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笑喋喋无多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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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谢渊询问,蒋成回答道:“谢大人问的好,黄河改道之事我等从前年就开始筹划,水利院的张大人和江河总道的司大人前年、去年连着亲自去了河南、江苏、安徽三省三四次,实地考察,并在各地留有专人重点考察测绘,这才有了现如今的方案。而且引导黄河改道如此大事,古今未曾有过,怎能不计算周全。”说完,指着地图上之前划出的黄河改道路线继续说道:“这条路线经过多方验证,应是当下最佳选择,但也做了预案,这条路线分为九个节点,哪里如果出现偏差都由下一个节点进行补救,因此看似一条路线,实则是几十条路线汇总而来。”

    合上地图,蒋成继续说道“这个方案自前年开始筹谋,去年年底开始实施,按原来的打算用两到三年完成,可是如今不成了,只能提前进行了。”

    接着蒋成接过司立宁递上来的一个册子,翻开看了一下,对众人说道:“这是江河总道和水利院合计做出的预算,黄河改道工程分成了四期,第一期已除河南外完成了八成,剩余部分所需款项合计一百三十四万,这其中还有四十八万前两天财部已经拨付了,其余部分也以独立的工程申报过了,只是今年五月底前就要到位。第二、三两期要在今年年底前完成,这是最大头,共需要四千七百二十八万。本来不需要如此急迫,当初设计时考虑的时间是分三年完成,三省每年分别投入不超过六百万,结果现下黄河马上就决堤了,只能将两期同时进行了。第四期就可以缓行,只要明后两年内完成即可,不过是加固、疏通、引导的后续工程,耗费合计四百二十二万。”

    说完,又从刘继轩处接过一个册子,然后打开翻看了一下,还和刘继轩低声交流了几句,接着道:“这是文化博物学院勘察拟定的黄河改道沿途民户迁徙规划,本来按照规划,应该是分两批完成,今年秋后进行第一批一十八万户的迁徙,第二批明年秋后完成,共七万户。两次合计迁徙民户二十五万户,共计一百七十二万口。按每口五分地加二十元安置费用计算,迁徙安置费用为三千五百五十八万元。人口迁徙安置省份为河南、江苏、安徽、山西、山东五省,迁徙路途所耗费用本来只需要一千一百三十二万,但如今河南大水四漫,迁徙困难,白白增加了不少于四百万的费用,而且因为事起仓促,之前的费用最少还需增加四成以留备用。”

    “也就是说不算后续增加的,就需要一万万左右?除去明年与之后所需,仅仅是眼下最着紧的关头就需要调动九千多万?”谢渊的脸色白的吓人,急切的追问道。

    “是的!”蒋成也苦笑了一声,回答道。

    “我就是神也变不出这一万万啊!”谢渊的脸色苍白,摇着头,颓废的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说,非要等到这么个节骨眼才跳出来要钱,你知道现在国库有多少钱吗?我就算将库底给你翻过来,也不过七千多万,这其中还有一千万是要给外六镇的今年下半年的军饷、兵备费用,这是死事,谁都不能动,再来就是各衙门下半年的岁银、俸禄,加上杂七杂八的开销,我这里就近能动的不过五千四百余万。但是别忘了,河南的大水还需要赈济,那是三百余万百姓的生死啊。这么算下来我能给你的不过四千来万,剩下的将近六千多万的大口子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填啊?”

    韩绌听谢渊说完,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才这么点?我记得去年报上来的仅仅商税一项就有近八千万,海关据说也有四千万的进项,这还不算盐铁茶煤等等的专卖盈利,现在不过五月,你们国库怎么会就剩下七千来万呢?”

    谢渊苦笑一声道:“回皇上,前年和去年年初,因为西南用兵,战时签下了八千二百余万的赤字,当时急需的四千余万可是挪用的之前十几年的国库结余。今年年初到五月,战时与火器商号签下的合同,到期的也已经还了三千多万。还有最近五年,国道计划也在进行,每年都要耗费三千余万,如今到了路铸科账上的两千余万还能要回来不成?再加上今年上半年,仅仅工部批复的工程款就支应了四千多万。这一来二去的林林总总,仅上半年五个多月,国库支出去就有一万两千多万。到今年年税、海关关税交割还有将近两个月,而专营盈利要到年底才能入库。现在我这里剩下七千多万已经很不容易了。”

    “税部这边能不能将今年的赋税提前进缴?”韩绌又向税政参事卢浩问道。

    “收税这边的话嘛,商税大头都是半年一缴,现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提前征收,其他的零星散税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派不上用场。海关那边倒是可以支应一下,不过也不过大几百万而已,具体数字我需要回去查了才能清楚。但按照上半年的情势看,破千万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农税,嘿!那个听说五月收取的?别说本朝,自古都没有过。”卢浩也是苦着脸回道。

    “各项专卖盈利到五月可以挪出大约七百万左右,这还是因为新茶刚过,手边有了点余钱。”商政参事刘贺礼没等人问,自己就站出来说明了。

    “两边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万,还有五千来万的大口子呢,哪里还能找来这么多钱?”韩绌觉得头昏脑涨,本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很轻松,最富裕的大宋朝都没自己有钱,哪知道一场大水,就让本来富裕的流油的国库捉襟见肘了。再想想蒋成的说法,本来可以分几年缓缓进行的,但就是因为人祸,才不得不在如今仓促上马。越想越气,扭头看向已经躲在人群后面的向智生。

    眼看着皇帝要向向智生发难,王方确走出抢道:“回皇上,微臣倒是知道哪里能找出如此多的钱来。”

    听到王方确说出可以找出钱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王方确见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开口说道:“皇上,大家怎么忘了文胜公留下的聚宝盆了呢?”

    聚宝盆?大家都一头雾水,韩绌也没好气的说道:“王爱卿,好了,别卖关子了,说说那个聚宝盆是什么?”

    “呵呵!”王方确不紧不慢的答道:“就是咱们封大掌柜的帝国银行啊。”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转头看向了封雪清。

    见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封雪清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说道:“回皇上,帝国银行可以出这剩下的五千万……”

    还未等封雪清说完,王方确接着说道:“好!封掌柜爽利,果然是大公爵之后,国家栋梁……”

    王方确还待再说,被封雪清用手拦住,然后说道:“出是能出,但这不是白出,只能是贷,借贷的贷。而且是贷给财部的,财部将来是要还的。”

    封雪清这番话说的大家都皱起了眉头,田衢更是怒目相视,开口说道:“荒唐,你帝国银行是不是朝廷的衙门,如今正是用你之时,你居然提借贷,这血印子钱你也敢放?你不怕你老子封老公爵爬出坟墓来找你吗?”

    “田大人!注意你的言辞!”田衢提起封建明,最先不干的不是封雪清,而是顾赫。

    顾赫还待发作,被封雪清抬手按住了。封雪清走到田衢跟前,说道:“家兄在世时建立的帝国银行,恰是为了今天这等情况。所以这钱银行可以出,但是是借贷而不是支付。我帝国银行是朝廷的衙门,但是我银行内的钱款却不是朝廷的,而是千百万家百姓的。钱虽然是用于百姓,但这是朝廷的本分,不是百姓的本分。”

    “钱币是你银行印的,你出多少就印多少便是,哪里来的那些个啰唣。”王方确对封雪清的话鄙薄道。

    “王大人不懂得经济之道就不要乱讲,那钱币是随便乱发的吗?”卢浩站出来道。

    “你当你家里给孩子过家家的花钱呢?一部尚书居然如此无知,你还有脸立于朝堂之上?要不要我找几个博物学院经济堂的娃娃来给你上上课啊?”刘贺礼却没有卢浩的好口德,奚落道。

    谢渊、蒋成、刘继轩等人看向王方确的眼神都有些戏谑,顾赫更是笑出了声,郑欣、杨大祥、张敬则皱起了眉头,就连田衢、孙希等人都不住的摇头。

    一句话引来众多反应,这让王方确没有想到,他是书院出身,没有进过博物学院,在朝堂上属于典型的书院派,经世济民之道都是通过圣贤之书学来的,其实并非完全不懂,只不过是想逼迫封雪清罢了,但是没想到一时口快,说了错话。

    朝堂上自从博物学院建立起,便成了几派分庭抗礼之势。当初有个封文胜,学院派便开始迅速成长壮大起来。十部三寺的官员里,卢浩、刘贺礼、黄光泰本身就是学院出身,蒋成、谢渊、张绪则兼着学院的教授。十三个衙门,学院派占了近一半。而下级官员中,这个比例更大,将近七成的官员出自各个学院。但是书院派呢?只有王瑞、田衢、孙希和他王方确。而且王方确还是封文胜去世后,原吏部尚书郑欣递补为政事副相,才成了新的吏部尚书的。至于郑欣、杨大祥、张敬、王思筹加上一个向智生则是传统的读书人,这里面细分的话,郑欣、向智生和王思筹还是勋贵出身,郑欣更是当今皇后郑怡蓉的亲爹,所以面对学院派的团结,这些被着重打压的书院派大人们真是举步维艰。

    书院派出身的王方确还未成为吏部尚书时便瞧不起学院派,尤其瞧不起的便是商人出身的刘贺礼。如今卢浩说的还算好听,但是被刘贺礼奚落,他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也走上前去,跪倒在地,学着张睿之前的做派,摘下官帽,放于一旁,对韩绌说道:“皇上,臣自幼苦读诗书,习练圣人之道,如今被一末流之民攻讦,臣自觉有愧圣人教化,自请辞去吏部尚书之职,望皇上恩准。”说完便深扣一礼,趴俯于地。

    韩绌觉得自己太阳穴处青筋快要爆裂了,自王瑞开始,接着是张睿,然后是吴科,现在又来了一个王方确,都跳出来辞官,这是在逼宫啊。气急攻心的皇帝就要准了王方确的请辞,却不想一旁的郑欣咳嗽了一声,出来道:“王方确!你如此矫情,难道也是圣人教你的吗?卢大人和刘大人有说错吗?你不懂就要学,须知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方为圣人子弟,还不起来。”说完,竟亲手将王方确掖了起来,并俯身将官帽拾起,戴在了他的头上。

    “王爱卿怎如此不知轻重,算了,朕就当你刚才没说过。”韩绌见郑欣出面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着郑欣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趴在地上的王方确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他想起了刚刚被架出去的吴科。现在被郑欣拽了起来,自然也不好继续矫情,也就坡下了驴。

    “说你脸皮厚,还真是够厚,被我这末流之民奚落了,居然还好意思继续留在这儿。”刘贺礼倒还是继续不依不饶的,要是能将王方确撺掇的也辞了官,那他一个朝会就挤兑走了俩人了。

    “好了!你也是堂堂商政参事,一部堂官,如此气量难道就是先文胜公教导的吗?”郑欣见刘贺礼还在叫嚣,便出言责备道。

    郑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刘贺礼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但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甘。

    见没人再继续捣乱,谢渊则出列对韩绌道:“启禀皇上,那银行设立之时,先文胜公就和臣等讨论过其运转流程及诸般事务,只是刚才事情急了,微臣等一时竟没想起来。如今多亏王大人提点,那银行借贷一事便是此时筹措银钱的最好办法。臣愿借贷,请皇上准请。”说完躬身等候皇帝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