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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的眼中倒映着圣泉的金色泉眼。
先天光轮的朦昽光团在泉眼中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加剧着圣泉的耗竭。
他依然感到钻心的疼痛和无尽的焦渴。但他每迈出一步,他都会从头顶那片苍穹里汲取力量。那些力量一进入他的身体,就会补充入圣泉,让那种折磨变得可以忍受。
他想起曾有人给他说,圣泉和光轮处于一个循环的平衡状态,光轮过强就会打破这个平衡、不断消耗圣泉,最终引发光轮的反噬。所以,只要他走下去,只要他维持圣泉不被耗尽,他就有可能活下来。
求生的欲望是如此之强,推动着方逸不断向前。
在这片孤寂宇宙下,他是唯一的旅者。茫茫苍穹中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
慢慢地,他在那片虚空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说不清是什么。
像是翻滚的流云,不断勾勒出千奇百怪的形状。而无论这些形状怎么变幻,他都知道这就是那“东西”。
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沉迷在那片混沌之中,记不清在这片荒芜黑暗的世界里他走了多久。他已经忘记了时间,那座山峰遥远得仿佛永远也到不了。他的肌肉与血脉在圣泉烈焰的烧灼中不断地烧尽又再生,他习惯了痛苦和干渴,他只有的一目标,走下去。
终于,他来到山峰下。
黑色的武者剑悬在孤星之下,仿佛从荒古之时就已在那里等待他。他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身体里充盈着力量。
那把剑越来越近,那星辰越发明亮。
他登上峰顶,把黑暗的荒野抛在身后。星辰把清冽的光洒在他的肩头,他的眼中映照着圣泉的金色海洋。
在他的前方,在山的另一侧。
金色的圣泉之海卷起滔天巨浪。一团明亮的光在流金的海水中起起伏伏。
方逸看向那团光,那团光也看向他。
仿佛他们早已相识。
他知道那就是先天光轮,来自于宇宙中的某个无名空间,蕴含着浩大的法则之力。
这时,天空中的那颗星辰落下,像一颗流星般没入那团光。光团沉了下去。海面平静,像一个金色的镜子。
慢慢的,它开始凝固,从边缘向内,像喷出地表的岩浆,凝固成黑色的岩石。
最后无垠的荒野上,只有一眼金色的泉水,汩汩涌动出金色流浆。黑色的武者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泉眼的上方,无声地守护。
方逸伫立在山峰上,俯视着这个世界。
漫长的旅途里,他第一次不再焦渴,不再疼痛。他第一次坐了下来,望着无垠的苍穹,合上了眼。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沉浸在夏日林中清凉的风中,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于是,他就睡着了。
一粒洁白的光团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落到了地上。金色的雾气从圣泉中浮起,潮汐一般向外奔涌。很快,它就漫上了山峰,漫过了方逸,漫过了那粒光团落下的地方。
然后,它开始后撤。
一棵新芽从岩石中冒头,淡淡的白光包裹着它。而方逸,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方逸突然醒了。
我在哪儿?
他打了一个激灵,翻身想要坐起,却又虚弱地摔在地上。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仍然在图书馆里。
壁画中的城堡像灯塔一般伫立,金属嵌条形成的平台上,黑莲收起了花瓣,变成了一个花苞,那朵白色的光之花……
不见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方逸知道那不是梦。他差一点就死在了光轮反噬中,是那把剑救了他。那把剑一直和他在一起。
“王小珞……”
他低声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另一个叫“方逸”的人的一生。准确说,是回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神,也没有圣泉和光轮,更没有父亲。
上一世,他是一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考上了帝都的大学,有了一份不错工作。再后来,他迷上了登山,那种挑战极限的感觉让他体会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知道这很没逻辑,可当他攀上险峰,沉浸在远离人世的孤独感中,他觉得那才是他自己。很奇怪,在上一世里,他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世界。
他就是在登山社里遇见王小珞的。
他喜欢王小珞的开朗,喜欢她笑起来弯弯的眼。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现在想想,大概那时他就已经掉进别人的圈套里了。
有了爱情,就会想到婚姻。他买了房,向王小珞求婚,一切都很美好。然后,王小珞所在登山队想要去昆仑山探访一个消失村落。王小珞也想去。她说,就当作纪念订婚的旅行。他答应了。
这次旅行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
那个世界的方逸死在了昆仑山中的远古神庙中。他的记忆也就中断在神庙崩塌的那一刻。如果赵老板他们没能如愿以偿走上所谓的“升天之路”,大概都是凶多吉少,就算逃出神庙,也逃不过震动引起的雪崩。
这事儿真不能怨他。
原因很简单:方逸不是赵老板应该找的人。
方老板要找的是一个在流星“毁灭者伊恩”坠落瞬间出生的人。据他所说,‘陨灭者伊恩’是世间最古老的神之一。只有那一刻出生的孩子才能开启神留给世人的‘升天之路’。
问题是,方逸是个孤儿,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真正的生日。他所提到的出生那一天发生的事,其实发生在他被福利院捡到的那一天。
这一天,一颗流星进入地球轨道,并在穿过大气层时剧烈燃烧,在天空里留下绚烂光芒。后来,福利院的院长在他的“出生日期”一栏填上了这个日期,而他,也总是不断地向人重复慧星划过天际的一幕。
也许,潜意识里,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孤儿的现实。
方逸终于积蓄了一些力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结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腿一软,一个趔趄,撞到旁边的桌子。他一把撑住桌沿,这才避免了再次摔倒的悲剧。一样东西落进了他的眼帘。
一个金属盒子。
扁平的,长宽不过五厘米,表面蚀刻着一组神纹,一个沙漏状的图案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方逸起初没有把它当一回事,目光正要移开,忽然,心中“突”的一跳。
等等!
那组神纹……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