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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高档的商务会馆。
阳光从蓝色玻璃里透进来，晕染出一层幽冷色调。
33楼，站在这里能够俯瞰到安弦市的全貌，很奇怪，站在这种位置，看着灰白的城市，熙熙攘攘来往的车流，会激发出人的掌控欲。
高处不胜寒。
可人却总是向往高处。
文人登高望远，士子登高抒怀，连帝王都要登高封禅。或因为……上近于天，或许是能够俯瞰到脚下卑微的碌碌世人，男人的胸怀野心大抵如此。
说是抒发胸中臆气，说是报复，都未免太冠冕堂皇。
真正的东西不外乎勃然膨胀的野心。
陆京望着窗外，慵懒一笑。
十几分钟后严牧城到了。
他选的地点，他定的时间，但仍然迟到了十几分钟。
“你要跟我谈什么？”开场很直白。
“谈，人生。”
陆京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三个字时候，严牧城不是没把他一脚踹下去的心思。
何其扯淡？一个刚二十出头的黄口小子，一穷二白，见过的人见过的事屈指可数人生履历犹如白纸，谈他-妈人生啊？
在严牧城面前他根本没有这种资格，老家伙混迹商场三十年，脸厚心黑，开创出他业绩足够他平生仰望。
这无异于是在调侃。
严牧城笑了笑，“坐！你有一分钟时间谈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暂时来说就是要娶你女儿，乏善可陈，乏善可陈。年轻人自由恋爱而已，如果对象不是你女儿，你肯定没兴趣听一句。”
“你还有半分钟。”
陆京面色慵懒道：“刚才我向外面看了看。”
“看到什么？”
“掌控欲或说是权利欲。”
严牧城盯着陆京看了一眼，这才坐下来，似乎有些兴趣。
但仍旧不动声色：“你应该明白现在并没资格跟我对坐。”
“看哪方面，势力，地位，财富我当然没这么资格，不过……古武境界呢？你可也是生在古武世家的人。”陆京抬手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笑容玩味，“但我今天要谈的不是这些，只谈人生，像你这样的上位者，应该很喜欢掌控手中的权势。”
严牧城默然，算是承认了这句话。
“你对严家有绝对的掌控。”
“坐在家主的位置而已。”
“你肯定喜欢这位置。”陆京忽然话锋一转，“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你可不能永远坐在这个位置，它最终会落到别人手。但……应该是严家人吧？”
“废话！”
“我觉得未必是废话，因为以目前的情况这位也未必落到严家人手里。”
严牧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古代纵横家的说客，都喜欢用这种危言耸听的开场，这种说辞我听过无数次。”
“那你心里就更应该明白，假如薇安嫁到沈家以后的结果。沈家的子嗣应该比严家的多，老大沈玉楼，老二沈玉琼，以及什么堂兄表妹，这些人，你觉得他们没有侵吞严家的意图么？还是觉得以薇安一己之力就能应对这么多人？”
“说到底你还不是在为自己谋算？”严牧城用余光瞟了一眼陆京的手指。
“我的出发点当然是为自己，你不会是觉得我对严家有好感吧？”
这话很坦白，但严牧城并没有动怒，一个敢于坦白的小人，往往会比伪善的君子更容易打交道。
“你继续说……”
“我啊？我说说我的优点，第一我的野心不大，或者……起码对你们严家没什么野心，纯粹是觉得薇安合得来，人又漂亮而已；第二我跟薇安有婚约啊，这是严老家主寂明先生订下来的，属于正统。”
严牧城淡声道：“这两点可有可无。”
“你是觉得你家老爷子的意思可有可无？”
“我跟我父亲意见不用而已！但就现在而言，跟沈家联姻利大于弊，能让严家在我这一代达到辉煌，这个我能看得到。至于后代怎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话倒不是目光短浅。
他严牧城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帐都算的清楚。
严家第三辈人中就严薇安这颗掌上明珠，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严薇安不管嫁到哪家，最终严家的势力财富都会落在旁人之手。
严牧城今年已经五十岁，为打理严家操劳过度，再生个孩子不大现实，而且就算能生，也未必是男丁。
五十岁这年龄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身体好也不过在活三五十年。
人死如灯灭，后面的事谁看得到？
严家就算以后没落，那也正常，连王朝都会更迭，何况只是一个门阀。
可如果跟沈家联姻，在他剩余的时间，就能够看到严家蒸蒸日上，达到之前未有的辉煌。
几乎触手可及。
只是……
有一点他并没有考虑到，或许是并不知道。
陆京脸上的笑容越发慵懒，说道：“如果严家只有薇安一个，你的话有道理，但……假如你弟弟，也就是严陵叔叔生个儿子呢？严家就不会后继无人。”
“不可能，那混账从来没想过结婚生子。”
“看来你的消息不怎么灵通……”
“什么意思？”
严牧城紧绷的脸色逐渐有些舒缓，陆京跟他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道：“好像十几天前，严陵就说要结婚，而且必须是在今年年底结婚。他现在正值壮年，又修古武养身，要是想生孩子，三五个应该没多大问题把？”
严牧城坐不住了。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但如果是真的，那眼前的事情就需要重新考虑。
陆京继续道，“你如果执意要薇安嫁到沈家，到时候沈家的人逐渐侵吞渗透，就算严陵叔叔有了儿子，恐怕严家的产业照样旁落。毕竟小孩要长起来起码二十年，这二十年足够沈家把严家蚕食鲸吞，到时候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严牧城怔了怔道，“没想到你的眼光还如此长远。”
“我主要是为自己打算。”
陆京又向外面望了一眼，“你的目光比我远得多，我这样没有身家背景的人，就算想争你们严家的东西，那也很难，况且严家让我动心的只有薇安……”
透过蓝色玻璃的阳光，落在陆京眼睛，凝聚成一点寒芒。
那眸色并非不含野心。
只是更大，大到了可以把严家这种门阀忽略不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