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八元之力

羽羽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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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雨霏前几天在篱笆旁埋下的花籽发了芽,嫩绿嫩绿的。昨夜起了风,淋了一场小雨,早晨去的时候它还挂着露珠,晶莹而通透。

    手指一点,它弱小的叶子颤了颤,露珠便抓不住叶面,不甘地滑了下去,跌到地面碎成闪亮亮的钻。

    自从那次和老人回来之后她便铁了一颗心去苏家,既然中阳山不收女弟子那么不如退而求其次,把希望放在东宇苏家。

    不对,苏家的实力比中阳山强多了,不能用退而求其次这个词,但是除了这个词她也想不出别的词形容。

    老人姓夏,叫夏徽,一间简陋的屋子盖在中阳山下。由于地理原因,小屋的早晨阳光来的很早,同样告辞地也早,过了中午未几便见日头沉到了中阳山顶,给人以黄昏的错觉。但是这刺眼的阳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沉默的余晖该有的样子。

    她搬把板凳坐在门口,懒懒地晒着阳光。记的在家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门槛上看沐恩堂的弟子练功,她还小,父母不允许她练,她就撑着下巴痴痴地看着,那时候父亲在底下指导,母亲爱慕的眼神看着父亲,姐姐在内堂练字,挺着腰板,端着笔,横平竖直。姐姐的样子很认真,写的不好就不停地写,直到自己满意为止,这时她才会展开眉毛笑起来,姐姐的笑容很漂亮,脸颊的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大家都说她长大是个倾国倾城的主。那时候大黄狗趴在她脚边,尾巴有节奏地甩来甩去,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痒痒的。

    那时候啊……她想着想着眼睛就湿润了,头埋在双臂里,一阵唏嘘。

    “小姑娘,老朽口渴难忍,不知可否借口水喝啊?”

    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响起。

    她一怔,没有立即抬头,而是使劲眨了眨眼睛,把刚刚的眼泪挤出去,可是挤不干净,她索性把头一抬假装重重地打了个哈欠,于是新泪旧泪混在一起涌出来,她还连忙有模有样地伸手掩在嘴前面,咂咂嘴:“对不起哦,刚刚睡着了。”

    等她确信演得天衣无缝后才打量起面前的人,他一身灰色的直裾,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虽然胡子花白,但看上去很有神,他眯着眼睛,给人以很亲和的感觉。

    看清之后,她才恍悟他是来借水喝的,于是赶忙站起来:“爷爷你是来喝水的吧,哈哈,我太贪睡了,瞧我这精神头还没缓过来呢。”

    觉得演得不够逼真,于是她站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伸了个懒腰,又重重地舒了口气才继续刚才的话:“爷爷你随我到屋子里来吧,我给您倒水。”

    她很乖巧的说道,然后一路引着他进来,老人脚步稳健,跟在她身后仪态从容。在她推开门的时候疑惑道:“你住在这里么,我记得这里是个老头子啊?”

    沐雨霏点点头,一边跑到桌子倒水一边道:“嗯,我不住在这里,只是暂住,过几天我就离开了。”她把盛满白水的碗递到他面前:“你说的老人是住在这里没错,爷爷他上山了,叫我看家。”

    来人哦了一声,接过碗颇自然的坐进旁边的凳子里,自顾自的喝完又把空碗递给沐雨霏道了句谢。

    他的声音很醇厚,就像酿过的陈年老酒,深沉的很,略带慵懒,可是又不低靡。

    “你爷爷,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沐雨霏把碗放到桌子上,想了一会儿:“嗯,快了吧。”然后又回头质疑地打量他片刻,半信半疑道:“你认识我爷爷?”

    老人笑着点头以表肯定。

    沐雨霏一下来了兴致,跑到他跟前,望着他一张矍铄的脸,声音激动:“那,你是不是镇妖师啊?”

    ?

    “哦?何以见得?”

    老人侧过身子,有趣地看着她。

    “没怎么,猜的。”

    老人饶有兴致的把她望着,这个女孩的思想跳跃性简直超乎想象,都说女孩的直觉很准,他一直不以为然,但是今天遇到瞬间便被感到这股力量的神奇所吸引。

    他正想着,沐雨霏突然拉住他的袖子,一边摇着一边讨好:“你果真是镇妖师?那你能不能收我为弟子,我想当镇妖师。”

    她的声音极其诚恳,漂亮的脸蛋是无限的可怜,那样子就像受伤的小燕子。

    老人对她越发感兴趣,细细看了她一番,“镇妖师啊,那你凝个轻元之力让我看看。”

    ……

    “轻元?”

    她表示不懂,一双美目成了呆呆的样子,看上去毫无生气,她委屈地垂头,咬着下唇:“可是,我,我不会呀。”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明明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却因为自己不会凝轻元之力而变成死路。可轻元之力,她却是真的听也没有听过。

    “你自然不会知道。”

    “爷爷”她甜甜地叫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门踏步进来的夏徽,脸上还是刚才的委屈与自责。

    “程章,你个老家伙还没死呀?”

    “你没死我怎么会死呢?”

    那个镇妖师叫程章啊,看样子他和爷爷很熟络呢!她看着两个暮年的老友相见成欢突然心生暖意,顿时忘却了刚才的委屈,忍不住弯了嘴角。

    “话说回来,老夏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孙女?”他略带嘲讽的道,眼神讥诮。

    “怎么样,我孙女乖巧吧。”他颇自豪的道,引得她一阵脸红,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嗯,是挺乖巧的,还很有志气,要做镇妖师呢!”程章自然地把话接过去,肯定的道。

    能有什么用呢,她什么也不会,做什么镇妖师呢?她想着,一张脸由害羞变成羞愧,但依旧是绯色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想做镇妖师,即使她不会,可是她想学,敢学。

    在心里纠结一番,她终于抬起羞愤的头颅,颇倔强的对着程章:“程爷爷,我求你收我做弟子,我不知道什么是轻元,但是我可以学,我不怕苦,自从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之后,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情绪。她是那么想做镇妖师,那么想为自己一家子报仇。

    “轻元嘛,是镇妖师元气凝结的一个阶段,即轻,渊,巨,博,太,上,鸿,昊八个层次。轻元是最基本的。”他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是否收她为弟子的话题,反而荡开一笔给她啰嗦起镇妖师的元气之分层概念。沐雨霏到底是个小孩子,这么一绕还真给她绕进去了。于是她睁着大眼睛,在心底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又好奇地问程章:“爷爷那你是那种元气啊?”

    “这家伙是上元。”夏徽把药篓放在墙角,道。

    上元?这么厉害?

    程章很骄傲的捋着胡须抬起胸膛,目光深远的聚焦远处,给沐雨霏留下一个挺拔而又高远的背影以供敬仰。夏徽不以为意,在沐雨霏的一声赞扬将起未起之际冷冷道:“你这家伙五十年前就上元,现在还是,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刚刚在沐雨霏心里树立起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揭我短就这么有意思么?”

    夏徽眯着眼睛撇了撇嘴,继续弄自己的药材。

    后来沐雨霏才知道,程章其实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元气八层乃是长洛真人根据凡人的筋骨脉络和平均寿命而制定的。一个轻元好比一根绳子,二股合一股便是渊元,威力成倍,自是不可小觑,一般镇妖师只要肯下功夫皆能达到,同理两个渊元又能合为一个巨元,刻苦的镇妖师费些力气也不是太困难,然绳子越来与粗,凝成一起的难度也越来高,太上鸿昊四元若是没有天分练成真是堪比登天之难。只有为数不多的镇妖师能达到鸿元,众所周知的比如那个年纪轻轻就被逐出师门后来开创东宇苏家的天才镇妖师苏桦,还有栉风沐雨开创北宗的第四任掌门,但是就连他带去的那十几个精英也只是达到了上元而已。

    至于长洛真人根据一大套理论而推出的最高级别昊元却是从古自今未有一人达到,几个拥有鸿元之力的镇妖师钻牛角,不参加与妖族的对抗,反而闭关苦思昊元之术。结果不是到死也未成功便是强行揉合两道鸿元之力致使真元外泄成为废人,更甚者两股鸿元之力在体内相互摩擦冲撞,结果那个倒霉的镇妖师瞬间化为齑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学会放手是一项多么伟大的技能。

    足以可见,面前这个五十年前便达到上元之力的人是有多么可怕。当然,当时的沐雨霏根本不会想到这些,这都是她在事后回想起来才顿悟到的。

    她在心底自己又如获至宝的念了一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惊哦一声:“啊我知道了,他说的巨元,原来是指这个。”

    这话很是突兀,程章不禁皱了眉头:“什么。”

    她点头,兴奋的说道:“一定是这样的,救我的那个镇妖师,他的食中两指会发光,火一样的光。”

    程章来了兴致:“剑指?”觉得此话欠妥,于是又拔高音调:“剑元指?”

    沐雨霏讶异地点点头:“嗯,他说这个叫巨元剑元指,原来巨元是指元力的层次。”

    不错,那个的的确确是镇妖师一族的招数。程章夏徽两人默契地对望一下,程章笑笑,自言自语道:“是洛家的人。”

    洛家?除了苏家,难道还有个洛家?不过他的确是姓洛来着。

    镇妖师一族何其繁杂,她顿时感到眩晕,紧闭的薄唇颤了颤想发言却被程章抢了先:“后生可畏啊,看来老夫要退居幕后喽!”他懒洋洋的道,其中不乏自嘲与欣慰。

    “本来你也该隐退了,一个人占着位置也该挪动挪动了。”夏徽继续弄着草药,也不回头,但是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沐雨霏觉得既然夏徽这样说,那么眼前这个人绝对在镇妖师的行列中占着首屈一指的地位,拜师学艺正仰仗此人,于是屏息凝视乖乖的听两个人聊天。

    程章捋着胡须,颇感惆怅的叹了口气,手倒扣在桌子上敲了敲,接着夏徽的话:“也是,我呀是该隐退了。”

    “有悟性。”夏徽打哈哈。此时他弄完了草药正转身到水盆里洗手,洗到一半的时候想到什么,于是略感奇怪的问他:“诶?你就把你们北宗的弟子扔到中阳山不管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弟子,北宗。沐雨霏这几日听夏徽提起过南宗北宗之事,在传闻里北宗要比南宗更胜一筹,此间听到他是北宗的不禁伸长了一双耳朵仔细听着。

    “亏你还是个北宗掌门的身份。”

    北宗?掌门?

    沐雨霏只觉得浑身一颤。眼前的程章依旧一副释然慈祥的样子,而她整个心再也不能安稳下来,面对一个顶级镇妖师,她那些急切的梦想仿佛突然有了凭靠,这个人的力量正是帮助她报仇的最好的支撑。

    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要拜在他的门下!她下定决心,正准备上前磕头拜师让他措手不及,冷不防他突然惊讶地站了起来:“哎呀,你说的对,这帮小子一直不给我省心,我得去看看,别给我捅了篓子,韩琦鹤那个老家伙最会捉弄人了。”

    韩琦鹤是南宗掌门的名姓,正是罚凤长鸣一字马的那位老先生。

    一番话毕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沐雨霏刚刚曲了膝还没跪,一时不知道这动作该怎么继续下去,但他右脚踏出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跑过去拉住他,他的衣襟被她一拽,他受力停住,回头不解地看她。

    “你就把她带山上去吧,看看东宇那边的人能不能收下她,怪可怜的。”

    可怜?她来不及酝酿情绪,立马配合这个词语摆出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所以这个表情摆地很是僵硬,挂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很不搭。

    程章表示为难,斜睨着他,那目光太犀利,沐雨霏不忍心直视,但依旧挂着这个不堪的表情,只是闭起眼睛,没曾想这样显得她更是可怜。

    夏徽假装没看到,咳了咳:“你都说了你也快退隐了,不如在退隐之前做些该做的事情,也不负我们的约定。”

    程章表情一僵,眼珠呆滞的转了转,结结巴巴地:“你,你确定,没有搞错吧。”

    他显得有些吃惊,而她的那个可怜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她怕日后自己面瘫,于是趁他分神的功夫把一张苦涩地脸恢复原状。夏徽瞟他一眼,淡淡道:“不会错的,你照做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程章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拽着自己衣襟的沐雨霏,她注意到他看向她于是立马又摆出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不过由于这次有了经验,所以这个表情自然了许多。

    “好吧,那,你和我上山。”他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她开心的一笑,终于,她还是成功了,这可是她成为镇妖师的第一步,她感到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处在极其兴奋的状态,就像里面燃了一团小火苗,燎的身子痒痒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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