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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一个兴许早就守候在楼梯口的引路丫头告知,白土城少主鹿知命将包厢定在了知味楼的三楼‘蟠桃阁’。
抱朴山年轻修士不再理会一肩挑起佛道,六岁便入酆都超度了十数万亡魂的高深小和尚,径直登楼,直奔三楼‘蟠桃阁’而去。
‘蟠桃阁’外,两盏绯红色‘菩提’灯笼下,一个身材魁梧到想象极致的男人就站在门口,眼神稍显慵懒,依墙而立,就像是一座铁塔。
许小仙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魁梧男人咧嘴笑了笑,道:“先前按照小仙哥说的,试探了一下葱葱儿,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说,在‘知味楼’的后院等你,若你前去,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许小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自己让鹿知命试探葱葱儿是否和通天塔一脉的绿袍公子孙树神有关联,并非无的放矢,
而是有一种直觉在指引着他。
对于凡胎肉体的寻常人来说,直觉就是一种没有推敲的感官念头,可有可无,用来趋吉避凶或用来取舍,大多做不得数。
对于修士来说,直觉却早已超出了感官层次,就像是未卜先知的一种念头,一种意念,一种精神力。
一旦萌生,不可抑制。
佛家说,这便是因果中的因,不管你面不面对,终将是会结果。
避无可避。
许小仙总感觉那个叫做葱葱儿的丫头,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还是对立面的。
看着许小仙摇头又点头的,鹿知命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和绿袍公子孙树神之间的那些事,甭管葱葱儿与孙树神有何关联,我不去问,更不去想。
小仙哥不想去,我便叫鹿大胆将那丫头的脑袋提来,有没有恩怨都一了百了。
若小仙哥愿意去,那我便请王剑子与小仙哥同行,白土城这一亩三分地里,有王剑子在,总归是百无禁忌才是。”
许小仙再次摇了摇头,将手中那盏花灯递给鹿知命,笑道:“告诉角里兰月,这花灯可没她做的好看。”
许小仙说完,转身下楼。
鹿知命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
月弯弯,星朗朗。
无雨的秋夜,总是静,很静。
知味楼后院几树落叶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没有那高傲到非梧桐不栖的青鸾,只有两只大红灯笼高高的挂着,静悄悄的点亮着夜空。
灯光泛黄而柔和,兴许是怕再亮一些,夜便会溜走。
一只,‘三生美醋’。
一只,‘神仙酒一壶’。
和知味楼门口挂着的那两只,再无二至。
一个身段玲珑娇小的女人就站在落叶梧桐树下,看着那两盏大红灯笼,发呆。
许小仙轻轻走近,娇小女人蓦然回头,指着树上两只灯笼,痴笑道:“‘三生美醋’、‘神仙酒一壶’,公子觉得哪一盅才好喝?”
许小仙摇了摇头。
若这‘三生美醋、神仙酒一壶’只是酒,那他还真不曾喝过。
娇小女人轻声自言自语道:“公子没喝过,自然是不知道滋味了。”
许小仙笑道:“葱葱儿姑娘喝过?”
娇小女人葱葱儿摇了摇头,眼神落寞,道:“他说过带我来喝的,我来了,他却食言了。”
许小仙回应附和道:“如果我是他,我想我不忍心去食言的。”
葱葱儿突然不再盯着梧桐树上的灯笼,而是盯着许小仙,恶狠狠的盯着许小仙,撕心裂肺的笑过后,咬牙道:
“出了抱朴城我便叫他杀你,只可惜‘天瞳眼’三娘欠了你师傅李大牛一壶酒,他想杀你也杀不掉。
出了临水城,南瞻部洲两个顶尖谋士之一的宋知画,又让孙女六指琴魔宋绾绾保了你一程,又无从下手。
却不料,你出了临水城,过了影珠山,上了洗尸庙,居然借了‘干戚山’三成气运,一举破了小长生的桎梏,成就了金丹大道。
就是不晓得,干戚山那个老酒头,有没有后悔……
从那之后,他再想杀你,也变得有心无力了。
后来骑着刑天雕像的女娲后人去了小越国,他又觉得机会与风险并存,说要在沙城与你了却恩怨。
我没有劝他,算是搏一搏也好。
所以,他最后倒在了沙城外的奎河畔,尸骨无存。
我不伤心,我真不伤心。
许小仙,我说这是命,这是十三娘的命,你觉得呢?”
许小仙无言以对。
自己从抱朴山下来,出抱朴城,过临水城,沙城,直到白土城,旱魃十三娘一直运筹帷幄,却依旧被自己挫骨扬飞。
这不是命,还能是什么?
葱葱儿突然舍去那恨之入骨的表情,对着许小仙匪夷所思的甜甜一笑,轻笑道:“旱魃十三娘杀不了你,可还是有人能将你咬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我托人将西牛贺洲那个离天劫仅一步之隔的石矶娘娘的一缕分身请来了。
许小仙,明日你若去登‘如意楼’那阶梯拿石狮子,势必九死一生,灰飞烟灭在王道子留在玲珑笔洗里的诸多禁制里。
你若不去,那就是十死无生了。除非你那个剑仙师伯来了,否则,十个王途鸟也保不住你。
我可从未没听说石矶娘娘手软过。”
许小仙叹气道:“姑娘算计果真滴水不漏。姑娘是绿袍公子孙树神的什么人?”
葱葱儿再次甜甜一笑,走近几步,几乎与许小仙贴脸而立,许小仙不去闪避,她愈发靠的近了,她踮起脚尖嘴唇贴着许小仙的耳朵,轻声细语道:
“我叫孙里正。绿袍公子孙树神,是我父亲的父亲,虽然我没见过他,我父亲也没见过他,可血浓如水总归是改不了的。
你杀了我父亲的父亲,我父亲得知后郁郁而终,母亲也随他去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此仇深似海,公子觉得还会有善了的机会么?
若有,我却不信。”
她是绿袍公子孙树神的孙女?
孙树神不是待在通天塔里一待就是四十年么?孙里正的父亲,难不成是孙树神当年从大昆仑一跃而下,侥幸不死时在昆仑山脉里与人露水烟缘后留下的血脉?
无从考证,也无心开口询问。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放在谁心上,都是烙在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印记。
许小仙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贴着他耳朵说话的娇小女人转身而去。
他本应该手起枪落,刺她个透心凉,一了百了,却依旧没有动手,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萌生。
“小道士,你信不信因果?”
一个背着硕大酒葫芦的大眼睛小和尚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