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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爸爸给阿姨的钱用完了,阿姨就把我们卖给了人贩子。
人贩子为了钱贩卖人口,用饥饿和暴力让我们听话,干爹从人贩手里买了我,我就得报答他;同理,要给筠筠治病,我就得去做自己原本不愿做的事。
段天尽对我有很多放任,我从未觉得理所应当,心里记得,若要他帮忙,我确实无以回报,便自以为是,自己的还有这么点仅存的价值可以利用,所以毫无廉耻和自尊心的在他面前把自己给扒了干净。
从十四那年,我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六年后,为了救筠筠,我也同样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
段天尽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明显一怔,接着懊恼的把眼睛闭上。
“若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另有其人……”
我知道他说的意思,诚实回答:“只要可以帮我,是谁都一样!”
他睁开眼睛,大概在心里骂我低贱吧?我不在乎,一心想着救筠筠,我急切的问他:“好吗?”
如何形容段天尽此刻看我的眼神呢?极具讽刺性……
我这辈子见过那么多刺眼的目光,那些人从我人生里消失后,我便忘了,但段天尽的,我注定将永生难忘。
“可是,我对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在我摒弃所有自尊,这样站在他面前,期盼他的仁慈时,等来的是这么一句。
段天尽冷冷扔下这么一句,打开门,就这么从我眼前走了出去。
春天刚刚来,我的世界却又一次被冰天雪地覆盖起来。
无助、惶恐伴随着绝望侵袭着整个我,我蹲下去,用力抱着双臂。以为这样,就可以找到丢失的自己。
那时应泓说:“记住这感觉,心碎了就这般难受。”
我曾以为他吓唬我,原来是真的,这滋味儿……我的心是真的被敲了个粉碎,比应泓当初插我那刀还要难受!
我真是恨透了这样的自己,像变了个人。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白鸽去哪儿了?我问自己。
不管去哪儿了,我都得找回来,只能靠自己,谁也靠不了!
擦干了眼角的泪,我恢复了从前的冷静,从地上站起来,找了衣服来穿上。
因为车祸后遗症。我头还很晕,从这间房间出去时,都感觉天旋地转的,所以我只能扶着墙面,往记忆里的楼梯而去。
段天尽应该回自己房间了,或者在这房子的哪一处,我不愿意去想,反正他也不会帮我,只求他不要阻拦我吧!
“梁小姐……”后面大步走上来一个人,我听声音知道是谁,缓缓转身。
“阿宽!”
阿宽是认识那个鹤仙的,所以对于我之前的境地应该也清楚,他瞧我刚从那恶臭的地下室里逃出来。就强撑着下楼,难藏关心的说:“梁小姐……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这么晚了,你又能去哪儿?”
他的立场和我不同,能这么和我说话,已是全看在段天尽的面子上了吧?
我感激他,但却不能听他的,念在当初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份上,我强打着精神问他:“阿宽,今天如果是你最重要的人出了事,你能躲在这儿不管不问吗?”
阿宽深皱着眉毛,答案是肯定的,他还是劝我:“就算你要去救你妹妹,也得有周详的计划,你这样冲过去,不是送死吗?”
我苦笑着,何尝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去找凤奶奶是以卵击石呢。
目光下意识的去搜索对方身后,属于段天尽的房间,那道门关着,没有任何动静。
他倒是真的放掉这份心了,刚刚压制下去心里的难受又涌上来,罢了,属于梁胭的那份念想也给丢了吧?
我对阿宽说:“我走了,以后也许再也不能见了,你好好照顾你家少爷。”
阿宽惋惜的回答:“你也别怪我家少爷,他也是身不由己……”
无论如何。我都记得他那个站在塔尖的梦想,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再也不必看人脸色,被人戏弄逼迫。
等到那一天,他就可以做真正的自己,再也不用隐藏真心;那时,被他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想到这个,我眼角一酸,当着阿宽的面,我不想哭出来,所以转身,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阿宽在身后好意的提醒我:“梁小姐,我听说你妹妹还活着,凤嫂等人想让她把背后之人给招出来,你妹妹很勇敢,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三日后,三会要召开会议……”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有帮助的。
“谢谢。”没回身,但我由衷的感激他。
三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可以让我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去救人,我加快了步伐,下楼梯的时候,头晕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我扶住了,不过我走到大门口一看,连老天爷都和我作对。
外面下着雨,不大,但风在肆意的刮,我在漆黑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迈步出去,步伐蹒跚的到了门厅,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那栋曾经给过我不少温暖记忆的房子,属于段天尽的房间灯亮着,窗边没人。
没人就好,免得给我幻想,以为他是在假装不在乎。
打定主意,我打开大门从里面出去。
这老天爷仿佛觉得我还不够凄惨,所以把这场雨下得越来越大,我才走出去十几步,整个衣服就湿透了,脸上的雨水不断流动,影响了视线,我用袖子擦过,继续往前走。
路边的路灯闪烁了几次之后,爆出火花,彻底熄灭。
我抬头瞧了一眼,直觉讽刺,再往前走。脚踩进一水滩里,本身双腿就无力,一个踉跄摔下去,真想就这么躺在这睡过去,可是不能啊,还得继续走,就撑着地面想重新爬起来,腿却不受控制的颤抖,几次用力都没能完全站起来,我只得坐在那滩水里垂头丧气。
这时,突然头顶的雨没落下来,周围的视线被什么挡住了,我抬头一看。一把黑色的雨在头顶,拿着雨伞的男人垂眼看着我。
这一刻,我心中什么在剧烈翻滚,再也无法怂恿自己去断了那份对段天尽的念想,更无法欺骗自己,其实这过程里,我一直在等待他出来追我。
现在他真的来了,就算打了伞,他半个身子还是被这该死的雨打湿,我苦笑着说:“这样的你,再也无法假装无所谓了吧?”
他听到我这一声,将手里的伞一扔,蹲下来将我抱在怀里。
反正都湿了,就这样仍由大雨侵袭着我们的身体。
雨中,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夹杂着许多无奈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对不起,段天尽,明知道你多么身不由己,我却要用这种方式逼迫你。
我心里对他太愧疚了,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在这样的泥荆中,一个人毫无依靠,只能抓住一切自己能抓到的救命草。
“我们先回家……”段天尽将我抱起来,带我回他的家。
我刚才冒雨离开后,段天尽应该就追了下来,阿宽没跟着。现在看到他家少爷把我抱回来,他站在门厅里举着伞,同样是那无奈又矛盾的神情。
站在他的立场,一定是不希望他家少爷再管我的事的,可他又是最明白段天尽心思的人,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都湿透了!”段天尽也不傻,到了他房间里,他憋着气,一边帮我脱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数落我:“你就是故意!”
我站在原地,仍由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扔在了门边。
虽然我们早就坦诚相见,这么一丝不挂在他面前,对他的控诉。低着头默认了!
段天尽瞧我这样,叹了口气,将我拉到浴室里,帮我冲过热水澡,以免淋雨后发烧,也不敢冲太久,很快就好了!
我看着一样换了浴袍的段天尽,站在对面帮我擦头发,他眉间不自觉的蹙着,一语不发的时,心事重重。
虽然现在把我带回来了,但他深知我绝不可能放弃去救筠筠,之后我一样会巴巴的望着他。要他帮我。
也不想逼他太紧,相信他心里会有一杆秤了,所以我没再说筠筠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我手越过他拿毛巾包擦着我头发的手到他双眉之间,轻轻的揉开。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俊眸清澈如明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事物。
我看他,他自然也看我,流通在两人之间的情愫无法掩盖,他便低头来亲吻我的唇,我也踮起脚,回吻着他,这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回荡。我再一次沦陷了,两人倒在酥软的大床上,许是怕弄到我身上的其他小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应泓用了数年时间教会我不去相信,而段天尽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塑了我。
他把应泓创造的白鸽,变成了他的梁胭,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已无法克制对他感情的我,想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和绝望,就这样自私的与他厮守缠绵。
不过,段天尽却迟迟未进一步。没多久,他从我身上抬起身子,眸光温淡的细看我的脸。
我不明白为何要停下来,他怕我多想,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解释道:“等你养好身体……”
心中暖意流过,我冲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随即低头,将我的一只手抬起来,手指背上,各种破皮伤口的这手与他那漂亮的手一对比,简直是惨不忍睹。
“在那铁网下面,你怨着我吧?”段天尽问我,也许这一路带我回来,这都是他心中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否认。确实怨过他,但更多的,是在责怪自己。
“如果不是我给了多余的期盼在你身上,又怎会在你做了你该做的事后而难过呢?”我发自内心的讲:“天尽,我懂你的身不由己,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懂,如果有一天,你还是选择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我绝不会再怪你!”
同样,若有一天,你得知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当然,你若要怪我,理所应当。
这些话,我无法全部对他讲出来,心里很难过,只能伸手抱住他,让自己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休息吧,休息好身体,再想三天后的事!”他轻拍我的肩膀,然后拉过被子为我盖上。
我很乖的趟在他身边,身体早就很累了,所以闭上眼睛再没说话,但我却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筠筠被人折磨的痛苦模样。我心神不宁,唯有在心里默默念着,筠筠,你再等等姐姐,姐姐答应过你会去救你,就一定会去。
段天尽以为我睡着了,他动作很轻的将放在我身上的手臂抬起来,下床走向门边时,我假装熟睡。
他打开门,轻步走出去,怕将我吵醒,他只是轻轻把门掩上。
“梁小姐睡着了吗?”阿宽细微的声音传来。
“嗯。”
“哎——”阿宽叹气,担心的问:“少爷。难道你真的打算帮她去救她妹妹吗?”
段天尽没回答,阿宽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语重心长劝道:“鹤仙已把你救她、公然拿枪威胁他的事传回去了,海城这边的人,全由鹤仙一手调遣……”
我知道段天尽的身后也有一派势力,上次在北港湾里的狙击手、跟他一起去jun火交易的阿楠,甚至阿宽都是这伙人。
我以前以为,他背后的势力是被赶出海城的段家势力,但看到段天尽被鹤仙逼迫的样子,我感觉远远没那样简单,他更像是依附这伙人的势力,以帮助他回海城,显然这伙人,也并非是雷锋,他们一定跟他达成了某种利益共识,而现在,他救我,再帮我都违背他们的共识,这些人绝不会帮他,所以他只问阿宽:“那你呢?”
阿宽沉默起来。
段天尽这次不骂他了,很是理解的说:“你本身也不是为我做事的,是我对你苛求了!”
“不!”阿宽否认道,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的说:“如果你要去冒险,我就陪你一起去!”
“其实不必……”
阿宽再次强调:“如果只是作为阿宽,我当然不必去,还得拦着你。但我是你的兄弟!”
这话自然触动了段天尽,他从前对阿宽的失望,全部源自于自己的期望,他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两人能回到小时候吧!
而听到这段对话的我,心情更加沉重,比起他们,我越发觉得自己自私,明知段天尽在海城是空壳一具,我却任要拉他下水……
天亮了,休息了一夜,我的头没有那么痛了!
阿姨送来早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段天尽穿好衣服,温声与我说:“梁胭,吃完早餐,我们再说事情!”
说完,他走到早餐旁边,拿了煮好的鸡蛋帮我剥壳。
我刷完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雨过后晴天的晨光落在他的身上,我轻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怅然若失道:“天尽,我要用什么来还你……”
从来没人像他这样对我好过,作为一个从小就在逆境里爬行的可怜虫,我在他身边每一秒都舍不得虚度,更多的,我害怕,害怕着自己一旦感受过温暖,以后便再也无法适应黑暗里的凉。
他听了我的话,放下手里的鸡蛋,转身过来,把我往怀里一揽,温言说:“那就用你的余生来还吧!”
听到他说余生,我眼角的泪就落了下来,这余生还没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
不过我不愿让他难受,所以点了点头。
“好了,吃早餐吧!”
我们一起把早餐吃完,两天后,要去救筠筠,现在我们还没商量对策,但我急需要快速恢复体力,所以我吃了很多。
段天尽吃得很少,他心里有事时,吃得都这样少。
吃完了,他叫阿宽过来,我们三个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始合计,阿宽已连夜搞来了更多的消息。
“凤嫂把筠筠关在清莲会的总舵,那里全是他们的人。只有两日后三帮开会的时候,筠筠会被带出来,老地方是在龙门旧址!”
段天尽展开一张地图,那地图是他一直放在书房里的,没事的时候,他总盯着看,他说:“那么要救人的话,不能等到人被带到龙门旧址去再动手,那时候太晚了,必须在此之前,就是从青莲会总舵地址到龙门旧址这段路上。”他用颜色不同的笔在地图上画下五条线路,“我们需得先打听好他们要走哪条路,我们事先准备好。半路劫人!”
“可是,凤奶奶这个人心思缜密,她很可能会在出发当天才选择路线!”我们人力有限,根本没办法五条路线都设下埋伏,必须精确其中一条。
所以,要确认凤奶奶会选择走哪条路,是我们要解决最大的问题。
三个人都沉默了起来,各自思考着,阿宽最先说:“要不,我们先把四条路给炸了吧,这样凤奶奶不得不走剩下那条了!”
段天尽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是生怕凤奶奶不知道你要半路劫车是吗?在城区里炸路都想得出来!”
阿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笑得憨厚的说:“少爷,你知道我很笨的……”
我眼睛一亮,忙夸道:“阿宽,其实你也不笨,最精妙的计谋不一定多么高深,它只是将手法做得很自然,不会让人察觉。”
这是我这么多年做刀头从应泓那学来的心得。
每一个要解决的目标,要将他们设计成意外生亡,我们都会提前去了解目标的生前喜好和信息,然后再为目标量身订做一套死亡路线。
最怕的就是遇见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目标,将我们原本设计好的顺序打乱,这种情况,之前也遇见过,但几率非常小,而凤奶奶显然不在这小概率之中。
我说:“数十年的du品生意做下来。每个像凤奶奶这样的大佬都有这样成套的规矩,为了不出茬子,他们都严格的按照这套规矩做事,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又马上换备用的方案,这和我们刀头是一样的,每次出任务前,都有为自己设计安全脱身的路线,一旦中途出现意外,我们也有备用方案的……”
阿宽好奇的问我:“你们刀头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本来只是打算举个例子,没打算说的,现下他这么想知道,也不妨告诉他。
“自我了断也能说成是套路?”我还没开口,段天尽就帮我说了!
顿时有些憋火,撇撇嘴,忍了!
避免话题被扯远,我继续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研究过凤奶奶这个人,我之前是有过一些研究的,她信道的,出门看黄道吉日,行路会看吉凶!”
我这话提示了段天尽,他马上掏了手机出来,在上面查了万年历两天后的吉凶方位,然后说:“这两条路线方位不吉,排除!”
还剩三条。目标缩小了,算是件好事。
接着我再次研究了这三条路线的地图,心头一喜,指着其中一地点说:“这里……”
更加惊喜的是段天尽和我同时指了那个地方,两人默契的看了一眼,他确认说:“三条路线离这个地点最近,我们只要对附近的道路做一点小手脚,确保他们走到我们设计好的地方即可!”
全程都在状况外的阿宽看着我俩,一脸被嫌弃的样子说:“我感觉我是多余的啊!”
我冲他一笑,想说点感激的话来宽慰一下他,段天尽却插过话来说:“知道多余还说话!”
阿宽愤愤不平说:“少爷,我好歹有启发你们的功劳,不然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到法子!”
“嗯,你有功劳!”段天尽拍拍他的肩膀嘱咐:“现在开始,你就去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
阿宽也干脆,二话不说就下去了!
这边,就只剩下我和段天尽两个人,刚才本来还很轻松的氛围突然有点僵,我赶紧把头低下,假装在那看地图上的路线。
段天尽拍拍他身边那张椅子,换了语气说:“今天,你身体好多了吧?”
我吞吞口水,脸红心跳的说:“一会儿……那个……阿宽又回来了不太好吧!”
这家伙不以为然的回答:“没我命令,他敢进来?”
“万一……”他不等我说完,此刻克制了一晚上的浴火在身,迫不及待伸手过来,将我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