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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一听有救,翘首等他继续往下说。宋法师却换了话题,同我们讲故事。
讲的是佛陀的前世萨波达王,在出游中遇到大鹰追鸽子,鸽子无路可逃藏身王腋下。王慈悲,想救鸽子性命,劝戒追寻来的大鹰放下屠刀。
大鹰讥笑王,说王发愿救度一切众生,但今天却要断我食物,没了食物我同样活不下去,难道,我就不是众生?
王觉得大鹰所言在理,如果害一救一,也是杀生,既然自已发愿救护一切众生,便应该舍身相救。
于是,王抽刀割下大腿上的肉喂食大鹰,化解了这段恩怨。
宋法师故事讲完,下头的人懵了,完全不知道他想说啥,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也迷茫。
佛陀割肉喂鹰的故事我听过,讲的是舍身度人的慈悲精神。但眼下场合讲这故事,又是几层意思呢?
果然,有人不耐烦叫起来:“法师,救鹰啥的我们不懂,救不救也管不着,你到底啥意思呐?”
宋法师见大伙儿没明白,顿时有些尴尬,定了定神说:“那通俗点讲,对方还得害一人,是谁咱都不知道,但各位都是兄弟,朝夕相处的一家人,总不能眼见家人出事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希望有人学佛陀,用自已把害咱的人钓出来,这样即救了家人,又圆满了自已,这是功德无量之事,生生世世都会有福报。”
法师话音未落,人群顿时炸开了。
说什么话的都有,法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当中一人主动送死,这样才能避免他人遭殃。
这法子真是匪夷所思,佛陀喂鹰,舍的是自已而非别人,叫人送死的活计,算哪门子功德无量?
师父也曾说过,世间道法万千,不分正邪只论善恶,谋求私利或导人作恶者,绝对不会是啥正经法。
杜老板听出了味儿,貌似不相信法师会出这种主意,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法师沉默不作答。
杜老板顿时来了气,指着他鼻子说:“这班人,都是跟我吃饭的兄弟,杜某人绝不干昧良心的事。”
“惹不起,咱就躲!”他咬咬牙,转头冲我们宣布:“谁去都不成!活儿咱不做了,今晚拾掇东西,明天一早我安排车回城,大家好聚好散,至于工钱,请大家放心,该给的一分不少!”
杜老板的话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即便他不这样讲,估计这地儿也没人敢待下去,如今还有钱拿,大家也没啥好说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
不料,宋法师深叹一口气,说这样做没用,对方摆明冲我们来,要不然杂会有八字?事情没解决干净,逃不是办法,该出事还得出事,杜老板露了脸,保不准也有危险。
杜老板冷笑两声,完全不在乎法师的威胁,说了句人各有命,头也不回上了车。
…;…;…;…;…;…;
杜老板走后,队里忙着收拾家当。各类工具机器,坛坛罐罐全都得带走,工地上又热闹起来,只不过气氛略显凝重,没人愿意多话。
墩子组人多家什也多,但却没啥动静,田虎把麻袋全收回工棚,关上门也不知鼓捣啥,一直到天黑,墩子组没见有人出来。
当天晚上。
老刘头怕出事,嘱咐我们穿衣服睡,还说晚上别睡太死,随时保持警惕。他特意用木杠子抵住门,不放心还检查好几回。
胖子四处找铁锹,拿在手里拍了拍,笑嘻嘻冲老刘头说:“叔,这个才管事,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我没胖子夸张,找把榔头放枕头下,虽说睡上去硌后脑勺,但心里踏实些。
折腾了一天,人累得不行,合上眼我便迷糊。
刚睡没多会儿,门口悉悉索索有响动,声音是从屋里传出,像是有人在摆弄啥。
我虚起眼瞧,有人站门口,人影个头不高,摄手摄脚动作轻缓。
电灯拉线在我床头,我阴悄悄摸出榔头,猛地翻身坐起,伸手拉开灯。
顺子站在门口。
这货嘴上叼草纸,撅屁股挪动门杠,挺尴尬指指门,说:“哥,我解手…;…;”
我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快去快回,扭头再瞧左右两张铺,老刘头和胖子呼噜打得山响。
说好的保持警惕呢?我苦笑收好榔头,打了个呵欠倒头又睡。
这一睡,我做了噩梦。
梦见自已在树下撒尿,并排一道站着顺子,我冲他唠叨,活干不下去了,队上要解散,你们都能回家我却不能,以后还不知道上哪里浪去。
顺子从头到尾没说话,我尿完转身回工棚,顺子却不走,只在背后幽幽叹气,他说:“我也回不去咯。”
我一个激灵回头,瞧见一只硕大的猫头。
头是猫,身子是人,衣着是顺子的,猫头和人脖子连一块儿,箍着粗粗的黄纸圈,纸圈浸出血,止不住泊泊泊往外冒。
我吓坏了,调头想跑脚下踏空,重重摔倒在地。
我惊慌失措想爬起来,头刚抬起来,身后刮起嗖嗖冷风,那风夹杂腥臭直扑背上,随后,我听到一声凄厉猫叫。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整个人在床上半坐,背心湿漉漉全是汗水。
呆呆望着天花板,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口瞬间提上嗓子眼。
大门开着,屋里还亮着灯,我赶紧扭头瞧,顺子的铺上没人。
那阵表是稀罕物,干小工的不可能会有,队里上下工全凭敲钟,吃饭睡觉啥的也是看天。
我闹不准具体时辰,但感觉顺子出去的时间不短,下意识摸起榔头走向门口。
工棚外一片漆黑,夜里风凉,呜呜刮过大门,我左右打望没见顺子,正打算回头叫醒老刘头和胖子。
无意中瞧见,河滩上有光。
星星点点五六道,晃来晃去速度很快,隐隐还有叫骂声,貌似有人在那边打架。我屏住呼吸仔细听,夜里声音传得远,只是风声大听不太真切。
忽然,有人嚎了一嗓子。
这声音我认得,不是顺子还能谁?那晚他躲石棺后解手,被黑猫吓着也这样嚎。
看情形,出事了。
我来不及叫醒老刘头和胖子,用榔头狠狠砸门板,大喊两声算通知了,随后撒开丫子跑向河滩。
赶到时,正好同那伙人打照面,领头的田虎,其余四个墩子组的人,五人挟住顺子,顺子被绑了手脚,嘴上塞块破布,像小鸡崽似的拎在当中。
我拦下他们,吼道:“干啥?!”
四个工友心虚不作声,田虎站出来说:“不关你事,个人回去睡觉。”
我说:“把人放了。”
田虎不想搭理我,催促其它人赶紧走,我哪里肯依,学胖子的样子,咬牙瞪眼用榔头指着不让道。
四个工友怕闹出事,犹犹豫豫站着不肯动,田虎看他们犯怂,顿时炸了毛,嘴上骂骂咧咧走向我。
其实,我也就做做样子,真要用榔头砸人,我也怕出事。他吃准我不敢,快走几步扯我衣服,瞅准机会想夺榔头,二人扭打了几回合,我力气没他大,胳膊肘很快被制住。
田虎抢下榔头,作势要砸脑袋,这势还没作全,头顶一道劲风划过,随后“啪”的一声,他脸上结结实实闷出响。
铁锹拍的,正中脸颊,人直接晕菜,歪歪倒倒往地上坐。
我心头一喜,出手如此果断,不消说铁定是胖子。胖子拍翻了田虎,拎锹瞪着其它人,那模样和我先前差不多。
不过,他是正主,一言不和真会砸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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