几字。”
“不。”
琳琅摇头,举杯,认真道:“他担得。”
琳琅声音清冷坚决,甚至带着几分执拗。
穆郎垂眸,顾盼轻笑,“明日荣国公大寿,宴请满朝文武,荣国公也给我送来了一份帖子,你可有兴趣同我一起赴宴?”
琳琅晃了晃茶杯,正欲寻个理由拒绝。
可穆郎清浅低沉的声音再次飘到耳畔。
“明日,宁王府的那位殿下也会出现。”
琳琅动作微顿,她抬头,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月下瘦削苍白的男子。
素衣乌发,长袍广袖,宽大的衣摆悠悠垂至地面。
他懒懒倚在案前,优雅地拖起衣袖,独自斟茶。
月光零零洒洒落下,那张苍白平凡的面容在月色下隐隐有些模糊,叫人望不真切。
半晌,琳琅方应声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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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世代繁华,钟鼎之家,皇后谢氏便是出自荣国公府,极尽高贵淑雅。
府外涌满各路达官显贵,各个都是一副奉承呵讽的嘴脸。
荣府谢氏不愧为百年世家,府中假山环绕,汉白玉石阶梯,园中布满各色奇花异草,花香扑鼻,彩蝶飞舞。
侍女们在酒席中来回斟酒侍候,台下舞女妆容妖娆,卖力地扭动身姿,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琳琅和阿雨、穆郎三人坐在一处极不显眼的地方。
琳琅已有好多年不曾见过这样喧嚣糜烂的酒宴,一时竟有几分感慨。
阿雨很是新鲜,一边大口朝口里塞着精致糕点,一边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穆郎倚在案前,朝对面轻飘飘指了一指,道:“你瞧。”
琳琅顺着穆郎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席间第一张案前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凤眸狭长,五官艳丽,容颜倾城,生得一副魅惑世间之相,身上松松垮垮披一件鲜红长袍,摇曳及地。
她曾以为苏染的风姿容貌堪称无双,不想这世间还会有这样一个男子。
极尽得妖冶华贵,璀璨夺目。
“这就是慕翎么?”琳琅收回目光,呷了一小口酒水,评价道:“若单论相貌,他的确不亚于苏侯。”
穆郎指尖轻扣桌案,笑意吟吟道:“他能同苏染齐名,凭得可不单是相貌。”
“哦?你倒仔细说说看。”
穆郎捋了捋衣襟,悠悠道:“慕翎自小就机警聪慧,礼乐骑射无一不精,又偏有礼贤下士之德,治国安邦之能,贤德之名传遍九州六国,极受先皇宠爱。”
“十年前他受命东征,恰逢先皇驾崩,那时所有人都以为燕皇之位不过他囊中之物,不想先皇竟是将皇位传于慕祁。”
“自那之后,他就淡出朝政,终日纵情于声色之中,时间长了,世人就渐渐忘了大燕国原来还有这样一位德才兼之的殿下。”
琳琅疑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性情大变,其中必有缘故。”
穆郎靠到琳琅耳畔,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发亮,他压低声音,轻笑道:“不过是些宫闱秘事,你当真想知道?”
穆郎的声音低沉魅惑,偏生身子又靠得太近,琳琅有些不自在,只别头饮茶。
酒过三巡,席间众人皆有几分醉意,那一袭红衣的男子亦是面色微醺。
他起身,踉跄着身子朝后园而去。
穆郎翘眼,低声诱惑道:“你可要一起跟过去瞧瞧?兴许能解你疑惑。”
漆黑的眸子里分明带了几分狭促的意味。
这样的机会,琳琅根本无法拒绝。
两人离开席位,跟随慕翎的脚步朝内园走去,一路都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内园之中古树高耸,疏落有致,亭台阁楼,连绵优雅。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慕翎拖着长袍,走入一片紫竹林中。
林中竹叶繁茂,疏荫落地,幽香扑鼻,格外的静谧雅致。
竹林深处忽得走来一青衣女子,身形婀娜,青丝垂腰,步履袅袅,好不风流。
穆郎揽住琳琅的腰身,利落地飞上古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欲仔细瞧一瞧那女子的容貌。
只是两人刚走到一处,便抱作一处热烈拥吻起来。
慕翎面颊泛红,凤眼微眯,他的手已探入女子衣襟,肆意挑摸。
女子禁不住低声娇喘,情意绵绵,“殿下慢些。”
“慢些?”慕翎凤眸轻挑,似醉似醒,“你勾引本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姿态,世人都说荣国公府的灵韵小郡主纯真无暇,谁知道在本王身下承欢时竟会是这样一副放浪形态!”
慕翎话语寡情薄凉,女子面色骤然发白,可当视线再次对上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时,眼中只剩下心醉痴迷之色。
这样艳美无双的男子,哪怕只能相拥一刻也是她毕生之福。
衣裳渐落,青丝交缠,紫竹林中满是情.欲缠绵之色。
树上两人微微有些尴尬,琳琅别开眼,身子有些发僵。
穆郎扶住树干,笑吟吟地瞧着琳琅泛红的面颊,“害羞了?”
琳琅瞪了穆郎一眼,心中有几分恼怒。
都是这人再三引诱,害得她撞上这样活色生香的尴尬景象,偏偏此时又趴在树干上,不上不下,无处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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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和穆郎都不在,阿雨独自一人坐在席上有些发闷,正当她欲起身去寻琳琅之时,席间气氛忽得火热起来。
一只赤金牢笼被人抬了上来,里边锁着一只鲛人,那鲛人十分年幼,下半身的鱼尾尚无能力幻作人形。
她的身上不着寸缕,肌肤光滑雪白,乌发凌乱披散在胸侧,容颜美丽,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慌张无措,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缩在牢笼角落瑟瑟发颤。
众人的视线都被鲛人吸引,他们的目光赤.裸炙热,宛如一道道利刃,将那笼中的幼鲛刺得伤痕累累。
“鲛人果然是美貌,瞧这身段肤色,远非我那府里胭脂俗粉可比!”
“可不是,鲛人少见,荣国公真是大方,竟然送上这样一只尤物给我等大开眼界。”
“若能同这样的人儿春风一度,我倒也是不枉此生了!”
席间的言语愈发的下流肮脏。
牢笼被人打开,有些人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围了上去。
阿雨心中怒极,她飞身上台。
长剑出鞘,剑势如虹,唬得台上众人大惊失色,忙从笼前散开。
台上女子一袭红衣似火,容颜清丽,却是极尽耀眼。
她收起长剑,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笼前,脱下外衫,低身,裹住鲛人颤抖的身子,温声道:“不要害怕!”
主席上的荣国公见状面色立沉,忙怒声道:“来人,把这小丫头给我抓起来!”
数百侍卫自园外涌来,将阿雨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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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郎同琳琅再回到前殿时,荣国公谢仪端正坐于主位上,面色黑得近乎发紫。
阿雨被五花大绑跪在前殿中央,衣着狼狈,面上受了些伤,神情却是格外倔强。
琳琅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阿雨此举于情于礼并无过错,只是她毁了荣国公的寿宴,荣国公此人权势滔天,只怕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琳琅神色苦恼,正有些不知所措,哪知身侧的青衣男子已是翩翩然走入前殿。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宽大的衣袂随风轻摆,他的神情高雅,姿态从容,漆黑的眸子含着淡淡笑意。
他寻了个恰当的位置,然后悠悠止步,仔细捋了捋衣襟,继而弯腰,端端正正给座上那人作了个揖,浅笑道:“小妹阿雨性情鲁莽,坏了国公寿宴,还望国公大度,瞧在穆某的薄面上,莫要同她计较。”
谢仪冷哼了一哼,“今日这小丫头害老夫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即便有穆公子出面,老夫也难咽下这口气去。”
穆郎低笑,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
他从容道:“四年前穆某曾在虚狱城救过国公一命,国公今日若能饶过阿雨这一回,那穆某同荣国公府便算恩怨两清如何?”
“国公身份尊贵,万人之上,而阿雨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小姑娘,这桩买卖,国公不亏。”
谢仪不傻,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这份人情交易已经足够了。
“好,那就依穆公子所言。”
琳琅终于松了口气,可谁知阿雨忽得出声,倔强道:“你若不放了那小鲛人我是不会走的!”
谢仪似被阿雨的言语激怒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人肮脏下流,鲛人何其无辜?生来就活该被你们糟蹋么?”
阿雨双目含泪,情绪有些激动。
谢仪怒极反笑,“既如此,那老夫不妨成全你,来人——”
“国公!”
穆郎出声打断了座上之人,他垂眸,眸光黯了一黯,继而又道:“我有一物赠予国公,国公不妨看一看再做决定。”
谢仪耐了耐性子,他心下并不相信此举能够改变些什么,可终于还是给了穆郎这个面子。
“好,那就给老夫好生瞧一瞧。”
穆郎自腰封间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牌上的雕纹精致,背面刻着一“苏”字,约莫手掌大小,只一眼看去便知此物应是价值不斐。
穆郎将玉牌递予谢仪,淡淡道:“这玉牌国公应该识得,来日国公若是遇到什么困扰之事,可把玉牌送到琅琊郡苏侯府上。”
谢仪看了看手中玉牌,面色虽是沉静,可心下却是大惊。
此乃信武侯苏染之物,怎会出现在眼前这个容貌平凡的男子手上?
“以此物换一鲛人,国公意下如何?”
穆郎笑问。
鲛人难得,可终归不过是一玩物,而苏侯一诺,却是千金难求!
孰轻孰重,谢仪心下已有分晓。
“穆公子情意如此深重,老夫怎能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