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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这么巧!”
王桐之没能上朱家名单,心中十分郁闷,本想从周七斗那撒气,又没能得逞,一时气闷难眠,也出来逛街。
走到洛文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前,摸了摸兜里的几两碎银,没敢进去,心中又把周七斗咒骂了几遍。
没想到他刚想离开,却被人叫住了。
“哟,田兄、钱兄,幸会幸会!”
“王兄可是上了朱家名帖,来此消遣的?”
王桐之囊中羞涩,本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的,没想到对方十分热情,直接把拉进去,按在了座位上。
王桐之仔细一看,在座的都是四大学堂的人,但书香榜排名都在他后边。
“王兄可真是节俭,以你的排名,将来肯定是朱家重点栽培的对象啊,为何还穿着这身旧长衫?”
王桐之不好开口,只能尴尬道:“习惯了,习惯了,呵呵……”
“不知王兄要来,我们几个先喝了几杯,今晚这顿算我的,王兄想吃什么,再加点!”
王桐之这也是第一次来醉仙楼,闻着桌上的菜香,馋虫彻底被勾起来了。他听到有人请客,这才放下心来,叫来小二,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个名菜,又加了一壶酒。
还没喝上三两口,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王桐之一回头,见一个老乞丐站在身后,双眼直勾勾盯着刚刚上的那壶酒。
“小二!小二!你们醉仙楼怎么做生意的,不是洛文城最好的酒楼吗?怎么能随随便便放这脏东西进来,让不让人喝酒了?”
一个酒保急带着两个打手匆匆赶过来,赔着笑脸给众书生道了不是,吩咐打手道:“赶紧扔出去,别扫了诸位公子的兴!”
两打手一左一右刚想拿住老乞丐,岂料他一扭身挣脱之后,捞起酒壶仰起头,咕隆咕隆喝了个干净,临了,还把酒壶往桌上一扔,正好溅了王桐之一身的油污。
“该死的下贱坯子,把你卖了都换不来我这身长衫!”王桐之跳了起来,满脸油污,着急忙慌擦拭着衣服,这可是他唯一一件能穿出来的长衫。
“哎呀!你们醉仙楼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在座的可都是上了朱家名帖的,尤其我王兄,那可是朱公子身边的红人!朱公子若是怪罪下来,你们担得起吗!”
酒保一听不得了,醉仙楼可是朱家的产业,今晚要是不能让这几人满意,将来他们随便在朱公子那说一嘴,自己可就没好日过了。他当下卷起袖子,抓着老乞丐的衣襟,与两个打手一同把老乞丐拖到门外狠揍了一顿,丢下了台阶。
周七斗心里想着事情,注意力不太集中,走到一家酒楼前,忽然侧边飞过来一个人,当即被撞到在地,摔的生疼。正要出言训斥时,见对方是个酒气与臭气混杂的乞丐,便忍住了嘴。
医者仁心,出身医道世家的林少初即便成了周七斗,也依旧保持着林家的传统,但凡见到乞丐,都会给些食物或者铜钱。
巧了,怀里的包子尚有余温。
“老人家,吃口热乎的吧,这马上就要天黑了,快找个地方歇……”
周北斗话还没说完,那乞丐似乎酒劲上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把那个白花花的肉包子打落地上,滚进了污水沟里。
“虚情假意,虚情假意!你们这些书生,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休要靠近老夫!”
“老人家,就算你不吃,也不必糟蹋吧。我好心帮忙,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要说我虚情假意?”
“哼,不稀罕!”老乞丐挪了挪身子,指着污水沟道:“你们这些酸秀才不是老说什么‘殊途同归’吗?这包子即便吃了,最后也会化为排泄之物,现在掉进了沟里,正是它的归宿,可别算我头上了,我可不欠你什么!所有人都欺负我这老叫花,凭什么你就是好心?无非是想让我欠了你的情,将来好加倍从我这儿讨回去呗?伪君子,休想!”
乞丐说完,给了周七斗一个大大的白眼,抹掉嘴角的血挣扎着想爬起来,没想到刚站起来又是一个踉跄,摔的不轻。
周七斗要伸手去扶,手又被他打开,便也作罢,不打算理会了。
围观的一个路人开口道:“这老东西多半得了失心疯,早先有好心的小贩给过他吃的,他也是这样。别人给的不要,偏喜欢去偷,这种人,且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闪开闪开,我看看死了没有!”醉仙楼的酒保蛮横地推开人群,走上来一看,指着老乞丐的鼻子道:“你个老东西,偷喝了我醉仙楼的酒,又脏了王公子的衣服,今晚要是不把银子赔上来,少不得要给你松松筋骨!给我拖后院去!”
周七斗眉头一皱,这老乞丐年纪大了,又摔得不轻,哪禁得住两个壮汉的毒打,若不出手阻止,他多半就要被活活打死。
“为了区区一壶酒,一件衣服,就要取人性命,未免太过分了。”周七斗上前一步,从腰间取下钱袋,道:“要赔多少,我替他出了。”
那酒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补丁摞补丁的周七斗,不接茬,只是冷哼了一声,伸出了五个手指头,都没拿正眼瞧周七斗。
“五两银子?简单。”周七斗取了些碎银子,拉过酒保的手,放在其手心。
酒保神色怪异地愣了半晌,反手就把银子砸在了老乞丐的脸上,气急败坏道:“五两银子?你当打发叫花子呢!土包子我告诉你,醉仙楼最次的酒,也要八两银子一壶,这老东西前前后后可没少来,刚刚又毁了客人的衣服,你真要强出头,少了五十两银子可不行!”
“这么多?”周七斗吃了一惊,但见周围人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就知道这嘴毒的酒保,说的也是实情。
老乞丐双手抱在胸前,手里把玩着那五两碎银,讥讽道:“大家看到了吧,五两银子买个名声他舍得,五十两买条命就舍不得了,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周七斗一时无语,这乞丐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他到底是站哪边的?
“罢了罢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周七斗心中想着,便要取银子付给酒保。
“且慢!”钱还没拿出来,满身油污的王桐之却从酒楼里走出来了,他指着自己的长衫,直瞪着周七斗道:“我这长衫可是托人从圣京带的料子,请女工堂的大师做的!你要花五十两买个爹回家供着,我没意见,但我这衣服的钱,得另算,一百两是要的!”
“这书生也忒不要脸了,这不就是一件普通的长衫么,都那么旧了,恐怕三两银子都不值!”
“估计是穷疯了,想借着醉仙楼的场面,好好敲顿竹杠吧?”
“啧啧,女工堂的大师能给他缝衣服,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小哥也是倒霉,碰上这么个主,看他破衣烂衫的样子,恐怕刚才的五两银子就是全部积蓄了吧?”
在旁人议论纷纷中,周七斗接连把手往怀里探了几次,竟真的取出五十两银子给了酒保!
老乞丐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挪动着,渐渐就缩进了人群中。
那王桐之,一开始断定周七斗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索性把牛皮吹大些,直接喊出了一百两。
刚刚同桌喝酒的人说了,朱公子放出话来,谁要能难住周七斗,让周七斗低头,就赏赐一个金锭。
王桐之一心想要上朱家名帖,机会来了怎可错过?
所以当周七斗真的拿出五十两银子时,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朱家给的金银锭,金的一个五两,银的一个十两。按照一金换十银算,朱家给普通书生的,是十两银子,给王桐之这类书香榜的书生,是六十两银子。至于给周七斗的,两金一银,共计一百一十两。
“随手就丢了五十五两出去,区区一百一十两又算什么?难怪他不答应!”
王桐之忽然想到,要是这小子真是个扮猪吃虎的贵公子,那自己提的一百两银子,说不定真有希望得到!
是拿周七斗的一百两银子,暂时放过他,还是再加点银子把周七斗难住,给朱大公子留个好印象呢?
王桐之正权衡着,忽然看到周七斗想走!
“站住!”王桐之出言喝止,走上前来就拉扯周七斗的领子,周七斗那衣服破破烂烂,被他扯出一个大口子。
“毁了我的衣服,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周七斗一耸肩,无辜道:“我何时毁了你的衣服?”
王桐之当即一滞,猛然想通了关键,再想找那老叫花子,哪里还有人在?
“你既然要为那老叫花子出头,说明你俩关系匪浅,他跑了,我不找你找谁?”王桐之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脸上滚烫,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就算如此,你这破长衫三两银子顶天了,可你在醉仙楼喝的酒,最次也要八两一壶,远比这长衫值钱吧?怎么,没拿到朱家的金银,又在醉仙楼花光了银子,想讹我一笔?”
“啊?原来他没上朱家名帖啊?”
“哎哟这脸皮可够厚的,刚刚还点那么贵的菜!”
“是啊,夹菜就数他最勤快,跟饿死鬼似的!”
“行,周七斗,你有种!今晚的事儿,没完!”王桐之被那几个书生说的脸上发烫,气急败坏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