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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琉璃似笑非笑地看了梁墨萧一眼,原来他母族这厢还有亲人在世,还是一位温柔写意的表妹。
她顺着客栈内的桌椅摆放,慢慢走到夏桀身前。
少女本看向梁墨萧的眼睛缓缓移到了琉璃身上,只见这个举手投足间出尘的少年,一双眸子如屋外明媚的日光般闪烁明亮,不由自主地目光停了一瞬。
脑中只觉惊艳,该少年风华无边的身影,举世无双的容貌,仅是远远望着,都能令世间万千少男少女自惭形愧,这样的美,美得令人心惊,好似他是天上出尘的云彩,而她只是低入尘埃的微尘。
梁墨萧温和地看了来人一眼,声音平静无波,“宁家表妹。”
宁家表妹宁如云,她身后跟随的嬷嬷是皇太后的身边人,出自内廷,难怪通身气度不凡。
她们朝着梁墨萧行了一个最是规矩的礼,“萧王爷。”
梁墨萧虚抬了下手,说,“嬷嬷们在外不必如此拘礼。”
宁如云一双杏仁般柔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梁墨萧,轻声道,“表哥这是准备前去长青庵看望太后娘娘?”
梁墨萧点了点头,只是温言以对,“正是。”面容上的神情就像破冰而化的温水,氤氲着平和。
“表哥也该递个信过来,上一次走得匆忙,太后可是心疼极了,一直期盼着下次相见,没成想今年来的这般早,还给了她老人家一个惊喜,太后定会很欢喜。”
宁如云说话时轻轻切切,长长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听起来竟全然不觉繁缀,反而细语柔声如涓涓细流淌过耳边,柔和贤淑。
“表妹这些年来一心照顾皇祖母,我应当向你表示感谢。”说着竟真的向她施了一礼。
宁如云连连避让开,惊慌而哀婉地仰望着面前的梁墨萧,低声说,“表哥这是做什么,这都是如云应该做的。”
琉璃站在马车旁,与夏桀在轻声说着什么,偶尔转眸觑一眼这边的动静,看着这个神情温顺面庞柔美的女子,又望一眼姿态似近似远的梁墨萧,不动声色。
梁墨萧恍若未觉,又道,“表妹下山来应当还有其他事情吧?”
宁如云眼中染过喜色,轻柔地答道,“是的,今日下山需要采买些东西。”
梁墨萧闻言微微点头,便对她说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你买完东西记得早些回去,”又对她身后的嬷嬷说,“劳烦几位嬷嬷照顾了。”
宁如云一呆,却很快就微笑开来,神态柔和地望着他上了那架青布小车,直到他的车马去了许久,才与身后的嬷嬷们缓步离开。
琉璃从车窗的薄纱间隙中看着淡粉色的单薄身影远去,忍不住看向梁墨萧。
梁墨萧语气平淡地问道,“是觉得我对她与旁人不同?”
是不同,又大同。
琉璃没说话。
“她是我母后族中一脉仅存的一人,”他轻靠在马车车壁上,淡淡的神情望着前方藏青色的布帘,一如刚刚破冰化就的平静温和,“是我姨婆母家大房的姑娘,因其柔顺的性子从小得皇祖母喜爱,所以就一直随在了身边。”
“难怪,因此反倒免受了当年的命运。”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陡然而过的凌厉消失殆尽,一路上都沉默着。夏桀赶车手法稳妥,即使行走在山路之间,亦没有太大的颠簸晃动。
许久,她才听到梁墨萧的声音,说,“自小便有族中长辈说起,说她与我母后的长相有三分相似,如今面容长开了,不知何时起竟像了有五分。”
琉璃面上含了些微讶色,看向他,他始终望着正前方的布帘,道,“如今她已过了及笄之龄,皇祖母还将她留在身边,想来也是做了很多打量的,顶着这张面容行走在白日之下,若非是皇祖母身边之人,梁承怎么会留她于世。”
琉璃默然不语,想起方才所见的温和柔顺且落落大方的少女,轻声问:“她自己知道吗?”
“自是知道的,”梁墨萧瞥了她一眼,继续说,“皇祖母本可以偶尔上帝都小住,可去帝都既担忧将她带在身边,又担忧将其留在庵中,此番一来,便索性再不回都了,到底是因为祖母怜惜她几分。”
琉璃忽然忆起在绵城时他递给她的那方手巾,记得他当时说是皇祖母所赠,心中微微一动,问,“她对你的感情似乎很有些不同,应当不止表兄妹那么简单吧?”
他徐徐转过眸子看向琉璃,不由皱眉,对于旁人的事她总能如此敏感,反观到自己身上就毫无所觉,淡淡地回了句,“简单不简单也止步于此了。”
马车穿梭在山林之间,在快接近于山顶的茂林之中停下,此处有一所清幽的别院。
琉璃率先走下了马车,抬头望了一眼无署名的宅邸。
她对着身后紧接着走下马车的梁墨萧点头,“你先去看望你祖母吧。”
“好。”梁墨萧也不多言,轻身飞跃上断风牵住的那匹高大的黑马,催马而去。
别院离长青庵确实不远,打马前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望见幽静肃穆的庵门。
因着当今太后在此静养,平日里是不许寻常百姓在庵中出入的,所以此时进出不过寥寥几个女尼。
梁墨萧放缓了马匹行进的速度,在庵门前勒住马绳,翻身下马,将马交到断风手中,令他带马去休息。
而他自己慢慢朝长青庵后方的院子走去,庵中人烟稀少,而庵堂又十分宽敞,本该觉得空荡荡的地方,因古木参天,松柏森森反倒富有色彩起来,秀竹挺拔,芳草青青,四处修缮平整干净,一派清静。
庵堂内,巨大的瓷身娘娘像巍峨矗立,慈眉善目的俯视着众生信徒。
草墩前,一个身着紫檀色宽袍的妇人跪在地上,雍容华贵,宽袍上绣着浓重色调的浮纹,细细赤线勾出精致的轮廓,手中持香,不知在想什么。
“皇祖母。”梁墨萧出声呼唤了一声。
妇人回头,微有诧异,“萧儿?”当即撑着草墩便要站起身来,一旁静候的嬷嬷一个上前接过她手上的香,一个搀扶起她。
“孙儿不孝,令皇祖母担忧了。”梁墨萧掀开前袍,直直跪在了庵堂外的石阶之上。
太后推开嬷嬷的手,急忙上前两步,伸手拉起梁墨萧,满是心疼地责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梁墨萧站起,扶着她坐在庵堂内的木椅上,说道,“孙儿自知数次寻求您去信相助,定是令您担忧了,又坚持要走这条路,让您左右为难,实为不孝。”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拍了拍梁墨萧始终搀着她的那只手,含笑道,“你不是不孝,而是至孝。”
梁墨萧垂头,默不作声,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宁静祥和的光芒,“祖母都看到了,你这一路走来,萧儿长大了。”
不过须臾,她便收起了四处弥散的情绪,怪怨了他一句,“怎么来的如此突然,都不事先给祖母送个信。”
梁墨萧脸上的神色明显和缓了不少,笑道,“自然是想给皇祖母一个惊喜。”
“哎,你看看,早知道你要来,我今日便不让云丫头下山采买东西了,这下给错开了不是。”太后懊恼了一句,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显现出来,也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能窥出她年轻时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梁墨萧平静地回道,“方才在山下正好与表妹碰见了。”
太后颇感欣慰地点点头,“这可真是巧了,我说你们俩打小就有缘分,我记得小时候在宫里头,云丫头迷路了,还是你去给找回来的呢。”
梁墨萧默了默,“那么久远的事了,孙儿都有些记不大清了。”
太后话语一顿,看向梁墨萧平静无波的脸,轻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丫头性子太柔了些,但难得她乖巧懂事,你若能带在身边照拂她一二也是好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关照她多少时日了。”
“皇祖母可不老,”梁墨萧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看过去,沉声道,“至于表妹,虽说我与她二人是表兄妹,可毕竟年岁已长,若是让她跟在我身边,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名声,这事孙儿可做不来。”
“你这孩子,”太后急切地瞪了他一眼,急急道,“明知祖母所说的是何意,你非得将之曲解了,我是想……”
“我懂。”梁墨萧低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沉静毫无波澜,连眼中都饱含了无动于衷的意味。
太后不由得有些无奈,只能说,“你今年也有十七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可眼下还有谁会替你操心婚事,祖母啊是瞧着云丫头长大的,这孩子是个好的,知冷知热的懂得体贴人,你就是要做事,先成了家不是更好?”
“皇祖母,孙儿知道表妹是个不错的女子,可是您别忘了,孙儿于年初已经成家了。”
话音一落,庵堂外“嘭”地一声响起东西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