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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叶剧院后门处,有一块属于阿尔斐杰洛的私人场地。日落西山,夜幕初降。现在,这片平日里用来练武的不大不小的场地正被短兵相接的声音笼罩着。
褪下华丽而又行动不便的戏服,仅着开襟上衣和马裤的阿尔斐杰洛在与一名右眼戴着眼罩的男子对战。双方你来我往,战况激烈。绚丽的红金色秀发随主人舞剑的动作在空中优美地飘扬,融入周围夕阳西去光线渐暗的景致。有两个累了坐在木桶上歇息的杂役向这边探来视线。从他们不打算干涉、纯粹观望的眼光能够看出他们早已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安杰洛会赢。”“我也这么看。”他们议论了两句便起身离开,继续去干活。二人走后不久,维持了一分钟左右的平手局面就如他们预测的那样被打破了。
“停,停。脖子,我的脖子。”
被对手一剑逼得紧贴柱子的老兵好像发牢骚一般地大叫着,在看到阿尔斐杰洛及时收剑后,重重呼了口气。
“——将军。”阿尔斐杰洛似乎心情很好地微笑着。他友好地伸出未拿剑的左手,把老兵歪斜的身子拉了起来,“不必担心,这只是木剑。”
“可木剑还是能戳死人的。”离开逼近咽喉的木剑的威胁后,老兵活动了一下四肢,叹道,“不愧是安杰洛啊……哎,胜算连两成都不到。我越来越难赢你了。不过这也正是所谓的名师出高徒吧。”
“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功夫,我大概永远都比不上你。”阿尔斐杰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半敞开的衣襟下面,健实的胸膛微微起伏。鼓起的肌肉线条由于战斗终结而变得柔和。
“对你来说只要剑术超越我不就可以了吗?看你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我的头砍掉,让它离开我使用了四十七年的这具身体了。”不知是为了纾缓阿尔斐杰洛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压力,还是本性使然,老兵笑呵呵地说,“那样的话无论是我孤独的脑袋还是我无头的身体都会很不习惯的。”
“啊,真是不好意思啊,伊凡。是我太认真。”阿尔斐杰洛平复了呼吸。与在心中苦叫连连的老兵不同,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认真?对,你今天可是拖了我整整一个下午啊。哦,还有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独眼老兵伊凡说道,“虽说你一直对学武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卖力吧?再喜欢练剑你的本职工作也是表演。”
阿尔斐杰洛答不上来,只能埋头苦笑。尽管从开始交手到战斗结束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但这只不过是众多对战中的其中一局。事实上,阿尔斐杰洛从吃过午饭后就拜托伊凡陪他训练了。他在吉安面前曾声称自己无师自通,可实际上他的剑术都是这位退役好多年、如今为剧院看门的老兵教给他的。两人模拟真实对战,就这样打打停停持续了数个小时。
这五天里——自从输给吉安、并和萨尔瓦托莱密谈过以后,阿尔斐杰洛便找到这几年一直授予他剑术的老士兵,和他切磋了很多盘。交战期间,他产生了很多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和吉安对战。他甚至在一次切磋中差点刺瞎了对方的另一只眼睛。我把他当作吉安了,他当时想。伊凡尽管剑术精湛,但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已经不是阿尔斐杰洛的对手。他不禁想,如果对手换做吉安,刚才差点被抹脖子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伊凡问。
“也许我很向往登上战场大展手脚吧。”他说。
“哈,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鼓舞的好理想哦。”老兵用手点点遮蔽在眼罩之下的右眼,“早就告诫过你的,战场可是彻头彻尾的地狱啊。”
阿尔斐杰洛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笑容给人暧昧而又模棱两可的感觉,“不管怎样,多谢你的陪练。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去洗洗。”
一边擦汗一边转身离去的年轻男子的背后飘来老兵的询问声,“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朱利亚诺那小子围着你转?”
阿尔斐杰洛回过头,说,“他不要我了。”虽然想夸张地做出一个足以博取他人同情心的无奈表情,可不知怎地,肢体却不太配合,最终只能僵硬地撇嘴笑笑,看上去就像刚经受了失恋一蹶不振的模样。
“哎,”老兵感叹着,“有时我真分不清你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我很会骗人?”
“只能说你演技太棒啦!”
伊凡朝他挥挥手,提着剑走远了。现在反倒是阿尔斐杰洛停在原地,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的眼神极为复杂而又不明朗。
其实这回自己说的是真的,他想。以往的自己只是特意对旁人说假话,营造出一种他很深藏不露的感觉罢了。
伊凡提及的那个名字,正是如今的阿尔斐杰洛最难以面对的。
五天,朱利亚诺已经五天没有和他说话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已经五天没让阿尔斐杰洛碰他了。
原因是因为五天前,他接受了萨尔瓦托莱的安排,决意接过养父交给自己的权力交接棒。他虽然在内心挣扎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隐瞒朱利亚诺,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结果显而易见,朱利亚诺对言而无信的阿尔斐杰洛失望至极,几乎表现出要和他断交的态度来。
他回家去住了。阿尔斐杰洛则留宿剧院,没有自己的家。这本来也没什么,因为五天之内剧团全员都休息。托了他们的福,暂时没活干的朱利亚诺不用每天来剧院报到了。最近支撑着剧院门面的是几个小有名气的歌剧家,而他们都有自己的化妆师。他的确不用频繁地在家和工作地点之间往返。可是阿尔斐杰洛却认为,朱利亚诺是在故意躲避自己。
一般来说,阿尔斐杰洛是红枫叶剧院的固定演员。他不用跟随剧团辛苦地到处奔波,转战他处进行巡回表演,这多亏了萨尔瓦托莱的关照。每当阿尔斐杰洛所在的铃铛响剧团到其他地方演出,或处于休假期,朱利亚诺都会想方设法跟住宿在红枫叶剧院的阿尔斐杰洛见面的。可是现在……阿尔斐杰洛获得了长达五天的假期,朱利亚诺却一天都没来看望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二人,彼此间的感情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心中一抹失落感涌起。已经一连数日都不见朱利亚诺的身影了。今晚是恢复演出的第一天,他不来看我了吗?
就连萨尔瓦托莱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天,日子过得很清闲。不过阿尔斐杰洛相信自己的养父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暂时没音讯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
街上的气氛变了,他能够感受到。此地势力最强盛的两个帮派正在紧锣密鼓地做战前准备。阿尔斐杰洛这几日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依然敏锐地嗅出最近这一带的氛围已经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在一天前独自对着木桩练剑的时候,看见一个双腿被打断至半身瘫痪、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男子被人抬走,那男人的手腕上有很显眼的代表安东尼奥阵营的黑色鱼钩图案。街上的行人,小贩,甚至头戴高帽身披黑袍的教堂的神父都在传,「铁皇冠」与「神圣的事业」马上就要为争夺领头羊的位置而开战了。
一切就像养父说的那样,等剪除安东尼奥的势力后,阿尔斐杰洛就能坐上属于他的宝座。
可是这样一场至关重要、令全城都为之轰动的战斗,不让他出马真的摆得平吗?
无尽的不快令他倍感烦心,越想越难过。干脆抛开所有的烦恼,一心一意准备晚上的演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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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周热闹喧嚷、宾客济济满堂的剧院正厅里,一个身材高挑、肌肉紧致、衣着朴实、神情孤傲淡漠的黑发绿眼的男人根本算不上特别。
今夜的压轴好戏——由铃铛响剧团带来的「托斯卡纳风云」还有五分钟就要上演。此剧讲述的是托斯卡纳的女伯爵玛蒂尔达帮助教皇格里高利七世与亨利四世对抗。格里高利七世——这位用尽各种方法使许多王国和地区屈服于天主教会权威的教皇,是教会改革的中心人物,他为了使教皇的权力凌驾于世俗统治者之上、实现教会统治世界的野心,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进行了毕生的斗争。在神权与君权的激烈斗争中,作为教皇密友的玛蒂尔达女伯爵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亨利四世第一次被教皇绝罚后,曾在她的卡诺萨城堡向教皇赤足悔罪。当教皇第二次对亨利四世处以绝罚,战争随之爆发。皇帝宣布废黜教皇,率军越过阿尔卑斯山,围困罗马。玛蒂尔达女伯爵断断续续与亨利作战,有时还亲自披挂上阵。她资助教皇的军事行动,是格里高利七世最有力的支持者。
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重重阻碍下前行的男人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被红色帷幕所掩盖的舞台。他知道剧情大致讲述的是什么,因为那是大约发生在一个世纪以前的真实历史。
有一名手捧托盘的侍者上来招呼这位看起来非常孤僻的客人,问他要不要来点点心或者酒。他摆了摆手,始终目视舞台,坚持不与他人进行目光交汇。不顾侍者投给他的嫌弃的眼神,他顺利地在人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就坐。
演出开始了。随着厚重红布幕缓缓拉开,观众情绪高涨,掌声雷动。“安杰洛!安杰洛!”他们好像事先商量好那样齐声叫道,欢呼饰演女伯爵的阿尔斐杰洛出场。
作为男儿身却出演女角,对阿尔斐杰洛而言无疑是一项重大的挑战。他骑在白色的道具马上,身披银灰色轻甲,并在外面套上几乎可以拖地的正红长袍。由于外袍的包裹,内里的轻甲仅露出领口和袖口能够看见,在这身专门为反串女性角色的阿尔斐杰洛量身打造而略带中性气质的装扮外,还披着威风凛凛的红披风。
此时,他正骑着剧组制作的假马,英姿飒爽地在摇曳的烛光、升起的烟幕和阵阵强烈的掌声中闪亮登场。当话剧正式开始后,场下迅速安静下来。全体观众不约而同地停止呼声,将接下来的时光留给舞台上闪耀的演员们。
在男人座位往后数三排的观众席靠左边的某个位子上,坐着一个双眸如黑曜石般深邃明亮、脸庞透露出思念和柔情之色的男子。他看得非常认真,眼睛时刻追随台上那名红金色头发的演员的一举一动而动。可以说,是在座所有人中看得最仔细的一个。
当扭过头注意到那名男子的时候,原本十分专注于台上演出的男人仿佛突然对这出戏失去兴趣似的,起身离开了座位。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所在位置的后面第四排,小心翼翼地在注意力投注于剧情的观众中间穿梭。人们为他的打扰表现出厌烦的态度,但更多的人对他丝毫不在意。他对坐在那名男子正后方座位上的观众说了些什么,那人便点点头,识趣地走掉了。然后,这个使用了不明手段轻易就让他人自愿离场的男人,从后面叩了叩背着爱人偷偷来到剧院观看表演的男子——朱利亚诺的肩膀。
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朱利亚诺皱了皱眉毛,压低声音说,“你叫我?”
“难道我在敲别人?”男人反问道。
“嘿,现在不是时候。我要看表演。而且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了。你是台上那个红头发主演的情人。”
情人这个称谓让朱利亚诺多少有些抵触,他们的关系明明要更进一步的。情人很多时候只是由于性关系而保持联系的人。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分手。与此相比,他更喜欢恋人,或者爱人这样的词。可是,即将成为「铁皇冠」领袖的阿尔斐杰洛的未来正不可避免地与自己渐行渐远……这事实让他感到沮丧。“你有什么事吗?”他没好气地说。
“你爱他?”
男人仿佛期待老师给自己解答的学生那样诚恳而严肃地问道。这问题几乎让人失笑。
“看看这里的人。”朱利亚诺说,“谁都爱他。”
“可是他们对他的爱,与你的完全不同。”
“真啰嗦啊。你打扰到我了,先生。有空再聊。”
朱利亚诺不想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与他攀谈起来的男人了。他想转过头去,去看台上的爱人。但……
“看着我,好吗?我在和你说话。”
男人用严厉的、让人深感不安、却又完全无法抗拒的目光让朱利亚诺扭脖子的动作中止了。
“噢,我真是不应该……不知怎么搞的,我刚刚太没礼貌了。”那双闪烁着黑曜石光芒的明亮的眼睛,已经变得犹如深暗的永夜那般混沌,对陌生人的警戒心亦随着眼神的改变不复存在。
“没关系。”即使成功瓦解了对方的意志,男人也没有笑。
“你还想说什么?”
“给你个忠告。”男人轻声在他耳边说,“你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着想。”
“我该怎么做,才算为他着想?”
“放他走。”
此话一出,朱利亚诺无神的眼睛顷刻间恢复了理性的光芒。他本想反驳,却让突然爆发出的如雷鸣般的掌声带走了注意力。
台上的女伯爵慷慨激昂地进行战前动员,陈列亨利四世与教廷对抗的罪行用来鼓舞士气,正说到高|潮部分。阿尔斐杰洛无论说话语气、行动神态、面部表情都表现得极为逼真,与扮演亨利四世及格里高利七世的演员的对手戏亦十分精彩,人们为几名演员完美而精湛的演技所折服,掌声一次次回旋在大厅上空。
朱利亚诺自豪地微笑着,和其他观众一起为爱人送上掌声。当他再把头转回身后的时候,位子上的男人早已不见人影,好像刚才自己见到的是个不存在的幽灵。朱利亚诺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似的使劲摇了摇头,决定忘掉它,转而继续欣赏这场由阿尔斐杰洛带给他的视觉盛宴。
随后剧情进行到玛蒂尔达女伯爵成功怂恿亨利之子康拉德叛变对抗自己的父亲。一小时后,整部剧以年迈的亨利四世交代一切事情、并宽恕了包括儿子在内的自己所有的敌人后安详离去为结尾落下帷幕。场下的观众集体起立,对着沉沉落下的红色布幕热烈地鼓掌。
演出结束的时间差不多是九点。为此排练了数月不止的演员们在无尽的赞许声中纷纷谢幕,有些人下台接受观众的要求为他们耐心地签名,其中就有身为主演之一的阿尔斐杰洛。
仍然穿着表演用的轻甲、长袍和披风的男子还未来得及褪下这些戏服,在快速地为几名观众签完名之后,便径直走到靠后几排的观众席。那是朱利亚诺所在的地方。话剧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场。他的目光始终紧咬万众瞩目之下的红金色头发的青年。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发现阿尔斐杰洛也在不停往自己这边看。
见爱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朱利亚诺渐渐不知所措了。想走,又不想走。正当他犹豫不决站在原地徘徊之际,阿尔斐杰洛已经来到他跟前,抓起他的手腕。
“那个男人跟你说了什么?”
“谁?”朱利亚诺被问得有些发懵,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阿尔斐杰洛指的是那个不知为什么和自己突然搭讪的怪男人,“你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他甩开对方的手。
“我……我很开心你能来。真的。也感到很意外。”阿尔斐杰洛暂且按捺下心底对朱利亚诺到场的惊讶和感动,说道,“但我想先搞清楚那个家伙干嘛找上你。我必须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
阿尔斐杰洛的神态非常焦急,表现出急欲知晓的态度来。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个男人正是前些日子故意在决斗中放水、助他顺利逃走的安东尼奥的爪牙——吉安。
这男人到底安得什么心,为何找上朱利亚诺?这是阿尔斐杰洛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而对于这一情况,实际上他早在吉安和朱利亚诺交谈开始的那一刻便发现了。他逼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看,心底不安和困惑却在渐渐加剧。但是基于演员所必须具备的素养,他没有让这些情绪影响自己。直到不慌不乱地坚持演完、下场以后才过来询问。
初步分析,应该是吉安查到朱利亚诺是自己重要的人,想用他来要挟自己。刚刚大厅聚集了那么多人,想必吉安深知自己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主动放弃了吧?阿尔斐杰洛不确定自己就这么追出去是不是明智之举,可此事牵扯到朱利亚诺的安危,他不能不管。
阿尔斐杰洛用急切的眼神望着爱人,等他开口。
“他问我爱不爱你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他还没聊完,他就不知道去哪了。”仍在气头上的朱利亚诺语焉不详地答道,语气有些尖刻,“才几天不见我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他是你的追求者?”
“当然不是。”不知道要不要拆穿吉安身份的阿尔斐杰洛表情极为苦恼。
“算了,”朱利亚诺板着脸,“我要回去了。麻烦让开。”
“不行。”阿尔斐杰洛拦在他身前,阻断去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得呆在这里等我。”
“你要我呆在这儿?”
“对。去我房间。”
“凭什么?”
“因为能被允许爬上我的床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你。你不想再与我共度春宵了?”
“噢,很诱人的条件。”朱利亚诺将头偏至一边,眼珠无目标地左右转动,都想避开那炙热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可是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要出去。”
一瞬间,阿尔斐杰洛在朱利亚诺脸上窥见一闪而过的充满着爱意和些许嫉妒的表情,这让他内心欣喜若狂。同时,更加深了他要保护爱人的决心。
“没错。你等我回来。”阿尔斐杰洛此刻说话的语速相当快,“三言两语实在是讲不清楚。反正你记着那家伙是个绝对不能靠近的危险分子就对了。千万不要再跟他说一句话。现在,我要去跟踪他,随后就来找你。我爱你。”
他不由分说地在满脸茫然纳闷的朱利亚诺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就擦过他的肩膀迅速往剧院外跑去。
“你要去跟踪?等等,阿尔……”
红色披风拂过朱利亚诺脸畔。红金色头发的男子已经跨出数步,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的视野。
“连衣服都不换就这样跑出去了……真是蠢蛋一个。”朱利亚诺咬牙骂了一句后,不禁噤声。因为他嘴里的这个蠢蛋,正是自己深爱到无法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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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头发黑得像炭、眼睛灰绿,差不多这么高的男人,往哪去了?”
一路上,通过不断对行人加以盘问,阿尔斐杰洛总算确定了追踪吉安的方向。
可到了最后,他翻遍了附近五个街区,都未找到要寻找的人。原本就像在黑暗中追寻猎物的猎豹一般灵敏的阿尔斐杰洛,在盲目奔跑的过程中不断想起数日前的一桩旧事。那天,他被命令去妓院教训安东尼奥,却在半道上遭遇不明人士跟踪。那个不曾追到的人如今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那样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在烦恼的心情的笼罩下,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戏弄的阿尔斐杰洛嘴里低声地诅咒着,顿时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在他认为自己又将无功而返的时候,在前方街角处,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尽管表露出一副急需找人的模样踮起脚尖朝薄雾弥漫的街道尽头焦急地张望着,最终却只是搓着手无可奈何地待在原处。听到阿尔斐杰洛脚步声渐近,她立刻转过头,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慌张和害怕以及轻微的想要求助的意味。她有一头柔细的枣红色的长发,体态丰满修长,穿着黑如墨汁的羽饰礼服。这样一位打扮完全不属于平民阶级的女士,怎么在深夜单独游荡在街上呢?
“需要帮助吗,女士?”阿尔斐杰洛在她面前停下。
“是的,先生。”女人点头说。她的手松松地放在嘴边,给人胆小不自信的感觉。仔细端详,能发现她其实仪容端庄,相貌出众,气质清凉甜美。
她不认识我。这是出现在阿尔斐杰洛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他打算暂时撇开知名度的问题,抱着想问问她有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人的念头和她交谈起来。
“请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有个小偷抢走了我的钱包,往那边跑了。”女人朝她刚才张望的方向指了指。
“您能描述一下他的外貌特征吗?”
“我没看清,他突然从我身边冲过,跑得很快……”女人看了看地面。可能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她忽然抬起头,夸张地高声叫道,“啊,似乎是黑色头发。我骂了他一句,他就回头朝我瞪了一眼,那双绿色的眼睛可吓人了……”
阿尔斐杰洛不动声色地眯起了双眼。女人描述的偷盗者外貌和吉安的外形极为相符。
“我明白了。请您留在此处,等我把钱包讨要回来。”
再次掌握到正确方向的阿尔斐杰洛在深呼吸一口后,便小跑步般地朝女人指示的道路追寻而去。他走得很急。夜风吹拂着他那被快速疾走的动作所带动起来的头发和袍子。就连身后传来的女人真挚的道谢声,也像是淹没在了风声中。
现在所行进的这条路,在其尽头蔓延着一股其他区域所没有的雾气。街道阴暗而无人迹,似乎迷雾把所有的人都赶进了屋里。无星的黑色夜空格外深沉,月亮是此刻唯一伴随阿尔斐杰洛的伙伴。
他看似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继续追踪、并为女人出头的决定,其实是经过前前后后的一阵寻思的。吉安已经威胁到朱利亚诺的安全,非得把那家伙揪出来杀死不可。他深知自己不是吉安的对手,但他天生心高气傲,如今有弱者向他求助,那就不能放弃表现的机会。
说起那个叫吉安的男人,表面上似乎一副正人君子的严肃模样,还武艺高强,可没想到竟然品德恶劣到去偷女人的钱袋?他不是有安东尼奥付给他的佣金吗?
不过,既然是自愿为黑帮打工的家伙,没有道德底线也是正常的。阿尔斐杰洛忽视了自己也是黑道中人的事实,疾走在寻找吉安的路上。直觉告诉自己他离对方越来越近了。只有缠绕在身边的湿重浓密的雾气,让他十分的不舒畅。
找到吉安的话,可能会就此开战。自己打得赢吗?尽管阿尔斐杰洛已经成长到足以打败师父伊凡的程度,但他的剑术在吉安面前还是有些相形见拙了。何况他这次急着出来,没带剑。
这时候再想打退堂鼓已经不可能。追出去约莫两分钟的阿尔斐杰洛在迷雾缭绕的道路尽头,终于看见了这几天一直被自己幻想为交战对手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站在他身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