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七章 奈何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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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索綝对于高岳获封郡公,也是腹诽不已。从前高岳职轻位低,索綝还可以上位者照拂下属的心态,心安理得予以关照,理所当然的自做导师模样;而今高岳年纪轻轻便已和他基本上平起平坐,这让他接受不了,又暗怨朝廷滥觞,认为皇帝事前没有和他照会,就做主封爵,很是不妥,也让他的权威性受到了挑战。

    故而,索綝情愿大家一起同样的来守城,也不愿高岳出去再立功劳。他的意见,在廷会上很是重要,而且翻来覆去只用风险太大做理由,极力反对。慢慢的也有不少臣工开始附议,其中以五兵尚书杨骓的声音最大,他慷慨激昂道,高都督还是年轻气盛,只是一味想战。万一败衅,愈发动摇人心届时可怎生是好。末了对着高岳施礼道,他一片公允之心,乃是对事不对人,请高都督海涵勿怪。

    高岳虽然一时摸不清索綝为何如此唱反调,但这杨骓必然是因为觉得上回其孙杨玉的事,自觉当众失了颜面,故而当下逮住机会,跳出来发难。但个人私怨乃是芝麻小事,在军国大事面前,岂能如此公报私仇。但若是当面驳斥揭露,人必将以为高岳自己小肚鸡肠,反污忠良,故而只得忍住。

    见司马邺从满面迟疑,到渐渐偏信了索綝,高岳大急,当即拜倒道:“大好战机,稍纵即逝,岂不可惜!臣请自率本部军马,出城伏击刘曜,若是毫无斩获,臣愿受任何责罚。”

    樊胜乃是京官,很有些牵碍之处,虽然心中赞成高岳之说,但不好公开跳出来与索綝唱反调,但若是装聋作哑,心中又过意不去,左思右想,还是出列转圜着道:“陛下,索太尉老成持重之言。不过臣以为,也可以让高使君去试试,反正最坏也不过是固城自守,军心应不会进一步动摇,臣愿担负主持守城军事之责。”

    凉州督护王该,也在高岳身旁跪倒,大声言道:“趁敌不备,攻其腹心,此计微臣十分赞同。高使君智勇双全,公忠体国,微臣斗胆请陛下再勿犹豫,便就应允。微臣也愿随高使君同去杀敌。”

    两人四目,满含期盼的望着司马邺。司马邺本来因为索綝之败,而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此番被索綝再三阻谏,也觉得若是寄了偌大希望的高岳万一又败,那人心分崩离析之势不可避免,为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出城迎战,还是缓缓的好。

    “高卿,为慎重起见,朕意,还是固城死守,待敌疲敝后,再做道理。”

    “陛下!若是刘曜一旦围城,必将全力环攻,且据报他有七八万之众,日夜攻扑,我长安必将难以坚持,哪里还容易等到他逐渐疲敝!陛下,臣请……”

    高岳实在不好说,若是从正史上来看,今年你朝廷凶多吉少,若眼下还不主动抓住机会,竭力挣扎反击,多争取些生存空间和时间,只晓得一味的坐困孤城,届时必然玉石俱碎。他急得满面通红,剑眉倒竖,忍不住还想再辩,索綝却将脸一沉,没好气道:“高都督,如何这般固执!且陛下金口玉言,既然已经降旨言道不许,你怎可还让陛下收回成命么!出城迎战之事,到此打住勿要再提,还是将城防守御细细商讨为妙。”

    高岳心中登时如雪飘过,他叹了口气,无言拜伏,失落的站起身来。

    才不过第二日傍晚,远方地平线上,匈奴大军似排空而来,仿佛充塞了天地间的一切。七万精锐军卒,杀气腾腾如猛兽咆哮,让人胆寒。狼纛旗帜遮住了天幕,一望无际的敌军,和那持续不停的沉闷牛角号声,使城上之人好像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高岳两世从军,乃是打熟了仗的老兵。此刻见到敌军这般气势,也不禁暗自心惊,但无奈先机已失,便就被动,他直觉此番必将要经历极为惨烈的战事。

    那匈奴大军进至城下,却并未有任何进攻态势。却不慌不忙的打桩,竖栅,有条不紊的先扎下营来。城上将这种种从容看在眼里,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刘曜志在必得的决心。

    眼睁睁看着匈奴人的军帐,一顶顶的搭建起来。高岳又忍不住进言,欲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当下可率数千精锐骑兵,出城冲杀一阵。若是竟然得势,那么城中可立即派出援兵扩大战果,若是不易得手,起码也可挫其锋芒。

    索綝牢牢把握住了司马邺的心理。好比一个极度恐惧的人,在危险面前,本能的只会抱住脑袋缩起身子,竭尽所能的自保,而不会想到去主动试探甚至攻击危险。于是在索綝的驳斥劝阻下,司马邺终究又还是没有同意高岳的再次献计。

    司马邺有些歉疚的看着高岳,叹着气道:“高卿,你的忠诚,朕都知道。但眼下长安人心惶恐,兵力较之敌人也单薄,你出城与战,万一失利,后果不堪设想。且朕如今心力交瘁,也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所以,你就先听从索太尉之言吧。”

    高岳低低的应了声是。恍惚间,他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当年义父被宋廷百般掣肘之时,那种无奈不甘、既怅且憾的痛心感受。

    这边正是危机重重的时候,上邽方面局势终于有了新变化。自高岳离开上邽城下之后,韩雍统帅两万大军,进一步加紧了威压态势,前后已发起了三次大规模的强攻,上邽摇摇欲坠,城内已是一片焦头烂额。在守城兵力严重减员的情况下,司马保不仅强行搜罗各处青壮以充作守卒,甚至左右权衡,将时时不离身边的王府亲卫一千人,也咬牙全部派去了城头。

    花满楼的上品厢房内,祁复延一双小眼睛闪着光,正在和蒯老三急急交谈。在无奈憋屈了数月之后,他认为,眼下突袭南阳王府的时机已经成熟,且世上没有什么事真正有十足的把握,既然敌我双方面的条件都已基本达到,那就不能再犹豫拖延了。

    “司马保用尽最后力气在挣扎,将王府亲卫都调了走,现在他的老巢,肯定是防备格外空虚。仗打到现在,他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城外,疏忽了、或者说即使想到了也无奈顾不上城内的安全形势。所以,我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咱们就动手,直捣南阳王府!”

    听着祁复延已经不是商议的口吻,而是下了命令,蒯老三忙站了起来,频频点头。这段时间以来,蒯老三越来越睡不安寝,作为上邽城中内衙的实际领导人,如今城外大军已经攻城多时,开始明显出现损伤,但他内衙分支的工作却开展不利,局面老是停滞僵持,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来个里应外合,这让他觉得极有压力。

    祁复延的话,也让他就此下了决心。再要迟疑,等到城外费劲力气攻破了城池,他们便等于是寸功未立,迁延渎职,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如今,王府守备力量确实前所未有的空虚,真是极其难得的好机会,无论如何,也要下手了。

    “好!祁副使之言,正是属下心中所想。”蒯老三难得的将桌子重重一拍,借机宣泄下自己内心煎熬难耐的情绪:“干他娘的!再不行动,我方将士又不知要牺牲多少人,确实不能再等了。祁副使,属下现在就去号召调度所有可靠能用的人手,务求今晚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