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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颐寿园的门,见桑清柔气急败坏的带着人走了,桑梓才问简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镯子真的是你放在金嬷嬷身上的?”
简兮哼道:“是我放在那个老妖婆身上的,但却是她们先栽赃我在先。大小姐赏我那镯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必有目的,不然何必赏赐奴婢那么贵重的东西?”
桑梓没有言语,又听蕙心抱怨道:“小姐,此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们应该想办法揭穿大小姐的阴谋才行。”
“怎么揭穿?你以为老夫人会相信简兮的一面之词吗?何况,老夫人也绝对不会允许此事伤到大小姐的名声,如此已经是底线了。”
桑梓拿帕子去擦简兮脸上的血污,轻轻一碰,简兮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很疼吧?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用不了几天,我会让你亲手将这笔债讨还回来。”
简兮无所谓的轻蔑道:“这点皮肉伤算什么,小姐难道忘了我是什么人吗,我从小就住在蛇虫鼠蚁窝里,在棍棒鞭打下长大,这点皮外伤,着实算不了什么。”
蕙心又气呼呼的问:“你这个傻子,刚才在老夫人那边,你就该把大小姐陷害你的事说出来。”
简兮冷笑,“你长点脑子吧,如果我那么说,这会子被拖下去责打的人就是我了。她们众口一词,到时候你以为老夫人会袒护我这个做丫头的吗?
她就算为了保住大小姐的名声,也一定会选择牺牲我。如今让金嬷嬷担了这个罪名最好,至少我们要先想办法留下来,才能保护小姐。”
桑梓点头,“简兮说的很对,难为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清形势,选择对你最有利的决定。”
她们主仆三人说话的时候,远处的廊下,却还有一个人在静静的看热闹。
桑清婉先是看着金嬷嬷被拖了下去,又见大姐气急败坏的离开,最后才见桑梓沉着冷静的带着自己的丫头从颐寿园出来。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越走越远的那三个人的背影,竟觉有些不可思议。
身后的木槿悄声问:“二小姐,刚才您怎么不进去帮帮大小姐?大小姐吃了这样的亏,回去定又要发脾气了。”
桑清婉站在廊下,言行举止间,明显要比桑清柔更要沉得住气,“姐姐的性子太急躁,用这么蠢的办法去陷害简兮,就算她得逞了,又有谁会真的相信?
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她们这么多人,居然没能斗得过桑梓这个乡野村姑,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她们。”
她转身沿着原路往回走,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这边也没什么心思再给她们量身裁衣了。
“木槿,不是我不帮大姐,而是这么浅显的事情,我插手,只会让老夫人觉得我跟大姐是一样的人。何况,今天不管谁赢,对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如果大姐有能耐将桑梓踩死在府里,那我们就少了一个对手;而如果大姐输了,祖母就算有心庇护,也会觉得她太过心浮气躁。等她跟桑梓交手,三番五次之后声名狼藉,有我在,父亲怎么可能去扶持那个庶出的女儿呢?
我们且静静的在一旁看热闹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木槿跟在桑清婉身后,暗自庆幸自己跟的人不是大小姐,“二小姐说的是,大小姐那样的性情,哪里配做皇后?做皇后,得像二小姐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沉稳自如,懂得审时度势才行。”
桑清婉悠然信步,神情耐人寻味的拈着一朵紫薇花笑道:“沐太后薨逝之后,先帝曾亲手为太后做《贤后传》,而皇后生前,也是温婉大度,待人敦厚亲和,闺中德言容功已是众女子表率,深得皇上敬爱。
祖母和父亲,总有一天会看出我与姐姐的不同,谁更适合那个位子,他们迟早会有决断。”
木槿点了点头,大乾后宫的主宰者,几代皇后皆仁淑贤德,这无疑是皇上将来择后的标准。
二小姐是很有算计的人,她在一步步的经营自己外在的形象,今天这种事,她当然不会去做大小姐的帮凶。
就算是孪生姐妹,那张凤椅却也只容得下一人,若真得以入宫,以后桑家要扶持谁,谁的路就能更好走些。
桑清婉自幼性子沉静,凡事不喜宣之于口,想的也就更多些。
她没有料到简兮这丫头居然如此伶俐,那种情况下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傻了,哪还能如此有决断的选择最好的自保方式?她想如果自己身边也有个这样会机变的丫头就好了。
她更没有想到,桑梓知道见好就收。她原本是等着那对主仆指控桑清柔栽赃诬陷的,可没想到推出来一个金嬷嬷之后,桑梓就这样沉默了。
紫桐院的那几个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桑梓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自备的良药,有些还是枫墨白亲手配制的,简兮脸上的伤,不出三天,肯定能恢复如常。
回到紫桐院不大会,桑梓就听到消息说,大夫人已经发落了金嬷嬷,念在她这么多年还算勤恳的份上,大夫人罚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然后赶去了下院当差。
桑梓想这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姜氏何等精明,事情已然是这样了,明里她自然要重责金嬷嬷,让她为自己的女儿背黑锅。
临近午时,姚嬷嬷带着一盒膏药来到了紫桐院。
临来之前,老夫人十分生气桑清柔的不懂事,拍着桌角对姚嬷嬷说:“你看看大夫人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生生的把大小姐给带坏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你替我跑一趟,去安慰一下梓儿那丫头吧,她们都是识大体的孩子,你把道理说清了,别让她们心存怨恨就好。”
姚嬷嬷劝道:“老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都还是孩子呢,以后好好教导还来得及。”
老夫人又叹道:“清柔是嫡出,平日里心高气傲些也就算了,我只怕她是真的不懂事,白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我知道老爷是因为那几句预言的缘故,才将梓儿接了回来,也知道大夫人母女几个,因此对梓儿多有忌惮。
我也不指望她们彼此能够真心以待,只求能够少些是非,他日若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梓儿能念着我对她的那点恩情疼爱,对她所不喜的人手下留情。”
姚嬷嬷沉吟片刻,又劝道:“老夫人不必太伤神,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那预言里虽暗含三小姐的名字,但奴婢却总觉得未必如此。桑梓之意,代指父母故里,不见得就真指的是三小姐,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年纪大了,她实在有些经不起这样的闹腾。
姚嬷嬷进来的时候,桑梓正坐在窗下绣荷包,绣的是一朵紫玉兰花,不过才两个花瓣,可是那精致的绣工却已经足以让姚嬷嬷惊叹了。
“三小姐的刺绣功夫可真好啊,这样精致的手艺,足以媲美京中最好的绣娘了。”
桑梓见是她,忙站起身来迎接,吩咐蕙心上茶,然后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嬷嬷过誉了。以前在南边闲来无事,就做些绣活打发时间,还可以换点银子给这两个丫头添些衣裳。起初人家嫌活计做的粗不肯收,后来下了苦功夫学,几年下来,也就熟练了。”
为了复仇,她什么都肯学,针凿女红,歧黄之术,管理店铺,诗词文章,琴棋书画,哪怕每天忙的没有时间睡觉,她也咬紧牙关挺着。
因为你无法预料回京之后会碰到什么变故,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你可以隐藏锋芒,却不能不懂机变,可这个过程中,谁知道又有那些事情是你必须熟知且能掌控的呢?
姚嬷嬷露出几许不忍之色,颇为感慨的说:“三小姐受苦了,可奴婢觉得,凡事不能只往坏处想,总有利有弊的,您说是不是呢?”
桑梓点头,“嬷嬷说的是,所以梓儿从不因为日子过的清苦些,就心生埋怨,田庄自有田庄的好,别人不见得能体会的到。”
“三小姐能这样想,可见是个有心胸的。”
姚嬷嬷将手里的药膏递上,又说:“老夫人惦记着简兮的伤,又怕你们才回来,什么都没有预备,让我给送些药膏来。
金嬷嬷老糊涂了,偷了大小姐的东西,却想让简兮替她顶罪,如今她被杖责,又被大夫人罚去了下院当差,也算是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只是委屈了简兮,三小姐多担待些吧。”
桑梓对姚嬷嬷的话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嬷嬷言重了,我不会跟一个奴才计较什么,何况祖母已经有了公断,简兮虽受了些皮外伤,但对祖母的公允还是心存感激的。”
姚嬷嬷赞道:“三小姐真好气量,也识大体,不枉老夫人这么疼你。”
“嬷嬷过誉了,还请嬷嬷替梓儿转达,多谢祖母赐药。”
桑梓有自知之明,姚嬷嬷根本没必要走这一趟,着实有些抬举了她们。
莫说今天出事的是简兮,只是个丫头,就算换做是自己,金嬷嬷被罚之后,老夫人也没什么必要再遣姚嬷嬷走这一遭。
如此,已经算是给了她们天大的脸面。
不管是真心来安抚,还是只为打探她们的态度,只这一点,她若还心存怨愤,就是她们不懂事了。
姚嬷嬷听她这样说,心里也觉欣慰,原本准备的一大堆道理,似乎也没必要说了,她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姚嬷嬷走后,桑梓便开始提笔写信,有些事,是该提前准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