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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芍药挺直了脊背从自己屋子里出去的背影,明静师太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身影。
这个女孩子出身低微,嫡母苛刻,却还是一心向上,一意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前程。
世人或许会说她不安分,不自量力,明静师太却觉得她这种倔强和不甘人下的态度格外令自己欣赏。
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初未出家时的情形。
身为宫中一个小小的才人所生的女儿,且又是先皇的幼女,她一直都是并不受人关注的。
尤其是当今周太后,一惯口甜心苦。像她这样出身的公主,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身为皇家公主该有的尊荣和体面。
随便一个太后宫中的掌事宫女和大太监,都可以给她脸色看。
她生母位份低微,能够有孕也不过是因为先帝偶尔一时兴起所致。因此她的出生,也并没有得到先帝太多的关注。
永远是勉强照着份例的供给,出身寒酸的后妃连最起码的打赏和体面都维持的艰难。
所以,尽管贵为公主,她却没有少体会到世情冷暖。
直到皇后进宫,太后刻意刁难皇后,一下子就把宫务推到皇后身上。更把打理她们这些不受待见的公主的事情也都推给皇后。
她和其他地位低微的公主的生活才发生了质的改变。
皇后在一手接过宫务的同时,也没有疏忽了她们。
尤其是她,作为最年幼的公主,格外受到皇后的照拂,也因此,跟皇后关系特别亲密。
不同于太后的心机深重,手段狠辣。出身将门的皇后待人爽直,而且行事利落。精明而不失大气。一手接过宫务之后,没用多久,就把宫中事务处理的妥妥贴贴。很快就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这也让原本打算为难她,让她出丑的太后如意算盘落空。反而失去了对后宫的掌控。
皇后的崛起,严重威胁了太后的地位,也令太后更加处处看皇后不入眼。
她亲自捧起了如妃,又为皇帝精心挑选了纪妃,还将自己亲信大臣之女送到皇帝身边,成为了封贵嫔,如今的贤妃娘娘。
无奈尽管如妃妖娆多姿,纪妃才情出众,封贵嫔温柔多情,却都无法让皇帝冷落中宫。
封贵嫔最先诞下皇长子,因此得以从嫔位升为贵嫔。
纪妃诞下皇三子。得到妃位。
皇后诞下的太子排行第二,生下来之后就被皇帝立为太子。
为了这件事,太后没有少跟皇帝闹腾。
“立长或者立贤,祖宗都有规矩,凭什么刚出生的小娃娃就立了太子?再怎么嫡出,难道皇后只生这一个么?”太后当时跟皇帝争执的话,并没有避着众人。
也因此,就连她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小公主,都有所耳闻。
皇后当年的情绪,是颇为受到此事影响的。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特意摘了御花园里盛开的牡丹,前去安慰这个待她格外优厚的皇嫂。
皇后生下太子之后,身体就渐渐出现了各种问题。最后发展到无法处理宫务,然后宫中的事务就被太后找借口分给如妃代管。
而她,却在那段时间里渐渐长成,生母的美貌,和先帝的气质,完美的在她身上结合,她成为了宫中最美丽的公主。
因为皇后跟她说过,这世上没有生来下贱的人,只有自甘下贱的人。
她不想让自己一直暗暗敬仰的皇嫂失望。所以她勤学苦练,精通了各种才艺,成就了才情出众的美名。
十五岁那年,她已经被称赞为宫中最耀眼夺目的明珠。太后对她的态度,也已从一开始的冷漠,转变成了热络。她成为太后向天下人显示自己贤惠大度的最好的旗帜。
那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皇后娘娘病重,她的弟弟随母亲入宫探望长姐。
英武挺拔的少年将军与美丽夺目的公主一见钟情。
几乎是看见袁郎的第一眼,她就认定这辈子,只会是他了。
可惜这情愫还没有来得及向人诉说,西北边疆就燃起了战火。
西凉人的突然进犯,让西北军防不胜防。一向以战功卓著而出名的皇后父亲袁大将军,带着幼子率领十万大军出征。
战争持续了三个月,袁大将军兵败阵亡,袁郎失踪,生死不明。兵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冷。
而原本病重的皇后,也终于受不了这个打击,薨逝了,留下了年幼的太子。
这场败仗,是周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败绩。因为朝中无人可用,加上国力不继。宪宗帝只能选择求和。
西凉人照例提出了由公主和亲。作为宫中最最引人瞩目的公主,她首当其冲。
为了不嫁给杀死情郎的仇敌,她假意答应了太后。
然后提出要在临走前去静音庵为天下祈福三天,进了静音庵。
至今她都忘不了当初自己为了断绝了太后让她和亲的念头,狠心剪掉了一头青丝,并且在左脸狠狠地戳了一刀的痛楚。
想起往事,她轻抚左脸,手心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个丑陋的疤痕印记。
太后得知她居然在静音庵剃度出家,恼恨万分之余,派人斥责了静音庵的主持。并且罚她,终身不得出静音庵一步。
画地为牢,这静音庵,如今就成了她的牢笼。不过,她甘之如饴。
比起和亲远嫁给杀了情郎的仇敌,她情愿日日青灯古佛,为那个据说已经战死沙场的情郎祈福。
今天来的那个女孩子一句“只有一次机会,我不能错过。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勾的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事。
那个女孩子决绝而又大胆的神情和当时的她是何等的相似!
机会只有一次!那晚,她忍着恐惧和心酸,支开了贴身的女官。然后一剪刀戳向自己左脸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就是她今日答应庇护她,让她留下来的原因吧!
一个不甘心下贱的人,是值得旁人出手的。
正好像当初她竭力向皇嫂显示的一样。她从来就不甘心,被人任意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