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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颔首跟了过去。
一路越走越偏僻,到了快要荒无人烟的冷宫,我正要唤住他,侍卫立在一角宫门,道:“陛下,魏将军到了。”
宫女过来推了门带我进去,常公公没有跟在皇上身边,此处颇为荒凉,人迹罕至,陛下卧在榻上咳个不停,吩咐宫女在榻前加把凳子让我坐下。
我不知陛下明明已经醒了为何要装病,且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约见我。
我也才刚正常去朝廷,可能有些事情还不太了解,陛下止了咳声,道:“高相弹劾襄王受贿的那本账册你看了没有?”
我觉得这种时候若说没看过陛下必定知道我在扯谎,索性说实话:“臣大致看了,萧几道上任后贪污白银一百万两,国库其余亏空的数目全部送到了京城。”
陛下撑起身子,望着我:“姜守用那些钱做了什么你想过没有?”
“臣想过,但不知猜的对不对。”
“说来听听。”
我半跪到榻前,道:“襄王是侧妃所出,即使陛下有意立襄王为太子,以高党一派为首的官员必定会极力反对,况且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一直不明确,他想留一个万一。”
“怎样的万一?”
“招兵买马,买通官员…若在万不得已时便效仿史书,背水一战。”
陛下叹了口气,“朕之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因朕幼时被立为太子屡屡遭人陷害算计,不想过早立太子引得他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晋王生性孤傲,虽果决但太重情,朕宠爱萧贵妃让他母亲受了多年冷落,他应是对萧贵妃和朕有所怨怼,若是他继位姜守和萧汝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姜守性格纯良,即位后应不会残害他兄长……不想这么多年,还是看走了眼,姜守已打算在后□□宫造反,朕原先以为他忠厚温顺,没想到他藏得这样深,心思如此狠毒。”
陛下说完又捂着帕咳将起来,恐怕是心中积郁,故而帕上见了血,他将帕子扔进了火盆,靠在榻边从枕下摸出虎符递到我面前:“今夜子时,你带兵围在太和门外,等到姜守出现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捧了过去,陛下问道:“你可明白为何朕要把兵符交给你?”
我忙俯首道:“臣愚钝,不敢揣度圣意。”
“朕之前与你说会立谁为太子,是想你在新帝登基之前尽力辅佐,如今姜守不可能成太子,你原先追随他,以后姜礼做皇帝难免会猜忌你,你亲手帮姜礼把路障扫除,便能得晋王多一分信任。”陛下又是一叹,“朕曾听信苏裕文的话,疑心过你爹,如今这枚兵符给你,你不要让朕失望。”
闻言我惊讶抬起头,只见陛下挥了下手,道:“退下吧。”
出宫以后我直奔军营调派兵马。
苏裕文手握兵权,姜守自己也招了一些,总数不会超过两万,很可能驻扎在城门外,等天黑时大开城门调进来。
如今京中有十万禁军,从京营和卫戍皇城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里临时抽调可以抽出三万兵马。
我老爹以前说陛下还很年轻的时候特别毛躁,能不能甩脸子给人看,□□去世后景帝登基坐了两年皇位突然驾崩,他短命的皇帝老爹留给皇朝的唯一贡献是废了一系列太子后立了当今陛下做太子,虽然当时挺麻烦但省掉了后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陛下刚登基时是太皇太后摄政,外戚掌权,日子过得挺不如意,却不曾收敛锋芒,脾气很不好,用人惟才是举,一度从奴仆和奴生子里挑人进朝廷,如我老爹还有络阳王是第一批,以前外戚掌权时任人唯亲,寻常仕子做官需得按着三十九级官阶一节一节往上爬,陛下破格提拔,让权贵们很不痛快。
后来太皇太后死了,外戚被他一个个干掉了,他便下令已有王爵封位的藩王宗族除去他特殊任命的都不能参与朝政,后来收权中央开设尚书台,改内阁,改币制,改科举,改到后来他不知再改什么了,闲得无聊就开始想着扩土开疆,增大国土面积。
他把周围大国小国全打了一遍,第一个就是拿高月开的刀。
最初发兵的理由似乎是因为高月士兵时不时偷渡过边界偷我国牧民的牛羊,从我老爹的形容里,皇帝当时听见边城将士的抱怨两眼直放光,兴奋的不明所以,几天几夜没睡着觉。
他出兵三万以上攻打高月的战役前前后后打了百十来次,把高月宗庙门口的地界都霸占了过去,高月皇族南迁,迫不得已投了降书,降书的言辞恳切令人闻之落泪,承诺连年上供是开篇第一条,一溜看下去甚至还表示归顺以后,刚出生皇子取什么名字都会先派使臣过来询问取那个好,陛下才收了手。
大周,尔雎,赤月,大句氏,辽丹,安夏等周边国家看见高月的惨状很是同情,想要抱团反抗,但又被一个个推到,除赤月外都纷纷交了降书。
坏事都干完以后,皇帝下了封罪己诏,检讨连年征战让百姓吃苦受累了,他很过意不去。但仗还是要打的,尤其是赤月这块硬骨头,国土面积虽不比高月,人心却坚强的很,宁死不投降,让他很生气。
赤月这根硬刺他越看越不痛快,又一直没能拔掉,赤月国君战败后愧对臣民把自己吊死在后继山上一间破庙里,国母为其敛尸后触棺殉亡,赤月大将军扶持国君小儿子登基,举国茹素三月,势要为国君国后报仇,破天荒的把我国边境将士打得连连败退,最后一次领兵对敌赤月,我老爹去了以后就没能回来。
那场仗役终归是胜了,赤月虽没能灭国,但其后倒没再张牙舞爪的叫嚣着要报仇,只是那之后陛下似乎对打仗不大感兴趣了,最近的一次的战事也只是五年前的平江战,也可能是版图看着够大了,他一个人站着,总时不时念叨着孤单。
若是以前,像姜守逼宫这种事情,他必定会自己亲手料理,让存了不轨之心的臣子见识他的手段,如今全然没了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
我虽比不得寿王用兵如神,但三万禁军对拿下姜守的谋逆大军还是很简单的,一番浴血后,姜守和苏裕文被成功拿下,我派人捆了他们去勤政殿面圣,陛下命折冲将军和我候在殿外,要亲自审问。
姜守事变时萧贵妃已被禁足,待到凌晨时分,常公公传来她自缢的消息。
皇宫内外封严,半点风声走漏不出去,早朝时分萧擅禀告昨夜城中异动,陛下便将昨夜逼宫的事情说了出来,举朝哗然。
姜守与苏裕文以谋逆论罪,陛下交给了萧擅去办,其后命礼部拟诏册封姜礼为太子,又将昨夜救驾将士一一封赏。
我上前受赏,归列时正望见我老丈人和季太傅看着我,可能他们瞧我见风使舵的太快,还没能反应过来。
下了早朝,姜礼追了过来,可能是想询问昨夜细节,我端正站好准备好词回他,姜礼却是难得关切问我:“昨夜情况危急,形势突然,你受伤了没?”
我茫然摇了下头。
姜礼闻言一笑,淡淡道:“那就好。”
他又来牵我手,我忙躲了开,姜礼脸色顿时就不关切了,如珠如玉的脸偏生不愿露出点好颜色,语气颇有点失落:“如今守弟快要伏诛,你与他再无结果,如此也不肯和我好吗?”
我闻言一愣,他的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高相与季太傅走过去刚巧能听见,我老丈人闻言瞪着我,很是不悦的哼了一声,季衡扯了他袖子,他方当抬脚迈出宫门。
“殿下,臣与姜守并无私情,此事与殿下解释多次,殿下为何就是不信?”
“若你心里不是记挂着他,为何与子陵至今没有……”他大约是看见我脸色很不好,微蹙了眉,没把话说完。
我觉得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何止是不晓得怎么讨女子欢心,恐怕他恋上的男子也未有几个受得了。
在我的印象里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是这么追姑娘的,上辈子也从来没有姑娘跟男子说过这样的话。
活该他娶不到王妃,至今是个孤家寡人。
我记得他在政务上从不曾这样不知分寸不分场合过,如何在这件事上紧咬着我不放。
我实在是丢不起这张脸了,拉了他袖子到边角去,道:“殿下即将被册封太子,应注意言行,防微杜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姜礼望着我拽着他衣袖的手,我尴尬抽回去,他一把擒在手里,声音低沉道:“你不必扯开话题,孤只想知道,你若喜欢的不是守弟,那么心里放的究竟是谁,若是谁都不爱,为何不肯接受孤。”
我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姜礼目光灼灼,刺的我不想再抬头,他还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晋王,如今太子之位尘埃落定,再没有人和他争了,我不明白他为何还要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