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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官道上,远远驰来一行人马。
近了城门,为首的黑衣人对一个衣饰精致的公子低声道,“少城主,大小姐和二小姐现在都在东边的宅子里,是现在过去还是按原计划去西面的珍宝坊?”
容声难得有些踌躇,沉思片刻方道,“还是先去珍宝坊。”说罢,便一马当先进了城。
高头大马上俊美的公子哥儿,一路上不时引得路人窃窃私语。容声恍若未觉,到了珍宝坊门口,掌柜早已迎了出来。待入了内室,茶点齐备,掌柜方躬身道,“明部明朝,参见少城主。”
容声颔首,道,“此来京城,一是看一看你们的情况;二是选几件稀罕首饰给我妹子。最近得的好东西,还有没有留着的了。”
明朝忙捧出一个匣子,道,“这是属下新得的小玩意。”他打开匣子,拿出一支镂金嵌宝玫瑰簪子,“东西倒在其次,主要这镶嵌工艺是从海上传过来的,图个新鲜罢了。”又拿出一枚血玉、一件象牙胸针、一串南珠挂坠,不多时桌上便被摆的满当当。
容声拿起一把双面苏绣猫扑蝶的纨扇,眼前浮现出那人以扇遮面、眼波流转,端的是妩媚娇俏、难描难画,不由得有些出神。转过念来,忍不住叹了一声,忽然意兴阑珊,捡了桌上几样东西便匆匆出了门。
一路疾驰,直到那间不起眼的宅邸门口,一行人纷纷下马。
容声站在宅邸的黑漆大门前,仿佛推开门就能看到自己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思念的音容笑貌,让他战胜了一切顾虑和克制来到京城只为再见她一次,亲自向她忏悔、恳求她的原谅。
他错了,大错特错。
“不要去乞求她的原谅,因为她绝不会原谅你了。”母亲冰冷的话语再一次袭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恐慌、忧惧。“不要去试图这么做,这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你今日所犯的错误,来日自会用悔恨去弥补的。”
自己那时说了什么,大抵是傲慢而自负地转身而去吧。如今果然应验了,母亲的话又何时没有应验过呢。他闭目苦笑,这几年过去,终抵不过思念欲狂,借着寻找容玉的理由,他出了城。就算是忏悔,他想,也要在她面前忏悔,让她知道自己的歉疚和悔过。
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他的吧。
容声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大门。暗部和月部诸人早已候在院子里,见到少城主出现,均躬身下拜。
没有见到熟悉的双姝,他期待的目光不禁暗淡下来。暗部紫苒出列道,“禀少城主,大小姐和二小姐今日出城散心去了,尚未回来。”
“可说过去哪儿了?”
紫苒眼中掠过一丝为难,仍是开口道,“应是去了烂柯寺上香。”话音未落,便见少城主转身走了出去,似是一刻也等不及要赶往烂柯寺了。
待他们走后,紫苒叫出一名少女,吩咐道,“立刻传书给青荷,告诉她,少城主来了。”
烂柯寺后山的桃林中,花朵已落尽。满树郁郁葱葱,绿色目不暇接。
今日是沈衍约她们前来,容玉总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在前殿时便借口解手躲了出去。此时正坐在一颗老桃树的树杈上,悠闲地抚弄着手中刚捉的麻雀。忽然,青荷的声音响起,满含着焦急,“二小姐,怎么办。刚才紫苒姐姐传讯给我,说少城主正往寺中来。”
“阿兄怎么来了?”
容玉跳下树,满脸诧异,“他不是在母亲跟前赌咒发誓,这辈子不踏出恩宁城一步吗。三年都没到就毁诺了,真让人笑话。”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烦躁地跺跺脚,眼看阿姊就要和三皇子摊牌了,容声偏偏来搅局。还是得去通知她们,免得迎面撞上不好收拾。
她匆匆走入桃林,未及近前便听到阿姊的声音,温柔中含着一丝隐约的不安,“晋王殿下就要成亲了,眼下还是避嫌的为好。”
沈衍的声音平静,“便是最近事情繁杂,许久没有与容姑娘碰面。知道姑娘亦有要事在身,不敢过于挽留。只是最后征询意见,不知姑娘是否决心留在京城,助我一臂之力。”
容曦低声道,“我们不日便要启程南下,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了。我会将皇宫内的情报网全部撤走,不会为他人所用,请殿下放心。”
沈衍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释然,“到底是我强求了。也好,谨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与家人团聚。”
这便算说完了吧,容玉大步向前道,“阿姊,我们快走。”她拉住容曦的手,颇有些焦急,“刚才紫苒来报,我阿兄从恩宁城来了。现在正往寺中来。”
容曦一怔,面上现出焦急,道,“我不想和他见面,可是这样急迫,哪里有地方让我们暂避的呢。”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还是躲避占了上风。容声这个人仿佛承载了她所有不堪回首的岁月,让她惊惶失措、痛悔涟涟。不见他,或许便不会再想起了,久而久之,便再也不会想起了吧。
沈衍忽道,“二位若不嫌弃,我在寺中有一处居所,可以让你们暂避一下。”容曦急忙点头,盈盈的眸子急切地看着他,让他忍不住心神一荡,连忙侧身欲引着二人前往。
“你是何人?”
平地一阵风起,蓝衫公子仿佛从天而降。他冷酷俊美的面庞隐含怒气,手中长剑逼向沈衍的咽喉处。
果然是江湖人,一言不发就拔剑相向。沈衍还来不及反应,容玉一把短匕刺向剑柄,“阿兄,撤剑!”
容声瞥了一眼妹妹,还剑入鞘。两人同时住手,沈衍不动声色地斜向前移半步,挡住容曦的身形。
“我问你他是何人?怎么和你在一起的。”
容声眼中怒气凝聚。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眼前的情景打乱了他想好的一切,来时思虑的种种忏悔都被狂躁和愤怒冲到了脑后。
“又是你的男人?”他厉声叫道,“走了一个姓齐的,又来一个小白脸,你还真是不甘寂寞……”
“阿兄住口!”
“你住口!”
两声怒斥同时响起。容玉气的浑身颤抖,短匕指着他,喝道,“你若再说半个字,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沈衍回身,容曦早已泪流满面,身子摇摇欲坠。“你这个混蛋!”她越过沈衍,擦去泪水、挺直了脊背,“母亲说的对,你这个自私自大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容声,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物,伸到容声面前。他定睛一看,却是幼时他为她刻的第一支木簪。
他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心底真正的恐慌起来。
容曦双手用力,啪地折断了簪子,掷在地上。冷冷道,“你我之间,有如此簪!”
容声呆怔在原地,面上一片惨白。容曦转身拉着容玉便走,却忽然听他低低地问道,“你真的爱上别人了?”
容曦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道,“与你何干!”
容声突然大叫一声,向着沈衍拍出一掌,将他打落在地,随即发足狂奔,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沈衍重重撞到一棵树上,又滑下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模糊的余光看到容姑娘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扶住自己,心里突然有些奇异的满足感,却未等他仔细回味,便陷入了黑暗中。
暗部和明部的侍卫呼拉拉跪了一堂,容玉正在大发脾气。
“容声一来你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她狠狠一掌拍下来,结实的黄花梨木桌发出嘭的一声响。人人噤若寒蝉,听她气鼓鼓地大骂,“狗屁的少城主!他天天在酒楼买醉的时候,是谁打理整个恩宁城的?以为顶着个少城主的名头就可以胡作非为了,等父亲母亲回来,师祖堂的底都得跪穿!”
“你们,”她指指跪在前面的明风、明雨,“可真是他的好跟班啊,怎么没本事把他从倚云楼里拖出来啊?”她还待再说,看见紫苒从屋里出来,急忙上前道,“晋王殿下伤的如何?没有什么危险吧?”
紫苒早就瞥见下面的各位一副看见救星的表情,躬身道,“请二小姐放心,少城主并未下重手,殿下不过受了些内伤,于性命无碍。婢子已经给他服了药,过上一个月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还好还好,若是伤了晋王殿下,可怎么向那个小狐狸交待。容玉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让诸人都下去,进屋便看到阿姊坐在榻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正要劝晋王服下。
“殿下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怕喝药呢。”
她捧起药碗,看着沈衍紧皱的眉头,忽而假作泣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激怒了容声,殿下又怎会受此无妄之灾。不如这碗药我先喝了,再为殿下煎一碗,与殿下同苦。”说罢,便作势要喝。
碗刚举到唇边,便被沈衍夺下,皱着眉一饮而尽。一碗蜜饯举到了嘴边。他看着巧笑倩兮的女子,禁不住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容玉默默地感觉到屋内渐渐不一样的氛围,正待说话,沈衍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他看着容曦的神色,补充道,“明天是程家老封君的八十寿诞,我必是要到场道贺的。”
容曦点点头,温声道,“那你回去吧,明天一口酒也不要喝。你刚受了内伤,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一有外因便是立刻会发作的。”
他亦点点头,冲容玉一拱手,便走了出去。留下两姊妹各自思量心事,一时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