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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挺精致,纯古风建筑,屋顶铺琉璃,檐下两对合人抱朱漆廊柱,正门位置立有长幡、上香用的铜鼎。
铜鼎里厚厚一层香灰,三柱未熄尽的龙凤香,直挺挺立着。
从正面造型瞧,小屋仿造道观,不是那种正统道观,而是带道家行头的土观,有时能在乡下瞧见,大多供奉土地神。
但有一点很奇怪,观正面没有墙,门、窗。
整堵挂一面布帘,房子被石墩撑起,远远高离地面,和杜家院楼造型类似,像吊脚的悬楼。
打火机没派上用场,观里头掌着灯,布帘后坐着人,帘上影影绰绰透出人影。
人影清晰,从体型上判断是个女娃,我站在屋外和瞧皮影戏似的。
我悄悄抽出了匕首。
上次闯善缘堂吃了亏,这回可不敢大意,我用匕首在地上敲了敲,心说闹出点动静,试探试探里头反应。
影子没动,端端正正坐帘后。
又敲了一阵,还是没反应。
我有些没辙,壮起胆子清嗓子,压低声音喊了句:“你哪个??”
停顿了几秒,帘子后突然冒出女声:“你哪个??”
声音听上去很年青,比之前楼上听着的,更加虚弱和疲惫。
我一时语塞,扯了个谎:“我过路的,你哪个?”
“我过路的,你哪个?”女声回答。
我愣了愣,隐隐反应过来,帘后的人在学我讲话,听她口气含含混混,貌似意识不太清晰。
杜家楼基修道观,又藏了女人,八成没什么好事,保不齐那女人是遭了杜天威的毒手。
想到这头,我有些气愤,大声问:“是不是杜天威绑你?!”
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心说她神志不清,这问也是白搭。
不料,这回女人们没学我说话,而是缓缓立起了身。
布帘的人影,越拉越长,下半身布满整道帘子,仿佛拖着一篷巨大玩意儿。
我倒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盯紧人影。
“杜,天,威,我杀了你!杀!杀!杀!!”
女声忽地破口大骂,情绪异常激动,声音尖锐沙哑,布帘上的人影剧烈颤抖。
女声越骂越起劲,专捡难听的骂,仿佛和杜天威有着深仇大恨,不仅骂,人影四肢扑腾,拼了命往前挤,但似乎被什么东西牵住,扑腾几下便被扯回去。
我头脑一热,三两步冲上观,拎匕首在帘上“刺啦”划出道大口,一埋头冲进屋。
冲的太猛没刹住,踩着啥玩意儿差点被绊倒,跌跌撞撞摔出老远。
等稳住身子,我抬起头。
屋当中坐着一个女娃。
女娃白发童颜,脸蛋子细嫩,瞧年龄不过七八岁大,穿红喜袍,喜袍裙摆巨大,像一朵绽放的红花,铺满整间屋子。
喜袍上,绣有密密麻麻的鸳鸯。
难怪先前看到影子,会如此巨大,合着那是女人的喜袍,方才她起身扯动裙摆,映上帘子的影子才有这么大,而绊倒我的,也是这玩意儿。
女人有些吃惊,估计没料到我会冲进来,直勾勾盯着我瞧。
我也瞧她,站着远远仔细瞧。
好半晌,我心头猛一咯噔,女娃我见过,在合照里,杜天威手里牵着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娃。
我踩着喜袍走向她,留意到女娃背上有异样。
整个后背上,挂满铜制的丝线。
丝线一直连上房梁,两根大梁间,用木架摆了个“#”字,上头放一张银制八卦,足有洗脚盆大小。
八卦上的乾、震、坎、艮、坤、巽、离、兑,方位,每一方均钻有小孔,孔洞连铜丝束,每束九条线。
我皱了皱眉头,这情形似曾相识。
两年前,我同师傅一道逮徐三,在徐三落脚的地方,遇见花钱借寿的有钱人,当时那人身上,也是这副造型。
这是一种阵法,张阿生布下的阵。
我心头一喜,此类阵法重现,说明杜天威和张阿生确有关联,找了好几年的线索,如今在这地儿遇着。
女娃骂了一阵,许是累了,泄气般蜷下身子。
我蹲下身子,怕再刺激到她,轻声问:“小朋友,你杂会在这儿?”
女娃好奇地瞅我,满脸小娃的天真,没了先前的狂躁和怨毒,她回答我:“琪琪生病了,琪琪要治病。”
我有些犯糊涂,从样貌看,眼前是一个小娃,但她说话的声音,却低沉如成年女子。
正发楞,女娃又问:“哥哥,你来给琪琪治病吗?大哥说等琪琪病好,他带琪琪出去玩,想去哪里去哪里!”
这话我接不上茬。
女娃见我没吭声儿,迫不及待的解开衣带子,用力一扯露出胸口:“来,治我!”
我下意识往下瞧,整个人定住了。
女娃脖子以下,根本没有肉,胸上光秃秃枯黄骨架,腐败发臭破朽不堪,哪里有半点生人的样,分明就是在坟里埋了数年,刚刚才刨出来的样子。
更让人震惊的,烂骨茬子里,悬着一枚拳头大的心,心是活的,噗噗噗直跳,我感觉头皮上的血管,也跟噗噗噗跳。
女娃越发着急,大吼说:“快治!快治!琪琪要好了,琪琪要出去!!
她一面吼,一面掀下喜袍。
女娃的下半身,是另一番景象。
腹部和腿完好,皮肤光滑细腻,粉嫩的肤色如同新生婴娃,而且腿特别修长,完全同七八岁小娃不沾边。
我被吓得不轻,下意识连连倒退,举起匕首护胸口。
女娃见我这举动,貌似瞧出不是来治病的,有些失望裹上喜袍,嘴里喃喃念叨:“你不会治…;…;不会治…;…;”
念了没几遍,她猛抬起头,再次破口大骂。
骂得比先前厉害,大意是说不活了,想死,不仅她死,杜天威也要死,所有人都得死,死了便清静,死了便不受苦。
骂了好一通,女娃眼神渐渐黯淡,空洞洞盯着屋顶瞧,一时间仿佛没了意识。
我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战战兢兢嘘几声,瞧她完全没有理会,方才壮起胆靠过去。
我拽了拽女娃背上的铜丝,张阿生布下的法阵,我自然闹不明白,但这娃是找他的线索,必须想法子弄出去。
正寻思,下洞的地方,响起一阵清脆铃声。
铃声响,说明上头有事儿,铃响的很急,催的人心头发慌。
我赶紧跑回洞口,绑上绳子往上爬,爬到墙柱入口回头瞅小屋,估摸女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她这样子也走不脱,张阿生的事儿,回头再打听吧。
…;…;…;…;
爬出洞,张晓东正接电话。
杜天威打来的,张晓东摁了免提,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声儿。
杜天威说,晓得我们来的事儿,原本打算到车站接人,只可惜最近客多,忙不过来所以失礼咯。
他让我们去路桥队,说是在队上摆好了接风酒,现在人全到齐了,干脆一块儿聚聚。
未了,他添上一句,顺子和路桥队那帮兄弟,都挺想我们。
言下之意,顺子在他手里,这酒我们不得不吃。
张晓东也不含糊,大大方方说:“行啊!你等着,老子一定到!”
杜天威冷笑两声,一副胜券在握的腔调,我听着极不爽,猛地夺过电话:“别怕不来,找你讨公道的人不少,瞅你人模狗样的,手段却毒得很,连小女娃都不放过!”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没了声儿,隔了约半分钟,杜天威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不关天琪的事,我们的事儿我们了,若她少了半根毫毛,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我姓杜的说得出,做得到!”
说完,“啪”的一声,杜天威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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