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中阳山下 上

羽羽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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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恋就像是一杯冷掉了的茶,除了扔掉,否则就只能浸泡在杯具之中。痴情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占据很大比例的便是失恋之后一蹶不振,痴心妄想着对方回心转意;另一种则是自暴自弃,以换袜子的频率换交往对象,从中压榨和攫取疯狂与洒脱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邓醺走了之后,尘馨整个人都沉了下去,那一段时间她几乎不会出门,阴郁地叫人怀疑她是否害了什么不治之症。朱文定时常都来陪她,如果尘馨心血来潮回他两句话,那么朱文定便能和她说上一大堆好玩儿的事情,换着法儿地逗她笑;如果尘馨不想说话,那么他也不说话,要么就陪她干坐着,要么就是帮她打扫一下院子,一呆就是整整一天,从未间断。

    这个时候的俞恪衷虽然心里挂念着尘馨,可是自从启良回来之后两个人便鲜有说话,长时间的不交流已经叫俞恪衷忘记了该如何上前关心。既然精神上无法对尘馨施以援手,那么只能在物质上多下功夫,于是他就不停地送东西。

    他送的茗烟茶是赶在日出之前,采的茶树寅时吐露的细嫩芽尖,每次只能采很少的一点,回来自己晾晒,两天的量才够冲泡一次地;他在山崖的石壁上掏的云鹰蛋是在云鹰刚刚产完,没有被孵地时候,那个时候的蛋最纯,只不过母云鹰会拼了命的保护自己的蛋,俞恪衷被云鹰抓了脸,眼睛险些瞎掉;还有三尾毒蛇保护的滋补良药,长满毒刺的益芙果。

    可是当俞恪衷将这些拿给称心的额时候,尘馨却只是苦笑了一下,说:“辛苦你了,这些我不需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叫俞恪衷无法回话。他看着尘馨苍白憔悴的脸,心头翻涌起阵阵酸涩,却只能仓促地点点头,说:“那我走了,你保重。”

    他不善于说话,想着靠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的缺失,可是到头来还是于事无补。

    尘馨是木婴族里面缫丝最好的人,如今她经历了这些事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工作了。眼看着木婴族人的蚕茧都收了上来唯独缺少一个缫丝的,这工作怎么都无法开工。于是村子里面平时有些说服力的人便找到尘馨,送去好吃好喝,劝她走出阴霾,重新振作,捡起缫丝的重任。

    一来二去,尘馨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十分艰难地答应下来。

    朱文定在外面扫着庭院的树叶,眼看着尘馨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送走,然后撑着扫把对尘馨淡淡道:“你决定了?”

    尘馨点点头,说:“嗯,我已经好了,你不必再担心我了,还有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

    及其淡漠的一句,其实就是在告诉朱文定,以后你不必来了。

    结果朱文定果然没有再来。我不知道朱文定是不再爱尘馨了,还是说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从邓醺手里将尘馨的心抢回来,哪怕是趁着邓醺抛弃她,他低三下四地去捡也捡不到。

    只是那以后,朱文定真的就不再为这段感情努力了,也许是看轻了,也许是看清了。

    后来尘馨加入缫丝这件工作,而且干地很起劲,恍然间换了个人似得,大家都以为尘馨已经从那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了,都很替她开心。

    俞恪衷偶然见到和其他木婴族女孩儿一起工作的尘馨都会停下脚步痴痴地看上一小会儿,看她很努力地工作,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说笑他就本能地升起一股子幸福感。

    村里的大妈说,恪衷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找个媳妇了,村子里有喜欢的么?喜欢什么样的你和大妈说,大妈还认识隔壁村庄的姑娘。俞恪衷笑了笑,说,不急。

    不急,真的不急,等我忘掉尘馨的,等我忘掉她我就托您给我寻一个媳妇。可是,我什么时候能够忘掉她呢?

    俞恪衷抬头看向那琳琅的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永远不要忘掉她了,那样他会心疼的。

    而就在那个夜晚,尘馨永远地离开了人间,离开了他。她倒在纺车前,微微闭上了眼睛,纺车上还有纺到一半的粉色的胭脂锦,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睡着了,可是她真地离去了,不声不响,没有叨扰任何人,轻的就像她纺出来的胭脂锦。

    村子里的巫师说,她其实早就死了,是和心一块死的,只不过她的肉体还没有发觉心死,所以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今天她的肉体由于疲惫停下来歇了一歇,那么她这个人也就是真的死了。

    于是村民把这个罪安置在邓醺身上,然邓醺已经不在这里,作为他最近的亲属郭大叔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家抨击指责的对象。郭大叔不堪重辱,搬离了村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也是为什么郭大叔这么忌讳邓醺和尘馨这两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两个人他饱受歧视,甚至再也没有脸面回到村子里面去。

    故事讲到这里,所有的谜团都已解开。俞恪衷嘴笨,没有带给生前的尘馨什么快乐,只能一声不吭地搬出来,用余生去陪伴这个他爱了一辈子都不曾得到半点回馈的女子。

    这算是痴情么?俞恪衷不觉地他有多痴情。也可能他自己身在其中所以对此见怪不怪了吧?

    “你在这里,尘馨她会安心地。”凤长鸣看着尘馨的墓冢喃喃。

    “我不知道,也许站在这里的是邓醺那个混蛋她才会安心,可是现在是我站在这里,我知道我是安心的。”俞恪衷深情地看着尘馨的墓,好像她还活着,而且就站在他的眼前。

    何怜月揉了揉鼻子,眼圈有些红。

    “也许是我太小心眼了吧,我想将她占为己有,从来都不允许别人靠近这里,所以你们来的时候我才……呵,如今将这些话讲出来,我心情平复了好多。”俞恪衷苦笑了一下,道。

    凤长鸣看着俞恪衷道:“所以这么久你一直都是一个人?那,朱文定大哥呢?”

    “呵,那小子。”俞恪衷摇了摇头:“她下葬那天他还在的,可是第二天他就失踪了。他家里的东西都未动,明显是仓促离开的。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回到村子里,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村子了,他现在什么样,我一点儿也不清楚。”俞恪衷说着仰头看向青色盎然的天空,在枝叶交错的穹顶上,阳光微泻下来,像是一捧黄灿灿的金子。他抬头的瞬间,一片椭圆的树叶跌落下来,在风中摇摇摆摆最终擦着他的脸划过,就像是最轻柔的抚摸,可是无论这片叶子再美好,他知道,对于他来说最轻柔的抚摸,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

    故事听完后,凤长鸣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俞恪衷说他没什么好打算地,以后的日子就继续在这里陪着尘馨就好。凤长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他领口那条及其显目的粉色丝巾,心中十分酸涩。

    俞恪衷说,沿着这条小溪就能去中阳山,当初他和朱文定就是这么到达的中阳山遇到的凤长鸣。

    凤长鸣点头,然后又叙了会儿旧,之后着急赶路的凤长鸣便与俞恪衷作别离开了这里。

    这条小溪并不是笔直的,无法用通天蚓代劳,所以凤长鸣与何怜月只好沿着这条小溪步行而去。

    其实这里距离中阳山也不算太远,凤长鸣曾在休息的时候爬上了一棵参天大树极力眺望,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险峻中阳山,凤长鸣激动地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此时已经是傍晚,站在极高的地方俯瞰林海望向天际,那绝美的夕阳宛如一颗沉到山口的火珠。这个距离若是步行的话最起码半夜能够到达中阳山,这就太不尽人意了。于是凤长鸣把通天蚓从意识海里面召唤出来。通天蚓好久没出来透气,一经出来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连滚带扭地伸展筋骨,凤长鸣此刻还在树上,经不起它这样折腾,于是将它抱得紧紧地防止它做出过激的动作来,它肉滚滚地掉下去没什么大事,可是他掉下去可就惨了。

    通天蚓被凤长鸣抱住没法将内心的激情彻底发泄出来,于是皱着没有眉毛的眉头十分愤怒地看向凤长鸣以表抱怨。凤长鸣理解它,于是煞有其事地道:“我知道你想活动筋骨,不过别着急嘛!”说着,凤长鸣伸出手来指向远处的中阳山,道:“你看那里,中阳山,这回轮到你活动筋骨了,有没有信心带我们去那里?”

    通天蚓用力地将脑袋从他的怀里拔出来,使劲地点了点头。凤长鸣满意地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小脑袋,道:“那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既然通天蚓获得了中阳山的坐标,那么去那里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了。凤长鸣从树上下来,何怜月正坐在一旁休息,看着凤长鸣道:“怎么样?还有多久到中阳山?”

    通天蚓表示自己被忽视了,十分不开心,为了挽回自己的存在感它再次将自己的身体从凤长鸣的怀里吃力地拔出来一点儿,然后昂首挺胸以证明自己的存在,结果再次被何怜月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