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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陆父陆母察觉出了不对劲。
陆佳宁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整天没有出来过了。陆母做好饭，喊她出来，她一开始没吱声，过一会儿才开口说不吃了，语气难得的低沉。
陆母心下莫名有些忐忑。
时近中午，陆父从外面回来，陆母上前迎接，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就见陆父一脸严肃的表情，双眸阴沉地看了她一眼，陆母的话就这样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头。
陆佳宁是被陆父力度与速度兼具的敲门声生生震出来的，她一打开门，就迎面撞上父亲严肃的面孔，心下莫名一咯噔，她无意识地吞吞口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陆父沉沉盯了她一会儿，低低开口，“你过来一下，我和你妈妈有事情要问你。”
陆佳宁不敢违抗，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右手边便是早已排排坐好的爸妈，陆佳宁想起一个成语——三堂会审。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但她此刻出乎意料地不觉害怕，心头最大的感觉竟是疲惫。这两天她已经被网络上的言论攻击得体无完肤，心生麻木，她想，现在也无外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知道了事件始末而已，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陆佳宁闭了闭眼，身体有些奇怪的僵硬。
陆父终于出声说话，陆佳宁条件反射般地睁开眼睛，感觉整个脊椎骨一下被电流击穿，有种透体而过的冰寒。
陆父说：“我看到网上的东西了，那上面的人真的是你？”
陆佳宁僵着脖颈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地下，始终不敢抬起来。
陆母急急地问：“我刚听你爸说才知道的这件事，你跟妈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和你一起被拍的那两个男的是谁？”话音未落，又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里一下子沾染上一股惊讶，“有徐翔对不对？其中一个男的是不是徐翔？你又和他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陆佳宁深吸一口气，却只开了个头便说不下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不知道应该从哪个地方开始说起，因为直到现在，她脑袋里始终乱哄哄没个头绪，所有的感觉除了疲惫，就只剩下麻木。
陆父沉沉看着她，半晌，问一句：“网上说的是真的么？”
陆佳宁一下子抬起头，急急辩驳：“当然不是！”
“那你告诉我，”陆父盯着她的眼睛，“除了徐翔，另外一个男的是谁？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佳宁下意识地想要酝酿一下语言来解释，却猛然发现，关于费南，其实根本用不着组织什么话术来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得连在父母面前掩饰都不用。
她照实说：“那人叫费南，是我高中同学，因为工作原因，我采访过他，就这么认识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陆母插一句。
“没有，”陆佳宁摇头，“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因为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在，偶尔会约着出来吃顿饭，那些照片差不多都是我和他吃饭的时候被拍的，别的就没有了。”
陆母不说话了，陆父却还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他继续追问：“那个叫费南的，是不是有对象？”
“啊？”
“你是不是插足人家的感情了？”
陆佳宁慌了，除了慌张，剩下的就是惊讶和愤怒，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想自己的，她感觉心里有一股气一下子冲到了喉咙口，接下来的话不经大脑思考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没有！他是有女朋友，但很早之前就分了！那些照片全都是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之后被拍的，我还怀疑是他女朋友找人拍的呢！”
陆父摆摆手打断她，“照你这么说，费南以前的对象知道你，分手之后还找人偷拍你俩，她为什么这么做？你别在我面前撒谎，你说清楚，是不是你搅黄了人家俩人的事儿！”
“我说了我没有！”陆佳宁一下子站起身，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着抖，她眼眶通红，两滴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她却不去管，只倔强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仿佛要用眼神的力量表明自己的清白。
陆母心疼，拽拽陆佳宁的衣袖想让她先坐下，奈何陆佳宁僵着身体动都不动，陆母无法，转而埋怨起自己的老伴儿。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佳宁是你的亲闺女，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她怎么会去当人家的小三！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陆父仿佛终于被稍稍说动，他慢慢掉转视线，不再去看簌簌落泪的女儿，嗓子眼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陆母将陆佳宁摁回沙发上坐着。
“佳宁，你先别哭，你爸在气头上说话不经大脑，我们不是怀疑你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网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就简单跟爸爸妈妈说说行么？”
陆佳宁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起刚刚来自最亲近的人的污蔑，却还是觉得委屈得不行，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带着股不情不愿，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正常社交，谁知道被拍了那么多照片。”
陆父抬头想说话，被陆母一瞪，又生生憋了回去。
“那这样，”陆母拍拍陆佳宁的手，“我问你几句话，你好好回答妈妈好吗？”
陆佳宁吸着鼻涕点点头。
“那个叫费南的，你和他真的是普通朋友？你俩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没有。”陆佳宁回答得斩钉截铁。
陆母点点头，像是心里有了底，又问：“他和她女朋友什么时候分的你知道吗？”
陆佳宁回忆了一下，只知道应该已经很久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她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脑容量实在不够。于是她摇摇头，照实说：“很久了，具体什么时间我早忘了。”
陆母摸摸她的头发，抽出张纸巾给她擦了下眼泪，“妈妈相信你，那，徐翔，又是怎么回事？你和他又见面了？还是这几年一直没断联系？”
陆佳宁有一瞬间的卡壳，她和徐翔之间的事缠缠绕绕那么多年，哪怕陆母的提问那么明确，她也有点说不上来。他俩之间，从何说起？
陆母却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瞧出了点门道，她想想，换了种问法，“徐翔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打篮球，职业篮球，是运动员。”
陆母点点头表示明白，“毕业到现在他一直做这个？”
“嗯。”
“当初你说你俩分了，具体什么原因你也没说清楚，现在妈妈问你，是不是你俩根本没分手？是不是这几年一直都还联系着？徐翔在哪儿打球？是在国内吗？”
陆佳宁的脑袋里又开始有些混乱，她努力抓住一线清明，慢慢回答：“我和他确实分了，他一毕业就去了美国，几个月前我俩刚刚见面，就这样。”
她始终低着头，相比起关于费南那部分回答时的肯定感，徐翔这部分明显犹豫顾虑重重。陆母不是傻子，单单听自己闺女说话的口气就听出了一二三四来。她想起在陆父手机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心中一个想法应运而生——这俩人是要旧情复燃的节奏啊。
陆母心里有些开小差，她觉得徐翔如果和自家闺女旧情复燃重新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她对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但这些好感仅限于当年的感觉。如果照陆佳宁的说法，那就是徐翔毕业当口，在事业与爱情之间，优先选择了事业，抛弃了她家闺女，而且现在徐翔在国外打球，两人要是真的重新在一起了，未来的生活怎么协调？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拐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去美国？
陆母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陆佳宁和陆父同时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看过去。父女俩的视线就这么在半空中相遇，愣怔一瞬，又都倔强地别开。
陆母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她假咳两声，却忘了话题进行到哪一步，于是只能硬生生问出现在自己的心中所想。
“佳宁，”她小心翼翼地说，“我看网上那些照片，你和徐翔看起来挺亲密的啊。”
这话一出口，陆父顾不得和闺女正在别扭，一冲动就抬起头来直直看过去，像是陆母终于问出了他心底里最好奇的内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在了陆佳宁的脸上。
陆佳宁一瞬头大，猛地想起上一个电话里，她和徐翔最后对话的内容。
那时她凭着“一腔热血”，勇敢向他表白，徐翔却在对面瞬间没了丁点声响。就在陆佳宁的脸越烧越红，理智一点一点回归时，徐翔终于出声。
却是一声轻笑。
陆佳宁一下懵逼，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徐翔没让她忐忑太久，慢悠悠地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陆佳宁整个人被害羞的情绪烧得理智全无，所以根本没有听出徐翔声音里的那一线紧绷，她顺着他的话回答：“我知道啊，我说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勇气好像又神奇地回归了一点，陆佳宁静静等着徐翔再度开口。
徐翔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略长了一点，却终是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语气问：“那你要不要重新和我在一起？”
他问得极慢，一字一句，仿佛淬了火的皮鞭，一下下打在陆佳宁的心上，带出一种血淋淋的火热。
她也一字一句回答得极慢，却是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说：“好，我们重新在一起。”
······
回忆被陆母的一句问话猛然打断，她问自己怔忪中的女儿，“你和徐翔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陆佳宁顿一下，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抬起头，目光澄澈看向自己的父母。
“我和徐翔重新在一起了。”她说，语气坚定，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