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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在战国时候是魏国的大梁,地处平原,附近大小菏泽密布,而周边林木葱葱。
就在袁熙在府中杀人的时候,邺城北面的树林中,呼啸着涌出四五十骑来,全是一色的白马骑兵。为首的公孙瓒留着墨色长须,戴着朝天冠,一副儒雅的做派,而脑袋旁边赫然少了一只耳朵,那耳朵被切断后残留的伤疤触目惊心。
他的坐骑最是神骏,跑到了阵列前方,这才停下脚步。这时后面几匹马才赶了上来。
他在马上遥望着不远处那雄伟的城墙,金色的夕阳映得城墙上镀上了一层亮光,后面的树林中鸟雀被惊起,朝着那城墙方向飞去。
“公孙大哥。”一个胖墩墩的圆脸汉子从后面策马赶上,道:“今日我等有些冒险了,这里本是袁绍的地盘,恐怕附近也有他的眼线,不能再往前了。”
这人是公孙瓒的结拜兄弟,名叫乐何当,早年是个行脚商人,在这个年代,和甄家这种地主土豪相比,行商的地位还是比较低下。公孙瓒身为大汉的前将军,裂土封侯,照理说是和这样的身份天差地别,但由于两人是在公孙瓒发迹之前就结拜的,而公孙瓒这个人又比较讲义气,因此乐何当也是鸡犬飞升,成了幽州一带首屈一指的富商。
公孙瓒鞭指邺城方向,道:“袁绍的兵不足为惧,就算被发现,他们也不敢来挡我的路。”
他左侧又有一骑往前,马上的人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前方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显然是袁军的示警。
乐何当脸色一变,连忙道:“咱们快撤吧。”
公孙瓒朝着左侧那人道:“田予,刘玄德可是说你智勇双全,是大将之材。在我这里当个客将,委屈了你吧?”
田予长了两撇小胡子,嘴角耷拉着,听到公孙瓒的话,恭敬道:“不敢。”
公孙瓒道:“我幽州的将军都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不像对面,个个沾亲带故,你要当上将军,就趁着现在多赚人头。”
田予听了这话,默然抽出腰间长刀。
“好!”公孙瓒喝道:“随我冲锋。”
一行五十骑马上散列开队形,朝着邺城下开始奔跑起来。马蹄敲在地面上发出震天的响声,后面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前方几个小黑点迅速扩大,骑兵蓦然提速冲锋。
袁军士兵匆忙站成队形,瞧见骑兵冲过来,其中有几个便吓得扭头就跑,接着带动了其他人也逃跑起来。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声呵斥着,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乐何当跟随在骑队的末尾,身为商人的他,这时候全身鲜血也沸腾起来。整个骑兵队的人一齐嚎叫起来,声音直冲云霄。
公孙瓒冲在最前,他的长枪最先顶出,一把就将那将领挑起来,随后田予冲过来,将那垂死之人一刀枭首。
随后袁军数百人的队伍就彻底涣散了,白马骑兵穿透阵型,杀了个回马枪。公孙瓒这边倒是没怎么刀刃见血,反而是袁军自己人把自己人踩伤了不少。
“收队!”
公孙瓒策马划过了一道曲线,朝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他身后的骑兵一个个跟随他转过弯来。
那些被追赶的逃兵纷纷疑惑地转过头来相望,见杀神离去,纷纷放慢了脚步。
公孙瓒脱离了战场,便让马儿放缓了蹄子,乐何当赶上来道:“每次跟着大哥冲杀,总是畅快无比。”
公孙瓒道:“可惜今日不能尽兴,来日你再随我率着三千白马义从杀到这城下来。”
乐何当笑道:“小弟拭目以待。听说今日是袁绍儿子成亲之日,我们这也算是送上了一份大礼。”
众人哈哈大笑。唯有田予仍旧绷着脸。
公孙瓒问他:“国让,听说你和甄逸是同乡人。这袁绍自诩名门之后,怎么和甄家这种土包子成了亲家?”
田予拱手道:“主公不要小看了甄家,在冀州,他们兼并土地,囤积粮食,短短二十年间富甲一方,袁绍得他们相助,可谓如虎添翼。”
他声音低沉浑厚,说话简洁,从来不说一句废话。虽然加入公孙瓒这边不久,但很快就受到了赏识。
乐何当也道:“小弟也曾想将生意深入冀州,无奈这甄家实在根深蒂固,又和官府勾结,将这河北经营地铁板一块,水泼不进。”
公孙瓒“哼”了一声,道:“这等囤积居奇的商贾最是可恶,前几年冀州水患,也是他家囤积粮食,强并良田,弄得怨声载道,才有黄巾兵患。不如咱们再杀回去,去将袁绍的儿媳捉来瞧瞧,哈哈。”
乐何当马上脸色一白,而田予则道:“之前他们只是还未列阵,如今再回去,恐怕讨不了好。”
公孙瓒道:“我只是说笑罢了……咱们退路恐怕这时也被袁军堵住了,诸位且再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儿郎们,随我来。”
五十骑同时抽出长刀,轰然响应。
看到公孙骑兵踏着滚滚红尘而去,城楼上观战的袁绍气得直跳脚,他对着手下怒骂道:“数百人的队伍,居然被这么几个人给冲散了……”吓得几个幕僚瑟瑟发抖。
一个满身披着甲胄的将军从城下拾阶而上,昂首到了袁绍身前。他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麴义,你的先登死士呢,你的胆子呢?你看到了没有,公孙瓒就在那队伍里头。”袁绍伸出五根手指:“只有五十骑!”
这个叫做麴义的将军长得五大三粗,胡须从鬓角处一直长到了脸颊上,显得十分粗犷。
他粗着声音道:“大人,就是因为你下令仓促结阵,这才令我军溃败。若是听我一言,紧闭城门,就这么几十个骑兵,飞得上来吗?”
这人说话语速很快,叽里呱啦就将袁绍反驳了一通,弄得袁绍涨红了脸,怒目而视。
袁绍的谋士郭图在旁边阴仄仄道:“麴将军,你这么中气十足,倒好像打了场胜仗一样。”
麴义哼了一声,继续道:“主帅无能,累死三军。就是因为一句话,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命?为将者,逞一时之勇,有什么用!”
“麴义!”
袁绍大叫起来:“若不是我给你一口饭吃,你这落魄看门狗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麴义也争锋相对地吼道:“要是当年我不开邺城城门,你能进来当这个冀州牧吗?”
“你!”
两个人谁也不肯想让,鼻子都快碰到鼻子了。
另外一个谋士沮授连忙上来隔开两人道:“主公息怒,将军息怒,所谓将帅不和,不利于事。两位暂且消消火气,回去冷静一下……”
麴义大喇喇转过身来,兀自嘟囔着:“就是瞎指挥,才会打败仗……”一路喋喋不休地走了。
袁绍骂道:“匹夫!要不是看在往日的功劳,我早就砍下他的脑袋了!我当年带兵剿灭徐州黄巾的时候,他还在和胡人塞上放马呢……”
沮授连忙道:“主公,今日二公子大婚,咱们赶紧回去吧,切莫错过了时间。”
袁绍“呸”了一声,朝着城下吐了口痰,看了看城墙尽头的麴义背影,半天没有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