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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艾察言观色,心中冷哼一声,也不与刘虎硬辩,又道:“在下先试为大单于分析。↑,若是拓跋郁律打败了我们,下一步,他必然不会放过大单于而向您展开攻势。您与他旧怨颇深,自然会比我更清楚,在下没说错吧?”
绕了一圈,刘虎的思路,不知不觉的又被谢艾牵着走,当下便自然地将头点点。
谢艾立即又道:“可是您与我军,从前没有半分龃龉,就是最近,也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而且那还是因为我军要对付刘曜才引起的。我们两家实在算不上敌人。我军打败拓跋郁律之后,自然还是要继续讨伐刘曜,对于您,我们没有理由攻击。但是现在您却主动先出兵,在我们困难的时候,竟要来夹攻我们。那么日后,我家大将军必然会极为愤怒的对您展开全面报复,您自己为自己又硬生生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手。”
“所以,在下认为,若是您执迷不悟,坚持放着旧仇宿怨的鲜卑人而不顾,却目光短浅的认为时机难得,而非要顽固的在此时来攻击我军,那么,我们只有在战场上强硬的回答您。可若是此时大单于能够及时收手,不要来蹚这趟浑水,等我军打败拓跋之后,对您必然有所回报,使您继续在北方逍遥自在。——这,就是在下专程赶来给大单于送的大礼。”
帐内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心思各异的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凝重。刘虎站起身走了下来,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珠,凌厉的目光死死地在谢艾和鲁鱼二人面上不停梭视。鲁鱼汗湿中衣,竭力忍耐,谢艾满面镇静,微笑以对。
过了半晌,刘虎又回到座位上,他思来想去,竟然越来越觉得谢艾说的话很对。末了,他有些尴尬,抓抓头皮,对士兵挥挥手道:“尔等都退下吧!我有话还要问问谢主簿。”
听他这么说,不惟副使鲁鱼如获大赦,仿佛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相似,便是谢艾在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刘虎缓了态度,对着谢艾又盘问了一大通。谢艾振作精神,趁热打铁,鼓起如黄巧舌,似乎是一直站在刘虎的角度,为他分析各种利弊得失。到得后来,将刘虎说的频频点头,神色之言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好吧!你家高大将军一片诚心,让谢主簿你专程而来,本单于承情了,愿意接受你们的好意。那么,接下来要本单于做什么呢,是不是就此退兵回去?”
谢艾忙道:“是这样。大单于请赐予某件能够代表您本人身份的信物,我们送回去给我家主公看过,他便明白了大单于的友善回应,从而能够安心的专门展开对拓跋郁律的军事行动。也说明在下并没有虚言哄骗他,好算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刘虎爽快的点头,想了想,便就怀里摸出一柄镶满了各类名贵宝石的匕首,令人送到谢艾手中,又道:“这把匕首,乃是大汉国高祖皇帝,当年亲自赏赐于我的,并允许我在北方,将这把匕首作为权杖一般,代替他行使权力。如今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先借给你做信物,将来最好还是还给我吧。”
谢艾不禁暗自为刘虎的憨直悄悄哑然失笑。他将匕首拔出鞘来,却见寒光凛凛,刀刃上刻着两行小字:‘“刘氏宗藩,大汉之虎。”
这暗契了刘虎姓名的名贵匕首,果然是一等一最好的信物。谢艾大喜,忙施礼道:“大单于放心,等打败拓跋部,必将完璧归赵。既如此,我便叫鲁副使,即刻动身,回去向主公和州主及时汇报,早些打消我军的疑虑。”
刘虎眨眨眼睛:“哦,你让副使先回去。”
谢艾自信一笑,却敛容道:“大单于深明大义,但是您的麾下和各部长老,可能还会有些顾忌。所以作为我军正使的在下,有必要先留下来,等到我军击败了拓跋郁律之后,再与大单于来订立盟约。我想这也能为大单于堵住悠悠众口,而进一步显示我们的诚意。”
刘虎很是高兴,搓搓手道:“难得你为我这般考虑周全。既如此,便就委屈谢主簿在我这里暂住几日。你放心,本单于管吃、管喝,管你玩乐。到了晚上我再送你两个女人,是我前不久从拓跋哪里抢来的鲜卑女子,皮肤白皙身段好,保管你满意。”
谢艾哭笑不得,忙不迭的摆起手来。
第二日,最新的消息传来,南边二十里外的杨韬部,主动后撤而去。刘虎高兴的很,对待谢艾更加客气,使其行动之间,愈发自由无拘。
且说鲁鱼火速而回。韩雍立即又遣人,将刘虎的信物送交到拓跋郁律手中,并以刘虎的口吻,伪造了一封书信,信中向拓跋郁律表达了恭顺之意,对过往种种劫掠恶事表示了歉意,并极为恳切的向拓跋郁律约定时间,一同进攻秦军。并强调只要将河套地带继续留给他做牧场,那么从此以后绝不再骚扰代国,永远睦邻友好下去。
拓跋郁律只想尽快击败秦军,狠狠教训教训那些不懂规矩的汉人。对于刘虎主动来约,本就意动,又见刘虎之信,各种忏悔和奉迎,更觉欣慰,于是当即对“铁弗使者”表示,同意刘虎关于半个月之后,同时发兵,两相夹攻秦军的邀约。
在缓兵之计有效的运作下,刘虎以为秦军即将与他和好互不侵犯,而在悠然地等着坐看秦军击败代军的好戏;而拓跋郁律则以为刘虎愿意来顺服于他,并等待约定时间道来,便共同出兵一举全歼秦军。
两边都在按兵不动的时候,三日后的日头西落之后,韩雍亲率两万精锐,用兽皮裹了头脸,偃旗息鼓衔枚疾行,在暮色的隐蔽下,迅速逼近了刘虎的营帐。虽然人无声马不鸣,但奔行之间踩踏大地发出的声响,随着距离迅速变近,还是愈来愈明显。
边塞北地,十月初秋的时候,到了夜间便陡然寒冷无比。几名哨兵,正微蜷身子,在凄冷迷蒙的营外,顶着刺骨的塞北朔风,拢着衣袖来回走动。牛皮靴子踩着硬邦邦的地面,发出的独特的擦擦声,映衬着四野中的万籁俱寂。
突然,有名老兵,疑惑的停了脚步,偏起头侧耳细听。与此同时,他的数名同伴,也不约而同的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响,但却无法捕捉清楚。几人疑惑的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处。那老兵经验丰富,便伏下身来,不顾冷硬难捱,将耳朵紧紧贴着地面,闭上眼睛,蹙眉细听。周边好几个人都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紧张的看着。
老兵听了半晌,突然猛地蹿起来,似乎像只极度受惊的野狗,将猝不及防的众人,吓得好一个激灵。那老兵哪里顾得许多,早已扯着沙哑的嗓子,疯了似得跺着脚狂喊起来。
“敌人来袭,敌军来袭!”
他惊恐的嚎叫,瞬间扯碎了萧条的冬夜,将一座座帐篷的帘子给掀开,带着呼啸的冷气,使人的心都要凝结成冰。最外围的一片帐篷,很多兵卒慌慌张张的边套着毡袍,边跑出来瞧看,但随着一支从营外突然抛掷而出的火把划破夜空,黑衣黑甲的秦军,已开始猛烈踹入铁弗匈奴军营帐,像成群结队的凶兽。
中军里,刘虎本来正要朦胧睡去,忽闻栅外雅雀呱叫四起,正微疑时,鼓噪声陡然刺耳大作,刘虎愕然惊起,趋出帐外,向外一望,已是火势炎炎,光明如昼,很多部下亲兵们在纷纷东张西望,不知所为。蓦地听闻有人狂吼遇袭遇袭,刘虎心中登时狂跳如鼓,双目乱转时,秦军已破了外营汹涌而入。
“单于且避,我去迎战!”
铁弗部勇将安勃罗,大吼一声,舞着大刀,带着兵卒挺身逆战,气势狂猛地迎头杀去,正正与韩雍撞在一处。韩雍略与交锋,你来我往,约有数合,杨韬已驰马冲至,急忙替下韩雍抵住安勃罗时,旁边驰来李虎,双战安勃罗。韩雍拨马回转,接过一支燃着火的箭矢,照着远处某座硕大的帐篷,嘣地射去,那火箭瞬间便烧着了帐篷,像一座巨大的祭天火盆。铁弗兵惊惶地乱叫起来,韩雍已高高掣起战刀,厉声挥兵大进,铁弗部愈发沸反盈天起来。
无数秦兵山呼海啸般掠过。邓恒打马赶到,又复替下杨韬,来战安勃罗。安勃罗非且毫无角色,反更发起狂来,全不退缩,没头没脑的劈砍,刀法盘旋,招招进逼。邓恒竭力招架,竟有些敌他不住,几乎手忙脚乱起来。
“贼将纳命来!”
忽斜刺里驰到一将,挺枪便刺,先一枪格住安勃罗刀锋,复一枪猛地刺入安勃罗左肋,安勃罗不及闪避,仓猝被刺,鲜血直喷,一声狂叫,倒毙马下。
邓恒连忙视之,乃是小将姚襄。邓恒擦一把汗,不及谢过,便与姚襄急忙交待几句,二人分兵从左右合围铁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