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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长鸣其实打心眼里不愿意叫何怜月跟着来,首先这是诀别,并不是聚会讲求热闹,其次她们又不熟,相见也是尴尬,可是何怜月一再央求,真是叫他左右为难。他内心十分惦记柔昙,生怕万一去晚了,柔昙已经消失了。所以凤长鸣明显有些不耐烦,不禁板起脸孔道:“怜月你不要再使小性子了,我是去见我姐姐,她就要离我而去了,这是诀别,我想陪她这最后一遭,你不要跟来了,那样会让我很烦乱。”
何怜月愣了一愣,闪亮亮的眸子悄然垂下来,那一瞬间她整个气场都降了下去,冷冰冰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她不说话,凤长鸣也不再理她,于是准备离开,一扭头冷不丁瞧见孙思竹和梁帧良才女貌地在他身后站着,颇有佳偶天成的味道,只不过此刻两人均以惊恐的眼神打量着他,他疑惑:“你们两个……”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俩却仿佛被人解开了穴道,立马默契地面对面站好,若无其事地你拍一我拍一。
凤长鸣嘁了一声,觉得这两个小孩子莫名其妙,但他有事在身不愿深究,于是急忙祭出通天蚓,向地上一钻,一个硕大的深洞开垦出来后,整个人赫然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孙思竹声音颤抖,指着凤长鸣消失的深洞语无伦次:“那么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残留的天妖啊!你看到没有长鸣大哥被它带走了!”
梁帧没有管她,他瞧着何怜月的情绪不好,于是缓缓走上前,试探性地:“怜月姐,你不舒服么?”
何怜月啊了一声,声音平静:“没有,我没有事,我想先回赤月教,别过了。”
说罢转过身去,梁帧迈上两步做出一个挽留的动作,抚慰道:“诶,怜月姐,你别多想,我师父他是去找他姐姐去了,而且他说这一次是诀别,虽然我不知道师傅的姐姐怎么了,可是既然是诀别他一定心情糟透了,所以他才没有带你去,你不要由此而怨恨我师父啊。”
他的话提醒了何怜月,叫她心情微微好了点,她背对着他点点头,淡淡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看着她的背影,梁帧忽然涌起一股凉意。他觉得何怜月一定是很爱很爱师傅的,可是他师父却对何怜月不怎么感冒,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何怜月舞刀弄枪,不会裁衣刺绣,有时候整个人也冷冷的给人难以靠近的感觉,可是在凤长鸣的面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会腼腆地笑,会说一些撒娇的话,会露出甜蜜的表情,而这些在其他人面前她都十分吝啬不曾施舍。这些小细节,他师父明显不是特别买账。他想,师傅这样对她她一定很失落,很伤心。如果将来他会遇到一个对他如此痴情的女孩,他一定会加倍爱她,不会像他师父那样,叫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伤心。
他想着,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身旁的孙思竹喔着嘴看他,忽然间发现他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变成抑郁小生了?嗯!不错,有男人味!很符合我胃口,哦呵呵!
麒麟谷树林葱郁,厚草叠叠。凤长鸣抱着通天蚓,四下里看了看,他已经离开这里很多年,这里花草更易,树木枯荣,他所处的地方是哪里,他早就不记得了。于是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通天蚓,询问道:“你确定是这里?”
通天蚓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个黑豆大小的眼睛炯炯有神。
“好吧,信你一次。”凤长鸣说完将通天蚓收回意识海。他虽然嘴上说信它一次,其实无非是给它自信,其实还是不大相信它。于是又转而呼叫麒麟神,可是呼叫了半天也没反应,估计是不在服务区。
凤长鸣想了一想,恍悟到麒麟神只是答应做自己的圣兽,但这只不过挂着空名头,并没有真正成为自己的圣兽,所以它现在仍然是借宿在自己的身体里。想到此不禁十分后悔,心想下次麒麟神出现之后一定强制将其收为圣兽。
看着茫茫的麒麟谷,四面八方郁郁葱葱,碧树青草一脉相莲,远远地逶迤开去,像是一层碧绿的光遍布其上。凤长鸣望着宽阔的场地倍感无奈,他本来就对麒麟谷不熟,如今又惦记柔昙的安危,所以更是焦虑。
不过凤长鸣记得柔昙住的是一个十分有特点的树屋,是一棵粗壮的树掏空了之后建造的,那时候他还奇怪一棵树被掏空了居然还能正常生长,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柔昙本身继承了芳华木神的一部分神力,这颗古木饱受滋养所致。
想到此凤长鸣开始专心致志地寻觅起这棵巨树来。这棵古树粗壮无比远胜其他同类,具有十分显著的特征,应该极为好找。凤长鸣找了一棵比较高大的树,运起元力腾了上去,站在高处的一枝树丫上四处瞭望,透过影影绰绰的树枝,他遥遥地便望见在东方的某处一棵无甚差异的树木正巍峨地屹立着,这样的树本来就少见,他坚信看到的便是柔昙所居住的那棵巨树,于是把通天蚓叫出来指给它看,叫它带他过去。
虽然这么短的路程凤长鸣施用起凌空舞分分钟就跑过去了,本不需要劳烦它,可是它却十分忠诚,如此小菜一碟的事也不消极怠工,立即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到目的地。
凤长鸣从通天蚓身上跳下来,一边将通天蚓收到体内一边打量起眼前的树洞来。眼前的树木枝叶繁茂,粗壮的枝条肆无忌惮地盘亘在其周围,打成错杂的结,那丝丝缕缕的纹理就像是海浪卷起的漩涡。
耳边是鸟儿扑打翅膀的声音,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他嗅着这若有若无的草香,似乎还能闻到这其中夹杂着的柔昙的体香,他被这熟悉的环境震撼住,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记忆像是洪流般冲泻下来,将他卷进去,那些美好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激荡。
那是什么时候,天旋地转,一震银铃响过,视野中忽然出现的某个绝色女子;饭馆里她眯着眼睛认真对他说:“不要打架,打架不好。”;雷雨之夜,她背对着他,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他死命地奔跑,想要牵住她,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可是他根本无能为力。
柔昙,柔昙,柔昙!
他心中疯狂地呼唤这个名字,他好害怕,好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看着眼前的树屋,大脑瞬间短路,就像尿急者看见厕所那样毫不顾忌地冲了进去。
“柔昙……姐?”进屋的瞬间,他愣住了。
画面中浮现出一个花藤制成的吊椅,上面点缀着繁密的小花,五颜六色陆离缤纷;牵牛花藤从梁上牵引下来,拽住这只花藤吊椅,柔昙一身淡蓝色的长裙,白色的软鞋从裙底露出两个尖角,似乎在张望,她的肩膀落着两只小鸟,右手还托着一只蓝背黄尾的小鸟,左手食指轻轻地搭在它的头上,似在抚摸。她给他的侧颜就像是从画上拓下来那样漂亮,完美的无可挑剔,刘海微微遮住她澄澈的眼眸,她不说话,微抿的嘴角似乎藏着一丝萧条与沧桑。他只觉得她哪里不同,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剩下的便是满满的欢喜与亲切。
柔昙听见有人进来,微微愣了一愣。因为她实在是一个人孤单太久了,早已习惯每天都与这些鸟兽作伴,如今忽然听见人的声音,难免有些不适应,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惊诧的表情。它手上的那只小鸟最先察觉到他的出现,老早就把头转过来看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将他望着。
柔昙面露迟疑,缓缓地将头转过来,那双眼睛如同秋塘深水一样通透干净,她微微皱起眉来,那是对一个陌生人的警惕:“你是什么人,来麒麟谷有何贵干?”
她是不死的,面容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就像初见一样纯粹而高洁,而他却不再是当初的他,他的模样和个子都今非昔比,有了这层变化,他忽然有些尴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无比希望抱一抱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讷讷地,难于启齿地道:“柔昙姐,你,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他眼神抱歉,还没说完,柔昙却眼前一亮,冷不丁地打断他:“长鸣?你是……长鸣?”
她忽然走近他,纤软的手掌覆上他的脸颊,那么柔滑的温热像是一个小火炉。他不抗拒,只是目光在她脸上游离,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他是如此地想念她,就像想念自己的亲人般。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忽然轻松地笑出来:“是我,柔昙姐,我是长鸣。”
“是你,真的是你。”她那么开心地笑出来,眼角忽的挤出泪水。她很少有这样的激动地时候,长时间的寂寞已经将她的脾气打磨地很是温润,几乎不带丁点儿棱角,可是此时此刻,当她见到他——这个曾经的弟弟时居然可以这么大方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