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听风楼

夜语琳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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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鸾坐在赶往丞相府的双马轩车内。

    轩车轻微摇晃,层层锦绣的车帘隔绝了耀眼的阳光。

    车内光色昏暗,穆鸾伏在铺锦堆绵的车中,娇小背脊倚着厢壁,闻着淡淡楠木清香,听着辘辘车声,杏眼微合,似睡非睡。

    轩车驶进祁月国都最繁华的蓥华街。

    蓥华街闾檐相望,屋舍林立。主道两旁,柳色如云,桐花烂漫。

    一座宇阁飞金的谪仙居坐落中央,气魄壮丽。

    马蹄踏着青石板路哒哒作响。金色阳光映着轩车琳琅斜影,于人山人海中优雅惬意。

    街上许多行客见轩车窗牖镶金嵌宝,贵气十足,不禁起了好奇,多了几分注目,想一睹车内乘客芳容。

    轩车离大街中央愈近,喧闹越发噪耳。

    喧闹声穿帘入车,惹得穆鸾小憩之意顿失。只见她忽的挺直了身子,水汪汪的大眼中腾起闪闪光色,急急一转,赶忙掀开车帘,探出小脑袋,望向刚刚驶过的听风楼,口中唤着:“奶娘,奶娘,谪仙居的听风楼怎么这般热闹?是不是又在讲什么新奇事?”不待奶娘回答,她又连连拍着窗棱,急切道:“停车,停车。我要去听风楼。”

    “小郡主不是要去丞相府找韩公子吗?”奶娘望了眼座无虚席的听风楼,笑着劝导。

    “让人去丞相府转告逸哥哥我在这儿。他若方便便让他来找我罢。”穆鸾轻快下车,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日光,留下一句,朝听风楼急奔而去。

    奶娘只好对跟随的便衣护卫挥了挥手,示意一人去丞相府转告,自己则与其他几名护卫追上穆鸾。

    谪仙居是国都内名气最盛的商铺,规模宏大,占了半个蓥华街。其所涉行业,美食、寝居、乐坊、棋社、赌场,但凡想到一应俱全。

    其外观富丽堂皇、层台累榭;内室金玉相映、色香俱全。

    其所承之客,平民学士、商贾贵人,无一不迎,无钱不赚。

    入谪仙者,如成真仙。这是谪仙居的口号。

    只要你肯出钱,绝对让你满意。这是谪仙居的服务宗旨。

    穆鸾最喜欢谪仙居美食苑内的凤穿金衣、云河段霄,还有入口即化的海棠酥,每次出府,必要一尝。尝时,必要去一回听风楼听人讲史说书。

    “小郡主不该这么任性。若让王妃知道您又来此等嘈杂之地,怕是……”奶娘跟着穆鸾走进听风楼,一边环顾四周坐席,一边在穆鸾耳边小声提醒。

    穆鸾是听风楼的常客。自从她六岁习武起,本就削减了其他修习,却还常拉着韩逸旷课,偷偷跑出御苑,到听凤楼听曲、听书。

    至今四年时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粗枝大叶、吞吞吐吐;趣闻轶事,野记传言,她信手拈来、字句珠玑。

    姜瑶几次责罚禁止,韩逸已被连累的禁闭,她还是兴致勃勃。

    听风楼的老板见穆鸾进门,赶忙热情招待。他从不知穆鸾真实身份,却不难看出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故长留一处二楼雅座。

    穆鸾双臂搭着二楼雕花的红木护栏,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坐在厅台之上的说书人,听的津津有味。

    说书人是一个精神抖擞的瘦黑老者,一身灰色布衣长衫,黄发垂髫,长寿眉弯弯,目光如炬,一看便知是行南走北,见闻广博之人。

    此时,老者正襟危坐,讲着原本只是一支小部落的西琼,如何吞鬼方,灭乌桓,战百济,力压三大部族,建立起一统强盛的西琼大国。

    老者讲的绘声绘色,听者惊心动魄。

    穆鸾竟然最爱吃的三味佳肴亦弃至一旁。

    只听那老者讲到肃杀之处:“隆冬,寒风刺骨,草木枯萎,是西北最冷的时候。西琼王赫伦带着残兵败将,投奔堂叔鬼方王。鬼方王碍于血亲将其收留,但心有猜忌,派三个儿子监视其一举一动。谁知这赫伦羊皮之下尽是狼心,口中句句投诚,心中计划吞并。他以宴饮之机,挟持鬼方王三个儿子,一路夜行,突袭鬼方营地,抓住鬼方王,砍下与其三个儿子的头颅,霸占王庭……”

    “这般阴狠歹毒之事,小郡主莫要再听了。还是快与奴婢回去罢。”奶娘吓得赶忙上前捂住穆鸾的耳朵。

    穆鸾正听的专注,被打扰,甚是烦恼,撩开奶娘的手,急躁道:“逸哥哥还没来呢,再等等。我要听完。”

    “若是让王妃知您在听此等故事,奴婢可要受罚了。”奶娘略带哭腔。

    穆鸾见奶娘如此恳求,也没了心思听书,撅了撅嘴,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正当她满不情愿的挪着步子,欲转身下楼时,忽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滚来脚边,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喵叫。

    她低头看去,脸上满是惊喜。

    原是一只长毛肥猫。

    然这肥猫又与穆鸾平日见到的猫类有些许不同。

    它体型较大,圆圆的大头,丰满的脸颊,娇小的耳朵,深蓝色的大眼,浑圆的鼻子,四肢粗短柔软,尾蓬松粗大,举止优雅,透着雍容华贵之感,相貌算得猫中上品,活脱一个中年发福的贵妇。

    穆鸾再一细看,肥猫长软的白色毛发尖端尽是红色。

    她惊喜地抱起肥猫,捧于怀中抚摸,欲与它玩闹一番。

    奶娘又在一旁唠叨起来,说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猫最好不要靠近之类的话。

    穆鸾全不理会,索性坐在雅座与它玩闹。

    她半抱着肥猫,伸出一只手去握它肥软的前爪,似在问好。

    肥猫任由穆鸾拉过前爪,未显反感,脑袋慵懒地左转转,右侧侧。

    穆鸾把玩着肥猫前爪片时,正要重新将其抱起,谁知原本乖顺的肥猫突叫一声,从跳出穆鸾怀中猛地跳出,局促间抓伤了穆鸾的右手。

    穆鸾愣地起身,顺着肥猫奔跑的路线看去,心神一顿。

    只见一个少年,踏阶而下,立在连通三楼的梯口处,面色微醺,玉簪松松挽起发髻,几缕青丝慵然散垂,深蓝双瞳泛着幽幽光亮,深蓝长袍恰好的裹着高瘦挺拔的身段,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颈间白皙的肌肤,邪魅之中透着几分凛然。

    少年望着穆鸾,唇角一扬,提步向她走来,姿态尽显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