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认输

妖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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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奶奶,六小姐请您过去。”

    刚走出霁景轩,堪堪来得及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见晓蔓迎面走来,满脸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看得出,雁徊楼有好事。

    云懿霆微微皱眉,“有何紧急的事?若胭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会客之时忽听初夏禀报,一路匆匆赶来,还未与若胭好好说两句话,就被妹子拦道截人,不由得生闷气。

    三爷发问,丫头不敢不答,晓蔓忙回道,“绣坊送了嫁衣的样衣过来,六小姐请三奶奶过去看看。”

    “嫁衣?”

    云懿霆滞了一下,“婚期尚早,怎么这么快就做了嫁衣?”她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若胭,眼底悄然闪过一抹黯色,未再说话。

    若胭笑着推他,“三爷自己先回,我过去瞧一眼。”

    见到云归雁,若胭才发觉自己低估了她的兴奋,她已将刚送来的衣服穿上,在房中来回的转圈,笑得眉眼弯弯,腮红齿白,如同一朵盛开在金色阳光下的月季,美艳灿烂不可方物。

    “若胭你看,漂亮吗?”她手提裙裾,飞快的扑过来,围着若胭做了个旋转的舞姿,笑得熠熠夺目。

    一般人家的嫁衣都是女儿家定下亲事后,自己一针一线的缝制,即便有些个特殊的情况,如云归雁这般不擅长女红的千金小姐,或是时间紧凑,便交给绣坊的绣娘代为制作,却也多是一次成衣,只有极为尊贵的人家才会要求绣坊先做“样衣”参考,毕竟嫁衣意义非凡,不容半点差错,但有修改,必留瑕疵,为了顾客的满意,样衣与嫁衣同样精致,但是不管满意与否,最后都要销毁,不能留存。

    “漂亮极了。”

    若胭由衷的赞美,云归雁本就生的美貌,眉眼生辉,流霞溢彩,配着这一身的喜服,整个人都如笼入华光之中,不可直视。

    其实这世上的嫁衣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图个喜庆与吉祥,清一色用的是红、金双色,绣的是龙凤呈祥,贫富之分仅在用料与绣工,点睛之别,则是新娘的美貌与气质,云归雁无疑属于绝色。

    两人嬉闹了好一阵才停笑,云归雁问起若胭刚才被迎春匆匆喊走是做什么,若胭笑道,“能有什么事,晓蓉做了点心,让她来叫我呢。”云归雁正沉浸于嫁衣的欢喜中,也没多心。

    因心里惦记着云懿霆,若胭没有像往常一样多留,说笑会儿就回去瑾之,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婉姐儿的笑声,进去一瞧,果然两个孩子都在,婉姐儿站在阶上,脆生生的说道,“靖哥儿,父亲说了习武不能心急,你这般急于比武却次次输,有何进益?”

    靖哥儿站在院子里,气鼓鼓的回道,“是三舅舅言而无信,他许诺过我,这次一定和我比武,我来了,他又不理我。”

    若胭扑哧一声低笑,迎面瞧着云懿霆端坐在大厅,不徐不急的喝着茶,对姐弟俩的话充耳不闻。

    这是闹得哪一出?

    靖哥儿耳力好,闻声回头,见到若胭如同救星,拔腿就跑来,扁着嘴道,“三舅母,三舅舅上次让晓萱带了话,答应靖哥儿比武的,现在又坐着不动。”

    “这可不怪三舅舅。”婉姐儿笑着走近来,欢快的行礼,“三舅母,三舅舅让靖哥儿把院子里的石凳抱起来再比武,靖哥儿抱不动,三舅舅就不跟他比。”

    若胭不由的打量了不远处的几只青石圆凳,暗暗吸口气,也认为云懿霆有存心刁难小外甥的嫌疑,那么大的石头,谁抱得动?

    “婉姐儿,你不是要找三舅母做木偶么?”

    说话之时,云懿霆已悠悠站起,走了过来,提醒婉姐儿不要管弟弟,果然婉姐儿一点就透,拉着若胭开始撒娇要布偶。

    靖哥儿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拽住不放,“三舅母好久没见靖哥儿比武了,上次三舅母还说靖哥儿有进步,一定可以赢三舅舅的。”

    若胭一怔,恍惚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句话,本是一句哄孩子的玩话,如今人家当了真,却不好耍赖,只好去看云懿霆,见他眼底一抹戏谑,偏偏灵光一闪,又忆起一桩事,不久前和祥郡主扣下宸太妃送给自己的求子囊,云懿霆不动声色的用靖哥儿一句话解决僵局,靖哥儿刚才所说晓萱带话,就是这件事了。

    “不错,三舅母很想看靖哥儿打赢你三舅舅。”

    若胭略一犹豫就站在了靖哥儿的队伍。

    “若胭……”

    云懿霆刚要说话,若胭忙道,“三爷,石头那么大,靖哥儿太小,自然搬不动,要不,我代靖哥儿搬?”我就不信了,你就好意思看着我撸袖子搬石头。

    果然,云懿霆无奈的瞅着她笑,“罢了,你便偏心他吧。”又转看靖哥儿,“既然你三舅母护你,搬石头就免了,只看你如何赢我,向你三舅母交待。”

    靖哥儿一听就雀跃而笑,一脸的自信不畏。

    若胭则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忙侧身挡住两个孩子冲云懿霆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警告他,“不许赢啊!”

    “什么?没听见。”云懿霆摆明了装糊涂,勾唇而笑,倾身贴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若胭霎时红脸,切齿看他,然后忿忿点头,闷声道,“看你表现再说。”扭头就走,拉了婉姐儿到廊上观战。

    靖哥儿张嘴大喝一声,不知从哪里学了句“哎呀呀,开战啦”,就伸胳膊蹬腿,忽地一拳直奔云懿霆,他小小个子尚不及云懿霆腰高,只得先跳一跳,这个动作实在可爱,险些让若胭笑出声来。

    云懿霆表现得不错,负手而立,连连后退,那小胳膊小腿分毫近不了身,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眼眸轻垂,有闪亮的光在流动,不知想些什么,等靖哥儿耍足了一路拳脚,才佯做迟缓,腰上挨了一记小拳头。

    “好了,靖哥儿的确进步不少,今儿算你赢了,三舅舅受你一拳,认输。”

    靖哥儿似乎不甚满意,还要继续,婉姐儿已经吵闹起来,“靖哥儿你已经赢了,不许再吵,我要去和三舅母做布偶了。”

    若胭赶紧又将他夸了个里外,小男孩很受用,这才满意的收手,自觉跟着晓萱进厅喝水吃点心。

    “怎么,靖哥儿赢了?”院子外面突然响起笑声,随后出现云归宇的身影,“三弟你别纵他,你大姐夫就总给他甜头,叫他不吃苦头,沾沾自喜,你就该严厉些,让他断了习武的念头。”

    云懿霆笑而不语,只管去望若胭,哪里是自己有意纵着小外甥,实在若胭发话在先,而自己又“有求于她”。

    靖哥儿见母亲出言打击,委屈的撇嘴,很快回到胜利的喜悦中,洋洋得意的抬起下巴,大声道,“母亲总是小看我,不许我习武,刚才就该早些来,也悄悄我是如何赢得三舅舅,待我回家说与爹听,他一准夸我。”

    众人皆笑。

    一行入厅。

    若胭捧茶送到云归宇手上,笑着谢她解围作证,因有两个孩子在旁,言语含蓄,并未直指过程,云归宇则装聋作哑,哈哈一声,接茶便饮,笑道,“我不过说了句亲眼所见的实话,当不起你的谢。”又指侍立门外的初夏,赞道,“你这丫头甚是机灵,若非她巧言提醒,我也不知你的处境。”

    “我知晓,初夏很是贴心。”若胭也笑,心里十分欢喜。

    感谢的话说到这里,霁景轩发生的事一字未提,自己和何氏之间妯娌冲突,云归宇是出嫁的大姑子,回到娘家看待众弟妹理当一视同仁,远离是非,偏帮其中一人已是难得,难道还能深入指责?

    婉姐儿一心都在布偶上,好不容易等着弟弟比武完毕,自然急不可待的拉了若胭要做布偶,若胭苦笑,“婉姐儿这是高估你三舅母的绣工了,布偶能做,却非一时半刻可完成,不如这样,婉姐儿先在三舅母这里选几样布料,三舅母便按着你的要求做,明儿再给你可好?”

    “也好。”婉姐儿十分懂事,略想了想就欣然点头,若胭遂唤了初夏进来,领她去库房挑选布料。

    一个布偶能用得几寸布,若胭却敞开了库由她挑选,何尝不是一番答谢的心意。

    前不久,因罗二老爷过世,云归宇作为侄儿媳妇忙得脚不沾地,好一阵未回娘家,这番携了儿女回来,自然是要图个清静懒散,也要说说闲话,因此到了若胭这里,几句话打开话匣,就说开了。

    云懿霆照例略坐了坐,就避去了书房,顺便将喜色未褪的靖哥儿一并叫走。

    若胭首次见云懿霆主动叫走靖哥儿,忽生出些担忧,总觉得他是要杀个回马枪,再敲打敲打孩子,不许他因一场胜出就得意而骄。

    因罗如松与其家人不甚亲厚,小夫妻常年辟府另据,若胭并不打算多提罗家的丧事,几句家常不过是关怀她操劳辛苦,说来也是有趣,罗家一门富贵滔天,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功勋重臣,子嗣却不兴旺,已故二老爷膝下只有二女,其一为后,另一远嫁;才承继安国公的三老爷唯有一子,年不及弱冠,尚未娶亲,数来数去只有个庶出的罗如松最有出息,年纪轻轻掌管禁军,深得皇上器重与信任,云归宇更是作为罗家这一辈唯一的媳妇,辅助老夫人何氏一手操办这次丧仪。

    何老夫人因忌恨罗如松是庶长子,数十年看薄,奈何后者争气,一路稳健攀升,到头来,连亲生儿子的丧事还需他夫妻二人里外主持,心里悲痛之时更生憋闷,越发的恹恹无神又无可奈何。

    “嘿,你知道我最是厌烦与那些个长舌妇应酬,以往尚能逃脱,这一回却只能硬着头皮上,着实厌烦。”云归宇苦笑。

    若胭则笑,“你只说厌烦她们,却不知她们都喜欢你呢,总说你说笑自如、最是爽快大方不过。”

    云归宇一听这话连连摆手,冷笑道,“可别说喜欢我,我近日里正为这烦躁,才躲来这里清静,三弟妹是个痴儿,才当她们真喜欢我,其实,她们喜欢的,先前是云家,现在又是罗家罢了。”

    “这话大有深意。”若胭心里已猜出三五分,人情冷暖说白了,多是贫富地位的表现,因云归宇是云家长女,冲云家而来的人少不得追捧这位大姑奶奶,至于罗家么?京州人尽皆知罗家关系不睦,罗如松为人冷酷深邃,且少与府中往来,这些年倒也少有人巴结上门,因二老爷丧事之故,这夫妻俩忽地站在了人前,世人这才恍然想起:不管何老夫人承认不承认,罗如松都是罗府的长孙,云归宇是仅有的孙媳妇,这身份可了不得。

    云归宇又是一声冷笑,“你是因老三不当家,你便乐得百事不理,国公府的门槛就是踩断十来回,总也烦不到你这里,我这话明明白白,有什么深意?你只想罗家还有个二爷未成亲,就知道了。”

    若胭莞尔,心中自是了然,罗二老爷去世,爵位就冠在三老爷头上,原本冷落的三房立时炙手可热,二爷罗如柏不但是三房唯一子嗣,也是罗家这一辈唯一嫡出男丁,这般身份无疑是个鲜美热乎的香饽饽,也不知引得多少人垂涎。

    更凑巧的是,罗二爷十八年少,相貌堂堂,去年秋闱不高不低也中了个举,算得上是个青年俊杰,是以京州士族中但有适龄女郎的,无不急于凑近。

    甚至有那些个心急眼热的糊涂人等不及丧祭完毕,就怂恿媒人去提亲,意图先下手为强,且不说这事儿有违道义礼俗,三老爷正值扬眉吐气之际,怎么会轻易应许?自然是斜眼撇嘴,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更有两个霉运当头的,被何老夫人撞上,不等三老爷开口,就一通呵斥了出去。

    其余个聪慧通透的沉得住气,一面厚礼吊唁,一面旁敲侧击、四方铺路。

    云归宇,就是其中一条路。

    这里有个来头,罗如松虽不受何老夫人待见,云归宇在婆家却人缘极好,主仆上下谁不称道,二叔罗如柏对这位豪爽明朗的嫂嫂也颇为尊崇。

    “这也怨不得他人,只是大姐你爽快好通融的名声在外,明白人不找你还能找谁?”

    云归宇气而笑,“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旁的事好说,这二叔的亲事却轮不到我做主,别说做主,就是一个字也不能多言,那些个明里暗里来说亲的,我全都打发了。”

    这是正理。

    有何老夫人坐在正堂,罗如柏的亲事连他亲爹娘也不敢一锤定音,几时有云归宇插言的份儿?

    云归宇看她笑而不语,又道,“你还记得闵家么?就是她家大姑奶奶嫁给周家周大爷的。”

    “记得。”

    若胭愣了愣,点头,沉吟道,“家母生前与闵太太有几分交情,我也曾见过几次。”一字未提闵嘉芙,这个人,已经没有记住的必要了。

    “不错,我也记得的,说起来我与闵太太也算相熟,是个稳重明理、不多饶舌之人,周大奶奶也是个玲珑剔透、人见人爱的好性子,只是,唉,”云归宇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语气渐趋惋惜,“闵大人走得太早了,也是难为了闵太太,好不容易为长女找了个好着落,偏生又被赵乾连累,她那次女……啧啧……”

    若胭听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怔问,“如何?”

    “昨天,闵太太也找我了,你道是为的什么?她要亲自为她次女求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