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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云看着广安和尚,忍不住问到:“广安师兄?莫非…此事不可为?”
广安闻言微蹙的眉头展开,微微笑了笑,明亮的双眼中闪着神采道:“并非师兄我自吹自擂,在这明国,莫说是救下一个绥远将军,即便是真的让那张成登上帝位,真的改朝换代,对于我万佛寺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师兄为何…”周慕云略带疑惑的道,心中却没有怀疑广安所言。虽说修仙者不问世事、超脱世外,但是若真的要动手,莫说万佛寺这样的修道圣地,随便一位元婴境界的修士也可以将一个明国在冀洲的地图上永远抹去。因为凡间能对修仙者造成伤害的,真的是太小了。即便是最最具有杀伤力的强弩也穿不过一位金丹境界修士的护体真气。而一位元婴修士催动全身真元发出的一击…威力超乎常人想象!但即是如此…
“只是在思忖,这背后是否还有别的意图。”广安道。
“别的意图?你是说…这后面有正一教的首尾?”周慕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广安的意思,随即也是眉头微蹙。
他这一路上救人心切,倒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天师道的人即已知道望仙湖,正一教必然也会知道。望仙湖下草庐的存在能瞒得过大多数修道宗派,却瞒不过似正一教这种十二大圣地之首的大派。
“你也莫要胡乱猜测!”广安见周慕云微蹙着眉头、眼神不定,便开口道:“既然你我都有这种怀疑,白前辈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也对。”周慕云闻言,心中一松。即便是正一教在借此事做文章,但天塌下来还有白夜行顶着。张成,他是必须要救的。此人对他有恩,见死不救,他难以心安。便开口问广安道:“那我们该当如何?”
“等!”广安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道:“你此番进京,定然瞒不过有心人。等他们上门便是!”
“嗯…”周慕云微微点头,又问道:“若是没有人来呢?张成可还在狱中受苦呢!”
“放心吧,最迟明天晚上。如果没有人,师兄亲自去把张成带出来,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广安笑了笑,又起身从木塌下将两个酒坛子取出道:“闲来无事,不如小酌一杯?”也不由周慕云回答,从袖中取出两个小杯子,放在桌上,又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倒满,才看着周慕云道笑道:“请…”
…
正在他们二人在万佛堂内饮酒交谈之时,京城一处偏僻的道观里,一位老道匆匆穿过庭院,走进北屋内的一间静室。
静室中盘膝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只见他挽着道髻,手持浮沉,背上还背着一口宝剑。那张脸虽说相貌平平,却自有一股神采在中间。双目紧闭着,呼吸悠长而均匀。
“师兄。”那老道站在年轻道士面前拱手作揖道:“有消息了。”
那年轻道士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其中有着跟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淡漠,瞥了现在面前的老道,开口道:“来人是何模样?”声音清冷,从不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是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人,面相英俊,气质不凡。”老道恭声回答。心中却是一颤,虽不是第一次跟这年轻道士说话,但每次心底都有一股冷意。这个人,似乎没有感情一般,对任何事都是一种冷漠的态度,来到这观中近半年,整日就是打坐练功。
“身着青衫的青年人?可查看出他的修为?”年轻道人问到。
“曾见下雨时雨水不能近其身,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他好像任由雨水将他淋湿。后来见他进万佛堂去了。”
“水泼不近?筑基期吗?”那年轻道士听到这里,眼中似乎才有了极淡的情绪。只听他低声道:“不过十年,便已筑基了吗?”这么说着,嘴角还带着一丝丝笑。
若是周慕云在此,定然为他们的对话感到震惊。他进入这京城还不过一个时辰,除了在万佛堂内发生的事,所有的事竟全被别人探知。
那老道看着年轻人的脸,心中寒意更甚。那张脸上虽带着微笑,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哪有半点笑意。只是他见识过年轻道士的手段,让他硬生生压下的心中的恐惧问到:“师叔,我们该当如何?”
“我们?”那年轻道士闻言瞥了老道一眼,道:“你何时能与我并称了?区区一个凡人。”
“师叔,我知错了,求师叔开恩!”那老道一听年轻道士所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头嗑的砰砰作响,连声哀求道。
“哼!”那老道只看见一双穿着蒲鞋的脚落地,向他走来,又听上方传来一声冷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跳动,动也不敢动,只是身体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远,那老道才敢微微抬头,见那年轻道士已经失去踪影,才瘫倒在地,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他才发现,他的额头、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可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探出头来道:“施主…咦?”真林看着这个身着道袍,手持佛尘,背后还背着一口宝剑的道士有些摸不清状况。
“周慕云可在其中?”那年轻道人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瞥了眼前的小沙弥一眼,随即又不再看他。一介凡人而已,并不值得他去看第二眼。
真林小沙弥心头一颤,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边跑还大叫着:“师傅,师傅,周师叔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年轻道士愣了愣,随即推门而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身着灰色僧衣的僧人手持棍棒跟在一个身着大红色袈裟的和尚后面,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只是不见了方才那个小沙弥。
“仇人?”身着袈裟的和尚看着年轻道士问到。
“…”那个年轻道士将眼前这些人扫了一眼,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凡人,原本不想回答的。却不知为何,他轻轻摇了摇头。
身着袈裟的和尚见状,轻咳一声,转过头去道:“没事了,都散了。”又回过身道:“打坏东西要照价赔偿的!”说罢便走了。
“…”年轻道士淡漠的看着和尚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年轻道士循声望去,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僧人和一位青衫男子一并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沙弥,正是方才给他开门的那一个。
“正一教,张道衍。”他开口了,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哪怕一丁点感情色彩。
“…”周慕云看了看广安,却见广安耸了耸肩,意思是这是来找你的,你自己对付。便也跟着道:“草庐,周慕云。”
“你筑基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张道衍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周慕云道,眼中有一种奇怪的神采,那是一种莫名的炙热。
“…”周慕云没有答话,只是问道:“绥远将军张成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吩咐天师道的弟子办的。”那年轻道士道,神色坦然。
“为什么?”周慕云紧紧盯着年轻道士道。
“我想见你。”
“…”周慕云有些无言以对。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年轻道士。
“嗯?”张道衍鼻子抽了抽,皱了皱眉头道:“你喝酒了?”
“…”周慕云闻言有些发窘,却不好否认,微微点头。
“我明天再来找你。”张道衍眉头舒展开,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头离开。
“张成怎么办?”周慕云在后面追问到。
“随你便,他已经无用了。”张道衍头也没回地走了。
…
周慕云转头看着神色自若的广安问到:“师兄,你可认得他?”
“正一教八百年来筑基最快的天才弟子,我如何不认得?只是他不认得我罢了。”广安笑着道。
“那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见我便要废这么大周折?”周慕云微皱着眉头奇怪道。
“这个问题,你还得问问你的那位大师兄才行。”广安笑着,有些神秘地道。
“师兄…别卖关子了…”周慕云捂着额头道,“大不了,我再陪你喝一杯便是了。”
“嗯…还是边喝边说吧。”广安闻言,眼睛一亮,拉起周慕云就往回走,留下神色委屈的真林小沙弥在原地嘟囔着:“骗子!大骗子!广安你这个秃驴!明明是在喝酒还编了一通道理来骗我…”
回到广安的“禁闭室”,被广安逼着连喝了三杯,才在广安的讲述中渐渐明白了其中的渊源。
大约在八百多年前,正一教出了一位绝世天才,是正一教掌教至尊的亲生儿子,名叫张道一。此人天资骨根之高,令世人简直不敢相信。四岁习道,年仅十一岁便筑基有成,又用了八年,进阶金丹境界,令修道界为之侧目,不过百岁,便进阶元婴真君!要知道有许多修士可都是卡在筑基上寿二百而终的!
但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张道一有一个一直想要超越却不能得偿所愿的对手,那个人叫钟山博,是白夜行的大弟子,也就是周慕云的大师兄。那时,张道一不过初入筑基,年仅十一岁,而钟山博却已经近二十岁,但二人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有一次,白夜行带着钟山博前往罗浮宗访友,恰巧遇到了正一教掌教至尊张陵带着张道一也在罗浮宗内做客。
期间,众人中有一人言钟山博天资罕见,又处事沉稳,将来必成大器。可张道一正值志得意满、心高气傲之时,心中气不过便要和钟山博下场比试比试,众人阻拦无果,结果张道一惨败。
后来,张道一刻苦修持,每到一个新境界便要找钟山博“切磋切磋”,但无一例外都是败北而归。终于在进阶元婴后不久孤身一人深入大洋,不知所踪。
而张道衍则完全是张道一的一个翻版,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之张道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八百年前张道一的亲弟弟,他一心想要为大哥找回场子…也算是再正常不过…广安说着,还挤眉弄眼戏谑地看着周慕云。
…周慕云听完,简直是哭笑不得。原来他也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咦?不对…”周慕云又问到:“你不是说这件事知者甚少吗?你又是从何得知?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当年那个夸你大师兄的人是我师傅呀~”广安坏笑着道。
“…”周慕云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广安,沉默无语。
…
第二天,也不知道广安使了什么“妖法”,明国皇帝下了圣旨,说经过查证张成谋逆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将张成从狱中放了出来,还将他的兵部侍郎转为兵部尚书,加封为绥远候,赐下金银绸缎无数,好生安抚了一番。
周慕云也没有去接张成出狱,只是在一处角落里看着张成老泪纵横地面向皇城跪倒在地,口呼“万岁”,在一群“故旧”的簇拥下乘轿而去。然后便回到了万佛堂,等待着张道衍的再次到来。
而就在近日,作为十二大修道圣地之一的魔道宗派大日魔宗,从门中挑选出二十余位天资骨根俱佳的优秀弟子,前往冀洲北域的一处终年黑雾笼罩的沼泽地,接回了一个全身都被黑色的大斗篷遮住的人。
紧接着,各个门派发出召集令,召集所有在外游历、修行的弟子,火速回归山门。
当天下午,夕阳余晖尚未完全消失的时候,一位头发挽做道髻、身着素色道袍,手持浮沉,背上背着一口宝剑的青年道士敲开了万佛堂的门,对开门的小沙弥说:“告诉周慕云,我还会来找他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