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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庭香还是第一次见着那盆章析送来的牡丹花。
“你怎么回来了?”夏依回家不过三天,就带着汪氏做的小菜点心和这盆花回了庄子上,秋枝一边帮她搬着东西一边好奇的低声问。
夏依脸红了一下却一本正经的说:“年里事情多,我怕人手不够就回来了……我娘还怕咱们年轻不懂过年的规矩,专门写了册子给我带回来。”她从包袱里翻出手掌大小的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秋枝。
册子里的字工工整整,一看就是外面书坊里有人专门卖的。
“让你娘破费了,还是老人家想的周道,这几天我就琢磨着快要腊八了,也不知道厨房里的东西都买了没有,昨儿个小姐还说咱们要是不给钱,厨房上肯定是不给准备的……”秋枝一边絮叨着一边把册子放在了怀里:“……一会儿我拿去给小姐瞧瞧。”
夏依却想着汪氏说的那些话,秋枝的话倒是一句没听进去。
季庭香不擅养花种草,她围着这盆牡丹看了很久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比起前世在宫里御花园见着的牡丹,这盆显得更粗壮一些。
她又猛地一愣。
自己好像很久不曾想过前世的事情了,那些好的坏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梦,虚虚实实的让人觉得不真切。
是因为过去太久了吗?
秋枝出来时,就看见季庭香蹲在牡丹旁托腮发呆的样子。
“小姐,这是夏依娘送来的,是过年要做的事情。”秋枝把小册子递到季庭香跟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牡丹:“牡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好了?”
“不是……”季庭香这才回过神来,她接了小册子翻了一下才站起身:“你们收拾好了?”
“夏依还在收拾,她娘带了好多小菜和点心回来,咱们自己的盘子攒盒不够用,冬雪去厨房借盘子了。”
在自己家里竟然还要去厨房“借”盘子,季庭香想想就觉得好笑。
秋枝不明所以,季庭香却岔开了话,朝着屋里走了去:“她奔波了一天,今天就不要让她做事了……还有别忘了去厨房问问腊八那天的东西和春节的年货都备齐了没。”
“哎,我这就去。”秋枝扶着季庭香到了屋门口才转身去了外院。
屋里夏依还在收拾东西,季庭香看着满屋的吃食不由得有些汗颜:“汪氏也太能干了……这么多,我们能吃到明年了。”
“总共还有一个月就明年了,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夏依挑了一块山药糕递过去:“您尝尝,这山药糕可是我娘的拿手点心,入口即化呢。”
甜糯绵柔的口感,含在嘴里便软软的和舌头化在一起,甜而不腻,确实很好吃。
季庭香不由得又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夏依自豪的笑着说:“我娘以前在府里当差的时候,老夫人就时常要她做山药糕呢……”
“你娘的手艺是很好。”最后一口点心下了肚,季庭香才终于开口说,转而又问起了院子里牡丹的事情:“……怎么给搬了过来?”
夏依便把章析派了花匠照顾花的事情说了:“……我娘说倒不如搬到咱们这里来,也名正言顺些,昨天我特意等了花匠向他说了这件事,以后他照旧还是每日卯时来,巳初回去,咱们只管他几杯水就好了。”
季庭香点点头便帮着夏依收拾起东西来。
秋枝那边却不是那么好过。
她先是一路跑去厨房问厨娘有没有准备腊八粥和年货,谁料到厨娘却张手问她要气银子来:“……你又没给我银子,我去哪儿给你偷年货回来啊?”
秋枝忍住气问:“刚一来这里的时候小姐就给了老于家的二十两银子,难道这些钱还不够置备一点儿年货吗?”
厨娘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她撇嘴嗤笑一声,指着墙角水缸旁的一个竹篓子说:“喏,都在那儿。”
秋枝走过去往里一看,顿时气的头顶都要冒出烟了!那筐子里只有两指宽半尺长的一条五花肉,下面放着两颗干巴巴的大白菜和几根葱。
“这些东西难道镶了金子?二十两就买了这些?”秋枝怒气冲冲的拎起五花肉就砸在了案板上。
厨娘却不以为意的低头揉着面,话里话外都有些嘲笑:“那可不是我的事,总之我收到的银子就只够买那点儿东西的,其他的你去问老于家的吧。”
秋枝瞪着厨娘深深的吸了口气,到底忍住了自己的脾气,转身出了厨房直奔老于家的屋子去了。
老于子一家住在二进院里,相比起内院的狭窄,外院反倒更宽裕些,他家屋门前的院子里甚至还种上了一小片竹林,瞧起来风雅极了。
秋枝无心欣赏,她冲进院子里便被两个小丫鬟拦住说是家里没人。秋枝才不管这些,只管扯开了嗓子骂道:“人家常说有人猪狗不如,原想着是些浑话,可今儿个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跟这种人讲话是行不通的,她既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也不认得仁义二字,偏偏就喜欢黄白之物,偷偷藏了主子的钱财到自己的猪窝里却想不明白自己的死活无非是主子的一句话罢了,竟然还暗地里洋洋得意……”
老于家的终于按耐不住,她掐这样从屋里冲出来指着秋枝叫起来:“你……你这小蹄子说什么呢,你骂谁是猪?”
秋枝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丫鬟冷笑道:“我和只狗说话它也能听出好坏,怎么妈妈连人话也听不明白?”
这下老于家的简直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挡在身前的小丫鬟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人家都骑在老娘脖子上了你们还不快把这小蹄子给撵出去!”
“你还别来劲,我今天倒要看看一个奴才家凭什么过得比主子还好!”秋枝灵活的闪开小丫鬟们的阻拦,转身就朝着院子另一边的厨房跑去,老于家的心道不好,连忙提起裙子追过去,可她常年不做杂事的肥胖身躯到底不如秋枝来的轻巧,等她追到厨房的时候,秋枝已经站在屋里了。
老于家的厨房很小,大约只容得下三个人,可里面的东西却堆的满满当当的,既有挂的像帘子似的腊肉,也有堆得比灶台还高的蔬菜。
“敢问妈妈一句,您觉得这屋里的东西用你家当家的月利银子买的出来吗?”秋枝气极反笑道。
老于家的有些慌张,她稳了稳情绪却说:“我们当家的劳苦功高,每年府里赏的也攒下来不少,这些东西自然买的起,不但买得起还能时常吃用呢!”她这时候又想起季庭香不过是个孤女,日后还不是要靠着自己男人才能吃口饭,腰板不由的就硬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闯进别人家也太不讲规矩了,你的主子就没教你什么是规矩吗?”
秋枝冷笑着说:“既然妈妈要同我讲规矩,那我们不如一起去小姐面前连同这屋里的东西一起讲个清清楚楚,看看那二十两银子都去哪儿了!”
“那、那二十两银子只剩下二两,你们日常的嚼用就花的七七八八,过年要是不紧着点儿,就连这点儿东西都置办不出!”显然老于家的对厨房里的事情一清二楚。
秋枝觉得他们欺人太甚,可到底院子里的主人是季庭香,她只能怒目瞪着老于家的,最终回头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年货,甩了甩袖子走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三个丫鬟默默的看着沉思的季庭香心里都有写着急。
夏依干脆撸了袖子站起身来急声道:“我看不如直接冲进她屋里把东西拿出来算了,我就不信她敢追到小姐的院子里来闹!”
冬雪安抚道:“她院子里不算那些小丫鬟,可还有几个小子呢,咱们只是几个女子怎么抢的过他们……”
“那也不能让她好过……”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庭香转身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拿着装散碎银子的匣子出来:“这里还有七八两,你们去租辆马车到城里瞧着置备些东西回来,好歹先安安生生的把这个年过完。”
秋枝接了银子和夏依冬雪商量道:“不如现在就去,趁着还没有到晌午天气也还暖和些,早去早回。”
夏依点点头却说:“就叫冬雪和我一起去好了,小姐身边离不开人……”
三人就这样商量着说定了,冬雪和夏依便稍稍的收拾一番就出了内院,两人刚刚走出院门,远远的就瞧见一辆罩着蓝帷子的马车慢慢的朝这边走过来,驾车的竟然是个有些年纪的尼姑。
“两位施主。”等走了近些的时候,驾车的尼姑勒马停步向两人问道:“劳驾二位,请问季家的庄子可在这附近?”
冬雪回礼道:“这座庄子原先就是季家的,但是现在归在我家主人名下。”
“贵主人可是燕京季府的二小姐?”尼姑问道。
冬雪有些诧异的朝夏依望了一眼,却还是彬彬有礼的点头回道:“是的。”
只见尼姑有些欣喜的点点头,转身朝着马车里恭敬的说:“太太,咱们到了。”
蓝色的布帘子被一双素手挑开,尼姑小心翼翼的扶着里面的人钻出了马车,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有些富态的夫人。
她穿着和尼姑一样的法衣,头顶却没有戴尼姑帽,用了一支古朴的木簪子在头顶挽了一个髻。
“你们小姐现在可有空闲?”那位太太脸上始终带着和蔼的笑容,就连声音也犹如燕语莺声,十分好听。
“有、有的。”冬雪回过神来忙应了声,又拉着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夏依让开了一条路:“您请这边走。”将两人迎进了院子里。
季庭香望着正屋里正在吃茶的两个人,有些诧异的听着夏依的回话:“……说是找几家的庄子的,又能说的出您,我们这才引她们进来的。”
她们一定是和季家有关系的人,即便不是季家的什么亲戚,至少也跟季家有来往。
“两位长辈前来,晚辈有失远迎,还望长辈们赎罪。”季庭香端着新沏的茶款款进了正屋里。
坐在上首的太太反倒起身朝她走过去:“这便是庭香吧……”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绣着荷花的荷包来塞进了季庭香手里:“拿着,这算是我补给你的见面礼。”
那荷包松松散散的只有巴掌大,可季庭香握着荷包却感觉到了那是一只元宝——至少有三十两重!
“这……晚辈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她说着赶忙反手握住了那位太太的手,又将荷包塞了回去。
那位太太却哑然失笑:“你这孩子就是太拘谨,你祖母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她把荷包放在茶托上,反倒拉起了季庭香的手说道:“我不是外人,当年我也伺候过你祖父,还生下了四爷呢!”
前世的今生的,季家人的脸飞快的从季庭香脑海里闪过,可偏偏眼前这张和蔼可亲的脸庞最为陌生。
四爷的生母菅氏……不是和季老夫人不和吗?不是出家了吗?
“原来是姨奶奶!”季庭香提了裙角就要跪下去,菅氏忙拦住了她。
“……你祖母写信把这些事情说了,又说你年轻不懂事,独自出来没人照顾,这才叫我代为照看……你可得记住你祖母对你的这片心啊……”两人坐下谈了很久,菅氏文采非凡,手谈又是一绝,又和季庭香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直到天色有些晚了才动身回去。
“莲溪寺就在北边,离这里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等过了年开春的时候你就带着你的丫鬟们去寺里住住,那时候春暖花开,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
两人边说着边朝着外院走去,却听见远远地就有人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话朝这边跑过来,定眼一瞧原来是老于家的。
她也不管这里有没有外人,冲着季庭香就叫道:“小姐您没有了银子置备年货,可也不能一声不吭的拿了我们当奴才的东西,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了一年才好容易买一次尝个新鲜的……转眼就被您拿去这算个什么道理?”
夏依几步走到她跟前把人拦住:“你浑说什么!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拿过你家一针一线了?”
“不是你家小姐……就是她!”老于家的金刚怒目瞪着一旁的秋枝道:“只有她刚才去过我的院子!”
“够了!”季庭香心烦意乱的厉声打断了老于家的话:“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两只鸡……还、还有一串腊肠。”原以为好欺负的小白兔猛然露出了獠牙,老于家的猛然被震慑住,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她从你家出来就再没有出过院子,况且我这小院子哪里藏得住两只鸡?”季庭香怒声道:“若是你觉得委屈就去报官,官府自然会为你把事情查的一清二楚的!”
老于家的撇撇嘴,心说官府还不是想着主人家的,她不过是个奴才,走到哪儿还不是她没理。
季庭香不想和她再做争辩,她送菅氏往外走了几步,菅氏却在离老于家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对季庭香说:“没用的奴才趁早打发了去,也省的你里外都要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老于家的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的偷偷抬起头朝菅氏望了一眼,却正好和季庭香的眼光对上。
那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又想催着毒的冰棱子,让人不寒而栗。
老于家的忙又地下了头,只听耳边季庭香温婉的回了一声:“是。”几人的脚步声便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