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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王汉生变成了幽灵。马晓明每日跟着,也变成了幽灵。郑艳秋的心淌着血。夏阳的心也淌着血。
潮湿而炎热的夜幕又拉开了,人们争先恐后地逃出了这牢狱般的大院。丹尼和艾丽丝微笑着站在自己的超市前,冲着匆匆的人流招着手。一切一如既往。
王汉生看了一眼刚刚倒到床上没几分钟就呼呼入睡的马晓明,心又莫名的惆怅起来。他黯然神伤的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呆若木鸡的目光投向了公司西院墙外的那颗早已干枯了的椰子树。对着大门口处嘲杂的人流熟视无睹。
“不出去走走吗,汉生哥?”
“噢。”王汉生条件反射般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马晓明呢?”
王汉生没有反应过来,他无意识的随口“噢!”的又应了一声。
“汉生哥,我想找你谈谈。”
王汉生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说什么?”
“我都跟你说过了,那孩子是上帝的,他和你们没有缘分。再说了,你来马拉尔一个月的时候,那孩子就没了,虽说嫂子没有告诉你,你在生她的气,我认为这没有必要。流产对女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有过,对身体没有大的伤害。该跟你说的,我和郑姐也都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见王汉生皱着眉头,夏阳又说道:“为什么不去罗红那看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一切都过去了,我没事。”
“现实对谁都一样,你在回避我们,我看得出。”王汉生把目光转向了丹尼的超市,他对夏阳的话不置可否。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夏阳紧紧的盯住王汉生的脸。
“没有的事,我只是心情不好。”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说你的同学说漏了嘴,但她一定不希望你这样的自我毁灭。我希望你有个大男人的样子,因为你还有未来。”
看着夏阳的背影,王汉生惭愧的低下了头。夏阳最后的那句话,深深的震撼了他。他站起身来,回身取了一支烟,狼吞虎咽的抽了起来。
“孩子的流失,萧婷的背叛,这一切让他痛彻心扉。她为什么会这样!出国之前自己怎么就一点儿没有感觉呢?难道萧婷一味的让他出国就是为了让自己离开?这怎么会呢?!自己的这些日子,的确是匪夷所思,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再这样下去,的确如夏阳所说的自我毁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是由她去吧!”想到这,王汉生长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下了台阶,独自的向海边走去。
其实,夏阳的心里也是焦躁不堪,她把郑艳秋和王汉生当成了精神支柱,这一点,郑艳秋是心知肚明。只不过郑艳秋总是把灿烂挂在脸上,尽最大的努力去影响着夏阳,也包括王汉生,郑艳秋也一直在这样做。
看到闷闷不乐的夏阳走近前来,郑艳秋微微一笑。她停住正在洗衣服的手,看着夏阳阴晴不定的脸,“怎么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汉生哥还没有走出来,我看得出,这段时间对我也总是不理不睬的,我真是无能为力了。”说完,颓然地坐在郑艳秋的对面。
郑艳秋呵呵一笑,她甩了甩手上的泡沫说道:“你总得给人家留个时间的过渡期嘛,你干嘛要这么逼他!毕竟是失去了一个孩子,公司又处在这个状态。”
“你还笑得出来?你总是这样乐观。”说着,捡起身旁地面上的一个小石子,扔进了郑艳秋面前的洗衣盆,那石子在泡沫里挣扎了几下,随即沉入了盆底。
郑艳秋又是呵呵一笑,笑后道:“总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相信你?王汉生都快成李玉秋了!你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的样子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的酸甜苦辣。”
“呵呵!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唠一会儿啥愁事都没了。呵呵!哎郑姐,你说我脸上的酸甜苦辣是个怎样的面相?”
“回你屋里照照镜子,别影响我洗衣服。”说着,郑艳秋从泡沫盆里捞起一件衣服,拧了拧,放到另外的一个装着清水的盆子,又捞起另一件衣服搓了起来。
百无聊赖的夏阳四处寻着石子,脑子里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郑艳秋仰起脸,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心不在焉的问道:“你很在意汉生对吧?”
夏阳吃惊的看着郑艳秋,脱口说道:“在意?!郑姐,你怎么会这样问?!难道你不在意吗?!难道他现在不是我们的朋友吗?!”
“你说得对,我的问话有问题。”
“这分怎么说,在意和在意也有不同。”
“呵呵,夏阳,你这话怎么说?”夏阳把手里的捡到的石子一颗颗的又扔了出去,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郑艳秋微微一笑,她轻声道:“众所周知,汉生是个好人,你和他交朋友我支持。”
“可我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难道不是吗?”
郑艳秋迟疑着说道:“我说的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
“那你说是什么样子的朋友?”夏阳愣愣的看着郑艳秋。
“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呵呵!我理解的就是那种心灵上的,能在心灵上打上烙印的朋友。而且他现在最需要你,人生苦短,不要太束缚了自己。”
“郑姐,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他是个有家庭的人。”
“我是指朋友,你不要想的那么深入。”
“好了郑姐,不说这些了,你洗的衣服好像不是你的吧?”
“当然不是,这是李玉秋的。”
“啊!可她总是这个状态,一点好的迹象都看不到,罗红也是毫无办法,以后可怎么办呢郑姐?!”
“天知道怎么办!昨天晚上又差一点投了海,幸亏被夏国春和王子和两个人从海里给拦回来了。否则,赵慧敏和陈霞根本就拉不住她。”
“不是给绑在床上了吗?怎么会跳海?”
“她不得吃饭吗?不松绑,她也不配合吃饭啊?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防都防不了,现在还学会了打人了,真是毫无办法。”
“真是太可怜了,她还有衣服要洗吗?我来给洗。”
“没有了,下回吧。”
“还不如把她送回国内治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时间长了,大家都得被她拖疯。”
郑艳秋一怔,“送回国内,夏阳你说的对啊!应该把她送回去。对!我现在就去找方董,剩下的你帮我洗出来。”
郑艳秋站起身,用清水洗了洗手,正要赶往办公室。突然,李玉秋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划破了空气传了过来,那凄惨的声音仿佛是刚刚被毒蛇咬过。
郑艳秋的心一紧,她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待这可怕的声音一过,夏阳声音颤颤的问道:“今天是谁的班啊?”
郑艳秋睁开眼睛,她没有去看夏阳,只是低沉的说了声,“是吴迪和李丹,还有王淑兰那三个倒霉蛋。”
郑艳秋的到来,让沈放的眼睛一亮。他急忙掐灭手中的烟,皮笑肉不笑的站了起来。
“郑大小姐,别来无恙!”郑艳秋四下一扫,见只有沈放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下一沉。
她迅速的坐在对应着门的沙发上,表情严肃的说道:“沈总,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哦?那你找谁啊?”沈放鹰一样的目光盯住了郑艳秋的高耸着的胸部,恨不得立刻拨开云雾,再次的领略一下那美妙的玉体,以泄风情。
“我是来找方董事长的。我想,李玉秋的病是越发的严重了,再耽误下去,恐怕就病入膏肓了!所以,必须把她送回国内治疗。”
“啊,你是说李玉秋?什么,把她送回国内?”
“是的,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郑艳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个国家可没有大型的远洋客轮,要把她送回去谈何容易?”说着,沈放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烟。
“没有轮船还有飞机,这有什么难的!”
“不行不行,航空公司是不能让这种病人上飞机的。你想想,如果她在飞机上闹将起来,那会是什么后果?!”说完,沈放坐回到沙发上,喷出一股烟雾。
“没有特殊性的治疗,她怎么会好起来?就这样的天天的给绑在床上,她怎么会好?!”
“你说的我当然明白,可是...”沈放又喷出了一团烟雾,把自己笼罩在了里面,那面目却像个幽灵。
“我想,你们应该找市里医院的中国大夫,去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行性的办法。我想,只要能让她安静的走回这段行程就可以了。”
沈放的手在棕黑色的办公桌上轻轻地敲着。对着郑艳秋的这个提议,他默然无语的思虑着,盘算着可能发生的几种可能性。
“李玉秋已经成为了兰马公司的一个烫手的山芋,如果能够把这个瘟神送回国内,对于兰马公司或者他本人来说,都是个解脱。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会给抚洲市进出口公司带来很大的麻烦,但眼不见心不烦,这个难题如果扔给国内解决,应该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对着秀色可餐的郑艳秋微微一笑,“好!明天你随我去市里,咱们去咨询一下,顺便我也好请你吃一顿大餐。很长时间了,你总是躲躲闪闪的,总也不给我这个机会,怎么样?这回你不应该反对吧?!”沈放面呈渴望之色,他紧紧的盯住郑艳秋的眼睛,似乎要从这双凤目里读出他想要的东西来。
“呵呵!”郑艳秋轻蔑的一笑。“沈总,你看起来瘦了。”
沈放立刻喜道:“是吗?”
“呵呵,我说的是你的衣服,呵呵!”
“你很会幽默,不过,我很喜欢听。”
“喜欢听,是嘛?!哼哼,我看你还是留着你的大餐自己吃吧,我可吃不起,我只是来提个建议而已。你是总经理,和你说也一样。这公司不死不活的,我早已失去信心了,更没有什么心情吃什么大餐。好了沈总经理,李玉秋的衣服我还没有洗完,我得马上回去。至于我提的建议,那你们的领导班子就看着办吧!”说完,郑艳秋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郑艳秋突然转过身来,“对了沈总。”她说道:“谢谢你批复我借款的申请,其实那钱并不是我要用的,那是给夏阳的,因为她也要崩溃了。”
沈放腾的一下站起,望着郑艳秋既将离去的背影,他欲言又止。他眨巴了几下茫然的眼睛,沮丧的瘫坐回到座位上。
郑艳秋走后,沈放在办公室独自思考了良久。他已全然没有继续想得到郑艳秋的欲望了,他心里清楚,目前公司的局面早已是落地的黄花,无可挽回了,这就是破败之局产生的破败之象吧。郑艳秋所提之事乃事关重大,它涉及到日后的连锁反应。尽管方子谦暂时的会留在兰马公司,但说不好他哪天就会心血来潮的溜掉,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独木难支。未雨绸缪是自己当下应该做好的首要问题,无论如何也必须把问题提前的给它化解。
想到这里,沈放长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向财务室走去。“怎么,任楠不在这?”沈放的目光从任楠空空的座位上转到了昏昏欲睡的周建国的脸上。
周建国抬起头来,喃喃的低语道:“她出去了。”
“那只好麻烦你去把方董事长找来。”沈放若有所思的又说道:“对了,另外还有乔副总和朱副总,让他们也一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沈总,董事长和乔副总他们不是去农场了吗?这天就要黑了,我想他们也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噢,对了,看我这记性。那你怎么没有出去走走?”
“有什么好走的!叶主任一走,我就没伴了,只好自己和自己说话了。”周建国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沈放的心一颤。
他懊丧的皱了一下眉,默默无语的走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桌上拿起烟盒,又取出了一支烟,茫然的看了一眼悄然来临的夜色,愁肠百转的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