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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荣琅这是把冀州蒲府当家了吧。所以,他从荣府逃回冀州蒲府,却发现她不在,就过来追她。
荣琅现在心智开了,看来也和个普通家小郎君差不多。
虽然她不怎么注重男女大防,但是他脑袋还抱着她脖子蹭蹭蹭着,让她怪不自在的。
蒲如羡试着和以前一样,摸他的头。荣琅果然温顺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蒲如羡尝试沟通,“你家现在是荣府,不是蒲府,而且我和阿耶阿娘要去京城,不在冀州。你回荣府去。”
荣琅皱着一张脸,似乎不明白她的话,结结巴巴道:“不是,猫,这里不是、家,我们、回、洞、去。”
“什么洞?!”蒲如羡已经懵了。
难道他是想带她去深山野林里,一起睡山洞,做狼畜去?!
他脑子坏掉了吧?
蒲如羡愣的时候,荣琅也没闲着。他卡住蒲如羡腰的手一松,猛地一掷,把蒲如羡扔至背上。
这里离地面足足有两人那么高。这要是摔下去,可不得残了。
“啊,你做什么——”
蒲如羡吓得闭眼大叫,等撞上了荣琅的背,赶紧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
荣琅双手抱住树干,哼哧哼哧地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树顶上。
他踩实了脚下的两个手腕粗的树枝,这才转头往蒲如羡脸上舔,目光温柔,断断续续道:“安全,猫,我们,回家。”
蒲如羡战战兢兢地从他身上下来,站稳了后,就气呼呼地拿袖子擦自己脸,怒道:“不说了不准乱舔么,你以为你是西狮啊。”
荣琅眼里露出疑惑,“猫,以前,喜欢。”
她什么时候喜欢被他舔了,怎么感觉鸡同鸭讲。蒲如羡无语,强调道:“我从来就不喜欢。”
树顶离地面两丈远,蒲如羡哆哆嗦嗦往下瞧一眼,想着自己要是摔下去,估计要粉身碎骨了。
她立马觉得头晕眼花,抱着树枝,不肯动,害怕道:“你还不把我送下去,这里太高了。”
荣琅干脆又在她面前蹲下身,示意她上去。
蒲如羡以为他是同意送她下去了,结果她抱紧他的脖子,就见荣琅转身,似乎在看旁边的树,嘴里结巴道:“猫,不怕,走树上,地上,有,坏人。”
什么,他这是想要从这棵乔木跳到另一棵乔木去。
虽然两棵树之间距离并不远,但是这里高啊,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她可是垫背的。
蒲如羡吓得立马松开手,脚软地抱着树枝,“你等会,等会。”
现在她在两丈高的树顶上,荣琅非要不走寻常路,她也指望不上,让荣琅带她爬下树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阿耶和庞叔过来,救她下去。
荣琅要催她走,蒲如羡吞咽了下口水,哆嗦地指了树底下的话本,道:“那本书我很喜欢,我要带走,你给我捡回来。”
荣琅眼神温软,毫不怀疑。蒲如羡一个命令,他就身手利索地爬下树。
看他捡起话本,但并没有中埋伏,蒲如羡立即喝住要爬回来的荣琅,结结巴巴道:“那树下的树叶,我也喜欢,你一起给我捡回来。”
荣琅仰起脸,一双眼清澈明亮,看着从树冠里探出的巴掌脸,温和一笑。
那笑容美好的,如纯洁的水晶。在春光下,淡淡的,发出耀眼的光泽。
蒲如羡莫名有些心酸。
他如同纯真的孩子,完全信任她,相信她。而她,却在骗他。
只是,荣府,确实是荣琅最好的归宿了。总不能看他去当野人、狼畜之流吧。
蒲如羡安慰了一下自己,总算心里放开了些。
乔木底下,一圈的树叶摆成了“人”字,荣琅蹲着,认真地一片一片捡起,然后把透着绿意的树叶,塞进话本里。
蒲如羡紧张地盯着荣琅的脚。
他的脚逐渐离树底的大石头越来越远,大致捡了二十片叶子的时候,总算离了有一步远。
他的左脚踩上了一大片树叶上,脚底就突然塌陷,掩盖的树叶都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绳套。他似乎发现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嗖”的一声,眨眼间,荣琅就单脚,被倒吊起来。但他一直牢牢抓着那本话本,只是话本里的树叶,在空中散落,纷纷而下。
他就吊在这棵乔木上。
就吊在蒲如羡眼前。正对着她的脸。
荣琅看着蒲如羡,倒着的双眼,却满是焦急,叫道:“猫,跑,跑,坏人,要来了。”
他到现在,还没发觉自己在骗他。还以为是中了猎人的圈套,让她赶紧跑。
“你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笨呢。”见他如打算的一样中计了,蒲如羡心里却不好受。
她不敢再看荣琅焦急的目光,而是转身,从袖子里掏出信号烟,拔了塞子。
苍蓝的天穹上,立即划过一道大红的烟花。
庞叔的人很快就到了树底下。
荣琅确实变聪明了,他张着一双受伤的眼睛,看着蒲如羡罩在豆绿色的披肩里,瘦小的背影,怎么都碰触不到。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悲鸣,“嗷——”
***
冀州最不起眼的一处宅子里。一个白衣女人覆着面纱,推开一间昏暗的厢房。
厢房的窗户都紧紧地关着,把屋里的秘密,守得严严实实,一丝都不露。
白衣女人覆着紫色面纱,手里掌着一盏油灯,照亮了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脸。
他一脸无神,面容灰败,如同一只濒死的蚂蚁。
白衣女人捧着油灯,轻手轻脚上前,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她笑道:“你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她的出现,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火光,惹得人想要一探究竟,飞蛾扑火。
宋骞一脸麻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谁,我不是死了么。”
他还记得,是孙南最后灌了他一杯毒酒。毒酒穿肠的火辣滋味,似要焚烧所有的恩恩怨怨。就算痛彻,也得无疾而终。
“自然是我的人,把宋先生救了出来。”白衣女人一笑,眉目间有些风韵艳色,却挡不住眼角起了皱纹,应该颇有些年纪。
“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人没接话,而是拍拍手掌。
昏暗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臭熏熏的男人耷拉着脑袋,被一蒙面黑衣人提着,扔到了宋骞的塌前。
就算眼前这男人蓬头垢面的,宋骞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刚才脸上的麻木,立即化成了碎片。
宋骞恨不得咬下面前男人的肉,目露凶光:“孙、南!”
孙南似是已经被折磨过了,见是宋骞,简直不敢置信,“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宋骞抬眼去看白衣女人,白衣女人扔给了宋骞一把匕首,笑道:“这是我的见面礼,你是想折磨他,还是直接一刀毙命,都行。”
匕首发着凛凛寒光,把孙南吓破了胆。他吓得跪地,向宋骞磕头求饶:“我错了,我是畜生,我是恶棍,求你放过我,饶了我的命,我真的错了……”
那日地牢血夜,孙南张狂得意的话,还言犹在耳:“你知道么,摄政王带来冀州的圣旨,上面是空的。是我给摄政王谏言,让蒲家逃过一劫,而去灭你们宋家。”
宋骞举起匕首,并不杀孙南,而是如同宰猪宰羊一样,慢慢地割他的肉。
每割一刀,心里的恨也跟着,多了一记。
孙南被紧紧绑缚,没法挣脱,被宋骞一刀一刀割着,痛哭流涕道:“求你了,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求你了……”
宋骞双眼满是仇恨的血丝,脸布满了严霜,冷酷的,仿佛凭空长出一副森严冷厉的面具。
宋骞无视孙南的哀嚎,附在孙南耳边,轻轻道:“你不是教过我么,现在这世道,无权无势,犹如蝼蚁,有权有势,就是阎王。如今,你是蝼蚁,我是阎王。我要如何惩罚你,你哪有置喙的余地。”
孙南吓得“啊啊”大叫,哭喊“饶命”。
“你叫的太难听了。”宋骞说完,就扯出孙南的舌头,直接一刀取了去。
孙南痛得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没有知觉的人,没必要再折磨了。
宋骞扔了匕首,看向覆着紫色面纱的白衣女人。
这女人明显不简单。
“你们到底是谁,竟然能从大牢里,把我偷换出来?”
白衣女人发出轻灵般的笑声,直接揭下紫色面纱。
她估摸四旬左右,脸如圆盘,保养得宜。她浑身气质混杂的厉害,时而有些魅人,时而又有些肃杀。
她望着宋骞,一笑:“我是平云姑姑,管后宫天香院的女官。如果你妻子在世,应该认得我。或者说,所有达官贵人的妻子,应该都认得我。”
天香院,周文帝后宫的那处妓院。
宋骞疑惑,“你们为什么救我?”
平云姑姑笑,“你说呢?”
宋骞思虑了一会后,肯定道:“你是周文帝的人。”
如今,能抵抗摄政王的,不就剩周文帝么。
平云姑姑笑意更是浓,转而道:“对了,你宝贝女儿还活着呢。”
“只是,她现在落到了摄政王的后院,可怜着呢,可是等着你这个阿耶去救呢。”
宋骞攥紧拳头,虚望着闭着的窗户,似是能看到远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他双眼积满了泪花,如水晶般凝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