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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赢看着李延年与柳钰珍这亲密无间的配合,想象不出屏风后的文静姝会是何等表情。
其实这就是她从不苛求李延龄的真正原因了。于她而言,一个男人,你憨你儍你穷你笨都没关系,但就是不能渣,心理生理的出轨她是绝对不能忍。
而这种男人,偏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李延龄却恰好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感谢李承锴和穆王妃了,若不是他们的冷酷无情让李延龄从小脱离了这个膏粱锦绣软玉温香的王府,说不得李延龄现在就是李延年第二。
想到这里,朱赢忍不住把李延龄的形象与李延年的做派糅合了一下,结果要不是捂嘴捂得快,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怎么眼下之事让弟妹觉得很开心么?无端笑起来?”盛歆培一直注意着朱赢,见她不知想到什么笑得那般开心,顿时满心不爽。
朱赢笑容不改,道:“就眼下来说,二哥安然无恙,元凶即将抓获,我开心难道不应该么?在这里朱赢倒是要奉劝大嫂一句,虽然大嫂姓盛,但现在已是王府的人,这轻重内外可一定要分清了,别尽做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我做什么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了?”盛歆培本就脾气欠佳,怀孕之后荷尔蒙失调,更是易怒。
“你为了将二哥被绑之事扣在我头上,不惜绑了我的贴身丫头严刑拷打,企图屈打成招,于此,我十分愤怒及痛心。好在我尚有理智,知道来找王爷主持公道,如若我与大嫂一般丧心病狂,当即带着满府仆役打去辉先院,大嫂又当如何?妯娌成仇王府内乱,外面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岂不拍手称快?这还算不得亲者痛仇者快么?”朱赢慢条斯理道。
“你——”盛歆培理屈词穷,真恨不能上去撕了朱赢的嘴。
“弟妹侍婢被绑一事父亲尚未有定论,弟妹也不必急着这么快就定旁人的罪。”李延寿道。
“人证物证俱在,只要没有旁人从中作梗,我就不信王爷审不出来。便真的审不出来也不打紧,这等事情,只有那不想做的,绝没有不会做的,以后大家都各自小心罢了。”朱赢说到此处,扫了李延寿一眼,道:“我与大嫂说话,大哥这有一句帮一句的什么意思?是欺负大嫂不长嘴呢还是欺负朱赢夫君不在家没人帮呢?同是一个爹生的,这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大哥二哥高坐华堂享尽富贵,夫君却在陇北抗雪救灾,也不知冻成什么样?”朱赢泫然欲泣地拿起帕子掖眼角:“我那可怜的傻夫君,为了不辜负王世子这三个字,什么脏的累的要命的活都抢着去做,却不知在有些人眼里,这三个字不过是坐在屋里玩玩心计使使阴谋就能夺去的。我呸!便真夺去了,能服众么?当缅州百姓都眼瞎不成?”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父子三人都黑了脸。
“够了,就事论事,休要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李承锴斥道。
“朱赢哪有胡言乱语?老三不是去了陇北抗灾?老大老二不是坐在这里享福?哪一句说差了?王爷偏心也要有个度!依我看,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审朱赢侍婢被绑一案,反正口供朱赢都得了,将人带上来再问一遍,细节都对得上便是板上钉钉之事,没什么好说的。王爷若是现在没心思审,我来审,真论起来她们妯娌不合,我也是有权过问的,不是么?”穆王妃忽然道。
朱赢:“……”穆王妃居然也有智商上线的时候?难道对穆王妃而言,卖惨比讲理有用?
李承锴与穆王妃目光较量片刻,大约觉得自己也不能做得太过,便应穆王妃所言,使人去把绑了凌霄的那帮人带上来。
等到那几个衣衫破烂鲜血淋漓的人被押上来时,李延寿第一个嘴角浮现出冷笑,李承锴意味不明地看了朱赢一眼。
朱赢只想扶额:穆小峰你就算要化心疼为暴力,也考虑一下旁人的观感啊。不过比起凌霄,这几人还真不算惨。
有小酒馆夫妇作证,这几人对于他们绑了凌霄并对凌霄用刑一事没什么好抵赖的,不过关键之处却反了水——他们自称不认识盛府之人,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看不得朱赢一个大旻公主在缅州作威作福,所以想给她一个警告罢了。
盛歆培一直紧咬的后槽牙明显松懈下来,连带着整张脸的表情都自然了。
她斜眼看着朱赢不无嘲讽道:“现在怎么办呢?人说了不是我指使的,都打成这样了,难不成再用刑?再用刑估计都要死了,你公主的侍女就这般金贵,受点伤要旁人用命来抵?”
“我朱赢做事用的是脑子,脑子不够用的人才会时不时地想用拳头说话。你拳头再大,能有我大?我夫君是王世子,是骁骑营将军,你夫君是……咳!对了,顺便说一句,因为已经出嫁了,所以不比爹。当然了,若是大嫂一定要比,万般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奉陪。”朱赢说完,不等盛歆培反唇相讥便回身对李承锴道:“既然这厮反了水,可见用刑也没多大用处,不如交由朱赢来审吧。”
“你一个女子,还有什么特殊的审讯手段不成?”李承锴颇不以为然。
“朱赢忝为王府世子妃,总要有些旁人不及之处,方能服众不是?”朱赢手一伸,鸢尾又递来几张纸。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那几张纸上,只见朱赢拿着纸道:“何有光!”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下面跪着的几人中便有一人身子一颤。
朱赢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起冷笑,照着念道:“现年三十七岁,家住城北桂芳街杨柳胡同。此人原是地痞无赖,后因姨家表兄成了盛府盛夫人身边得脸潘姓管事妈妈儿子的连襟,此人便顺着这条裙带关系认潘妈妈做了干娘。自从认了干娘之后,此人一路飞黄腾达,先是原本一事无成的大舅子去龙台府巡防司谋了职,再是自己接连开了几间铺子挣了钱,休妻另娶广置家业不说,还做了整条街上地痞无赖的头头,可谓咸鱼翻身的典范。不过,何有光,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会把你干娘叫你做的那些缺德事桩桩件件都一五一十地记下来呢?莫不是想着将来万一出事能留作保命之用?”
何有光猛然抬起头来,血污的脸上一双眸子目光如刀地盯着朱赢,沙哑着嗓子道:“祸不及家人,在我尚未定罪之前,你敢乱动我的家人?”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是何有光?”朱赢微微笑。
何有光:“……”
“这样就对了,否则还要把你七大姑八大姨地叫来相认岂不麻烦?顺带说明一点,我的人可没有碰你那水灵灵的小填房一个指头,不过告诉她只要把你留在她那儿的东西给我们,就不把她与人私通之事告诉你。再顺带说明一点,与人私通不过是我们诈她的借口罢了,谁知歪打正着。所以说鱼配鱼虾配虾,淫-娃配王八这些老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朱赢转身,从鸢尾手里拿过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侍卫递给李承锴,道:“王爷,证据在此,有了这本册子,估计龙台府很多陈年旧案都可以沉冤得雪了。”
李承锴接过翻了几页,便将册子合在了桌上,闭上眼调息静心。
盛歆培又是想把那册子拿来看看到底写了什么,又是恨不得一脚踹死何有光,一时坐立难安。
唯独李延寿盯着朱赢,目光复杂。这么短的时间连何有光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了,关键证物也到了手,这能耐……
“所以到底是怎样?是盛夫人派人绑了朱赢的侍婢?”穆王妃问李承锴。
李承锴睁开眼睛,看着李延寿道:“延寿,此事过后,回去看好你媳妇,生产之前就不要让她踏出辉先院了。至于其他的,我会与盛将军说。”
李延寿愣了一下,拱手:“是。”
“凭什么?不过是一本破册子罢了,谁知道是不是朱赢杜撰的?她心眼多得像鱼身上的鳞,能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盛歆培听说要将自己禁足半年,登时不依地闹了起来。
“你若自认还是王府的媳妇,就闭嘴!”李承锴冷声道。
盛歆培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扁着嘴道:“我才说几个字就让我闭嘴,她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叫她闭嘴。难道缅州要变天了不成?这王府大堂都成了她的一言堂,只能听她一家之言,旁人反驳半句都不成?”
“放肆!”见一个两个都不把他这个公爹放在眼里,李承锴简直出离愤怒,指着李延寿道:“把你媳妇带下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李延寿默默地站起身去扶盛歆培,盛歆培却一把挥开他的手,抹着泪自己往外走了。
无巧不成书,刚走到门口,那边去盛府验人的侍卫回来了,手里押着一名管事,后面还跟着盛默全。
盛歆培本就满心郁愤不平,这下看到一向宠爱自己的爹更是不得了了,当即哭喊着扑过去道:“爹,他们欺负我,他们一家子都欺负我……”
朱赢看着李延寿背影一僵,忍不住微笑着在心里吐槽: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贪图人家的家世,就得容忍人家的愚蠢。
侍卫们押着那姓王的管事进了大堂,向李承锴汇报情况,盛府的这个王管事果然就是柳钰珍口中那左后腰有胎记的王管事。
那王管事显然从侍卫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趴在地上大呼冤枉。
“此女你可认得?”李承锴命人将柳钰珍带上来。
王管事看了一眼,连连摇头,道:“从未见过。”
“那她如何知晓你身上胎记?”李承锴问。
王管事苦着脸道:“既然对方都能布局绑架二王子,那要栽赃奴才便更容易了。奴才在翠云楼也有几个相好,随便找哪个一打听,都知道奴才身上这块胎记。”
李承锴想想也是,便又问柳钰珍:“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柳钰珍摇头,道:“奴只认得他的人。”
“那便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你也敢胡乱攀诬盛家管事,试图挑起王府与盛家不合。依我看就该给这贱婢上刑,看她说不说实话!”因着有盛默全撑腰,盛歆培居然又回到了堂里,继续充当机关枪角色。
朱赢惊讶:“咦?大嫂你怎么又回来了?方才王爷不是让大哥送你回辉先院的么?怎么盛将军一来王爷的话都不好使了不成?”
盛默全看了朱赢一眼,对李承锴行礼道:“王爷,小女无状,臣特地带她前来向王爷请罪。”
盛歆培顺坡下驴,低眉顺眼地向李承锴赔罪认错。
当着人家的爹,李承锴自是放不下身份与一个女子计较,也就任她继续呆着了。
“王爷,臣以为方才小女之言也不无道理,毕竟这女子与对方合谋是事实,而王管事不过是被她攀诬进来的。如今既然没有铁证证明王管事就是与她合谋之人,不如对她上刑,重刑之下,不怕她不吐露真言。”盛默全向李承锴建议道。
李延年一听要对那娇滴滴的美人动刑,顿时老大着忙,欲向李承锴求情,又被李承锴一个冷眼给吓了回来。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话可真是丁点儿不假。看盛将军与大嫂的做派,可不一模一样么?”朱赢不无讥嘲地一笑,转身对李承锴道:“王爷,这柳钰珍身娇体弱的,能禁得住什么刑罚?别逼供不成,倒把人给弄死了。”
“就是,就是。”李延年急忙附和。
“听你之言,莫非你又有什么不用上刑便可叫她说实话的办法?”李承锴问。
朱赢摇头,道:“是不是实话,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既如此,何不叫他们当面对质呢?也不用说旁的,柳钰珍你只需说某月某日某时,你在何处见了王管事,而王管事若能证明自己并不在柳钰珍所说那处,便是柳钰珍在说谎,攀诬王管事。反之,王管事若是无法证明,则可反证柳钰珍说的是事实。毕竟此事才发生没多久,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连几天前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吧。王爷意下如何?”
“对对,此法甚好,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若是在此,便绝不可能在彼,简单直白一目了然。我赞同弟妹的提议。”李延年道。
朱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居然还对她报以感激一笑。
盛歆培与盛默全认定王管事是无辜的,便也没有反对。
李承锴见状,便道:“可以一试。”
朱赢看向柳钰珍,道:“柳姑娘,你好好想想,事关重大,记不清的便不要说了,单捡你记得清楚的说。”
柳钰珍怯懦地点点头,想了片刻,开口道:“他每次过来的时间都不固定,我记不大清日子和时辰。但他欺辱我的那几次我记得清楚。”她报了几个时间,最早的那次在半个月前,最近的一次在六天以前。
“王管事,现在就请你说说柳钰珍说的这几个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不要胡说八道,还是那句话,事关重大,你说出来的话都要一一验证的。”朱赢道。
王管事努力回想了一番,脸色忽然就变了。因为他发现柳钰珍说的那几个时间他也记得特别牢,因为那几个时间,恰是他陪着盛道文与大旻那边来的人进行密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