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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闻言赶紧乖乖坐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方维见她如此,微微软了神情,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生气?”小溪忙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方维气极反笑:“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溪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方维只觉一口气在胸口,不觉冷声道:“我素来知你主意大,但惜芳园是龙蛇混杂之地,随时都有意外发生,你若总是如此胆大妄为,谁都救不了你。”
小溪诺诺不敢言语。见她脸上身上沾满了黑烟,发丝凌乱,想必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方维语气软了下来,只是仍然没有好脸色,“行了,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有话改日再说。”
小溪瞬时松了一口气,,忙弯身行了一礼,跳下了马车,拉着倩儿和顺子跑进门去。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方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阿桑掀帘进来,看着自家公子嘟囔道:“亏得公子急巴巴地带人去救火,我看这叶姑娘一点都没有感激的意思,跑得比兔子都快!”
方维斜着看了他一眼,阿桑忙转开话题:“公子,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兴都?家里都来了好几封信了,看来老夫人是真的病了。”
方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浴夏节过后再走,剩下的事就让子骁去办吧。”阿桑应了一声,见方维没再说话,便也学着他闭目养神起来。
小溪一回去,便叫顺子帮着倩儿一起烧水,各自泡了个澡,待洗去一身的烟尘,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日的遭遇,不禁拍了拍胸脯道:“好险好险!”到底身心俱疲,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临睡前,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不过这次温和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盛怒。
第二日,春容得知昨晚的险状后,揪住小溪,硬是给她做了半日的政治思想工作,就连倩儿和顺子也不放过,直到小溪受不了投降告饶,这才罢休。不过,从那天起,春容便不许小溪独自行动,若她们一家三口有想去的地方,也会把小溪他们带上,小溪心知她是为了自己好,便也半推半就了。最高兴的是小五,平日里要上学堂,这浴夏节虽放了假,可也常不见小溪的踪影,这下可好,除了去铺子,基本上都绑在一起了。
热闹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浴夏节的最后一日七月十五到来了。这一日,全南阳的百姓都要到忻然河畔放许愿灯,祈祷下半年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家家户户都能有好收成。
小溪和春容一行人到的时候,长长的忻然河畔已经站满了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盏许愿灯笼,远远望去,如繁星点点,直把黑夜映成了白昼。
小溪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有点兴奋,她拉过旁边小五道:“什么时候才开始放灯啊,是要一起放吗?”小五也开心点点头,指着天边某个位置道:“恩,等到月亮升到那个位置,大家就会一齐将手中的灯笼放了,小溪姐姐,那景象可好看了!”
小溪点点头,逗着他:“那小五今年要许什么愿呢?是不是希望上天保佑你以后娶个好媳妇啊?”小五涨红了脸,严肃地对小溪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先生说,君子先立业後成家,小五还没考过童试呢。”
小溪愕然,进而笑出了声,忍不住用手去扯那胖嘟嘟的一本正经的小脸:“好好好,等小五当了官老爷,姐姐就有靠山啦!”
小五用力地扯下揪着自己的八爪章鱼,板着脸道:“恩,我要是当了官,一定会保护姐姐的。姐姐别笑,我是很认真的。”
小溪笑得更大声,小五跺了跺脚,决定不理这个莫名奇妙的姐姐,跑去找顺子玩了。
这时,有人大喊:“时辰到了,放灯了!”大家忙把手中的灯高高举起放了出去,然后纷纷低头许起愿来。小溪双手合十,默默祝祷:前世今生,愿所有善良的人们都能平安喜乐。
默念完毕,抬头望天,密密麻麻的许愿灯缓缓升上了天空,向远方飘去,这时候,已经不知道哪一盏是自己的,唯一知道的是,所有的灯都带着人们最美好的愿望,都是幸福快乐的象征!
“许了什么愿?”背后传来一声轻问。这人怎么总是突然出现,小溪腹诽着转过头,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方维轻声问道:“能不能陪我去那边走走?”小溪点了点头,跟倩儿说了一声,便随他一同走去。
到处都是人,小溪跟着他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人群的尽头。方维背着手望着河面,久久都不出声。小溪忍不住说道:“公子心情不好?”方维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小溪一会儿,说道:“再过两日,我就要回兴都了。”
小溪心里一沉,脱口而出:“这么快?公子不是说这次要在南阳呆较长时间吗?”方维转过身去复又看着河面,缓缓说道:“家里有些事,不得不先赶回去。”声音里似乎透着些许疲惫。小溪不好多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那小溪预先祝公子一路顺风了。”
方维蓦然回头,盯着小溪的眼睛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小溪一愣,一股酸涩从心底涌起,她眼睛看向别处,强笑道:“公子说笑了,小溪是南阳人,兴都又没有亲戚朋友,去那儿做什么?”
方维的脸色变得和黑夜里的河水一样暗沉,突然他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也罢,我总是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他转身往回走,小溪只得跟上,方维抬头望着远处的灯火,边道:“我这次回去,应该没那么快再来南阳了,今后有事直接去找子骁,南阳的事务我都交给他了,他会一直呆在南阳。”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小溪道:“今日不知能否再有机会见面,你我相识一场,此物给你,算是留个念想,今后你若是有机会到兴都去,也可凭它到四方阁名下的任何一家店铺酒楼找我。”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玉佩递给小溪。小溪本能地又想要拒绝,可一想到今后或许永不再见,心里就好像被巨大的石块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她顿了一顿,双手接过玉佩,接着也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玉坠,递给方维道:“这是我从小随身戴的坠子,公子若不嫌弃便留着,希望它能给公子带去平安。”方维点了点头接过,放进腰间,两人这才慢慢继续走着。
此时人们慢慢散去了,春荣他们还在原地等她,小溪转头对方维敛衽行了一礼,道:“多些公子这些日子的看顾,公子走时,小溪就不去送了,再次祝公子一路顺风。”方维默默无语,只是看着她,小溪决然转身,换了一副笑脸,朝春荣她们走去。
一回家,小溪就钻进了房里,连倩儿叫她吃宵夜都没有出来。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对着帐顶愤然道:“叫我跟你去兴都,我要怎么去?以什么身份去?还是你觉得只要你想要,我就要感恩戴德的跟着你,你别做梦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最后一句,小溪是对自己说的,一个豪门公子,一个市井小民,即使撇去她是奴婢出身的身份,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儿,难不成去做妾?做妾?小溪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他不会不清楚他们之间巨大的差异,所以他让她跟他回去绝对不是想娶她做正牌妻子,那是想要她当丫头吗?不,他知道自己刚脱了奴籍,所以唯一可能的是,他想先带自己在身边,待自己及笄便收了做妾。这天杀的,小溪咬牙切齿,心里头的不畅快突然找到了发泄点,她拿过枕头把它想象成方维狠狠揍了好几十下,方才罢手。
最后,因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消耗巨大,小溪没洗澡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启月街方宅正厅,方维坐在堂前,对着下首的南阳四方阁的管事们交代一些事务,过后,众人离去前,他叫住了颜子骁。
“以后江南四方阁的事务就都交给你了,我这次回去可能短时间不会再过来,有什么事你可直接派人传信给方慎。”方慎是四方阁的总掌事,颜子骁闻言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只是严公子真的不回来了?”方维笑道:“他答应了姑父要考科举,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即使回来,也不是为了四方阁的事。”颜子骁摇了摇头道:“那真是可惜了。”方维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易尧自小便聪慧,若有心仕途,想必也能闯出一番局面来,只是要辛苦你了。”颜子骁正色道:“若不是公子,子骁早就横死在街头了,今日得公子信任,得以担此重任,子骁定当全力以赴,公子放心吧。”方维笑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有件事,还要你多费点心。”颜子骁道:“公子请说。”方维想了想,道:“就是小溪,她一个女子,还是个孩子,要在生意场和人打交道,难免会有麻烦缠身的时候,你多看着她点。”方维顿了顿,又道:“从今日起,你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吧。”方维心中一凛,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拱手道:“公子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方维闻言点了点头,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便道:“行了,你去吧,明日一早,我直接从这里出发,你不用来送我了。”颜子骁长揖道:“好,那就祝公子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