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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王的,老子也懒得和你装斯文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是当这事没发生过,弟兄们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听何刚说完,姓许的千总也是上前,看着外头道:
“一年前你在城下与水贼大战咱都见过,不过如今已是大势所趋,你以为我们手下的精兵是水贼吗?以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的脾性,闹饷一起,你以为自己还能保住这个位子?”
何、许两个州城千总不断冷嘲热讽,听到城外越乱,他们也便越是安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居然与其余将官开始商定事后的饷银分配。
王争一副为难的神情,说道:“那,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听了这话,何刚看许同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其余的州城军将也是放下心来,都以为王争吓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王争,你要知道单凭尼自己,不足以与整个州城的军将为敌。”
许同也是道:“安置?那些低贱的乱民,就算是家破人亡又如何?兵在咱们手里握着,要怎么处置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许同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董有银披着铁甲大步而入,路过时也只是瞥了一眼何刚与许同,两个人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禀守戎,兵乱已平,枭首二百二十四,擒获三百余六,家丁如何处置?”
王争点点头,说道:
“当务之急是封锁全城,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董有银点点头,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王争注意到后抬手示意快说,董有银这才是上前几步,低声道:
“末将麾下第三队官昌尤私自违反军令,斩乱兵及家丁十八人,大人,这...如何处置?”
王争听到后就是嚯的起身,原来在现代看属下违抗军令的多了,大多起因都是内部不稳,是再次兵乱的前兆,没想到如今居然发生在自己手中。
这还是第一次队官级别的军将公然违抗军令,若不处以严惩,恐日后人人效仿,那自己亲自设定的军令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给我把这些人看明白了,若是跑了一个,军法论处!”
王争的声音泛着压抑的怒火,董有银也是第一次看到王争这个样子,当下也是不敢怠慢,连声接令。
“这...这怎么可能,闹饷平了!?”何刚张大着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看右看根本不像作假演戏。
许同脸色发白,回想道:
“这不可能啊,算上城内的世家子弟,这次足要有近六百人,文登营半数都去围剿养马岛了,哪来的人平乱?”
见王争理都理都没理,径直出了官邸正堂,何刚顿时攥紧拳头,怒声道:
“一定是假的,那姓王的一定在做戏!!”
许同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一眼堂外,颓然道:
“我想起来了,那王争手中可不只是有文登营的兵权,仅是宁海洲内便有盐丁两千,为其把控...”
“别说了!”
何刚听到一半,顿时大骂废物,指着鼻子挨个把堂内的州城军将骂了个遍,最后恨恨的锤了几下墙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两千家丁,又握着文登营的兵权,那王争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养人?”
“不要自乱阵脚,我们要想想如何脱身,这官邸再留下去,可就成了大伙的死地!”
“放屁!那王争还敢把咱们全杀了不成?”
......
没有管大堂上那些人的叫骂,王争出了门后,再次吩咐把门的盐丁头目严加看管,这才是翻身上马,与董有银直奔西市集。
还没到西市,路上就见到不少刚刚从家中出来,小心翼翼走在路上的百姓。
王争没有穿守备官服,随身穿着铁甲,这些百姓也只是当普通的军将,没什么人行礼跪拜。
宁海州城西市集,大台上堆着两百来颗血淋淋的头颅,乱兵仍在源源不断的看押过来,文登兵和盐丁站在周围,紧盯着前来观看的百姓,深恐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黄阳和邵勇正站在台子上讲什么,远远的见到王争和董有银来了,赶紧过来迎接。
“恭迎守备大人!”
百姓们见到了顿时议论起来,不少人都很吃惊,以往听到王争的种种事迹,都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军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年轻人。
“这就是新任的王守备啊,怎会这般年轻?”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年农户点头道:“是啊,这年岁也就和我儿子一般,如此年轻的守备官...”
听了这话,一个老年妇人赶紧说道:“老头子,可不敢再这么说了,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周围一个面向斯文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出声道:
“快些闭上嘴,听听新任的守备官如何说法。”
王争缓步登上高台,看着堆砌成一座小山的头颅,低下头,叹息道:
“州城乱象如此,民房毁之有六,大家都有家人枉死,商铺遭灾,火光冲天,此种种皆为本官所累,当向抚台请以降罪。”
邵勇听到后长大了眼睛,原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毫不犹豫的跪在王争面前,喊道:
“大人,万万不可,宁海洲官兵闹饷,为祸百姓,皆是堂上那些鼠辈所为,又与大人何干?”
任汉抱拳道:“是啊大人,若非大人提早定策,州城之乱必不止如此。”
董有银也是一脸焦急,正要出去说点什么,却被黄阳牢牢拉住,见到黄阳微眨示意的眼神,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也耐着性子不再急着出去。
......
距这里不远的春思楼二层上,四人正含笑看着这一幕,皆是一袭青衫,远远看去都是士子高雅之辈。
其中一人手中折扇一摆,信步而出,朝身侧微微一笑:
“惭愧,竟让如是来此粗鄙杀伐之地,我之过也。”
听了这话,一人笑道:“辕文(宋征舆,字辕文)此言差矣,我观此人不似一般武夫,兵乱可如此迅疾平息之,定是对症下药。”
宋征舆看了一眼陈子龙,居高邻下的望着远处的市集,说道:
“武夫皆粗鄙,子龙此言何意?”
第三人出于望楼,远远凝视半晌,忽然笑道:
“子龙,你莫要高看了此人,方才我观许久,此人一贯惺惺作态,此番平定兵祸,姑且是一时好运罢了。”
侯方域说完,陈子龙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转身几步将长剑放到圆桌上,喝起了淡茶。
最后那人,虽也是一袭青衫,但露出的手指纤细雪白,委婉的目光朝西市集看去,最后停在正站在台子上慷慨讲话那人的身上。
“哈哈,子龙所言甚是,只观景做赋,这等粗鄙之人出于我口有伤风化。”侯方域虽然是在和宋征舆说话,但目光却一直都在前面那人纤细的身影上。
宋征舆不断点头,也不断往那人的身上暗瞟,忽然,那人几步侧身好似要走回来,宋征舆和侯方域赶紧低下头。
柳如是张了张嘴,却并没说出什么,又正身回去,眼眸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