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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胭几乎笑出来,梅映雪不愧是郑姨娘亲生的啊,金钗的事,不管真相如何,最后审理的结果就是:郑姨娘拿着老太太送她的金钗转手再送给若胭,却被若胭摔地上了。现在梅映雪又拿出太太送给她的裙子转手再送给若胭,若胭是摔还是收?摔,那就是和太太作对;收,那就是和老太太作对,不论怎样,都要得罪一方。
“怪不得我瞧着有些眼熟,原来和三妹妹身上的一样,都很好看。”梅若胭对比了两条裙子,银白色的雅致,浅金色的高贵,梅映雪将浅金色的送她,自然也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梅映雪咯咯笑着,“母亲的手艺自然是好的,这个布料也是极好的,上元灯节那天,京州的名门闺秀都出来看灯,我只见着忠武侯云家的一位小姐穿的裙子,和这件极为相似,款式还不如这件,二姐姐穿上,自然更加漂亮。”
忠武侯云家?若胭完全没听说过,不过,既是侯爷,品级自然不低,梅家竟与这样的高门大户有交情么?不由得笑问,“三妹妹和忠武侯云家的小姐相熟?”
梅映雪微微有些尴尬,瞬间恢复正常笑容,“并不相熟,却是认得,彼此都是朝臣家眷,有些相识也是自然。”
映霜诧异别扭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没说话,若胭就只是笑着点头,默默的将映霜的神色看在眼里。
梅映雪似乎有些得意,正经府邸长大的小姐与府外私养的,见识就是不一样,连忠武侯云家都没听说过,纤手一指裙子,“以后我们穿着一样的裙子,更像姐妹了。”当着梅映霜的面说这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不过梅映霜到底还小,衣裳款式很多都不一样,这也没什么。
梅映霜轻声的喊了声“三姐姐”,却没接着说,不知道什么用意。
梅映雪笑着盯她一眼,意味不明,转又看着若胭。
若胭就不动声色的叠了裙子又收进包袱里,慢条斯理的做着这些事,梅映雪就有些皱眉,这是不收了?转眼却见若胭将包袱放在春桃手上,说,“这是母亲送给三妹妹的生辰礼物,花了母亲多少心血,我这当姐姐的,没什么送三妹妹,反倒夺人所爱,实为不妥。”眼看着梅映雪有些着急,又笑着续言,“不过,若胭今儿受了老太太教诲,自家姐妹之间换个裙子穿穿,再正常不过了,再说,这也是显得咱们姐妹亲近,老太太还特意安抚我,不必为这种事为难,姐妹们都是知书达理的,身边的丫头也不愚钝,这种闺阁里的事儿总不会拿出去添油加醋,三妹妹,你说是不是?”呵呵,老太太,你今天的一句话还真是道好用的护身符,适用于同类型的全部场合啊,这可真是要多谢你了。
果然,梅映雪的一张娇艳粉红的脸微微发青,转瞬恢复巧笑倩焉,“二姐姐说的是,奶奶平时也是这样教导我的,以后我们姐妹更要亲些才是。”眼波回转,扫过春桃,目光就停在包袱下露出的一个盒子角,“听说姨娘送了个镯子给二姐姐,可是这盒子里的?妹妹来的巧了,正好撞上,可否让我看一眼?”
说的这么好听,你花了一条裙子的代价,不让看也说不过去啊,若胭示意春桃,春桃手里是包袱压在盒子上面,就回身想先放下包袱再过来,梅映雪却上前一步,径直往春桃手里取盒子,“瞧你这丫头,抱了这么些个东西,可要累着了,我自己来看就是。”
若胭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梅映雪这个动作不怀好意,赶紧抢上前,无奈离得远一些,眼看梅映雪指尖已然碰着盒子,就站在旁边的梅映霜突然伸手把盒子抓在怀里,笑道,“三姐姐,我们一起看。”说着,自己打开了盒子。
梅映雪一怔,极快的瞪了梅映霜一眼,到底机会已经错失,只好笑嗔道,“你这妮子,想必刚才已经看了,现在还要来抢,两个姐姐面前,也是这样没分寸。”
若胭则长舒一口气,向梅映霜投去感激的一笑,道,“四妹妹最小,我们做姐姐的,自然应该是宠着的、保护着,这才是姐妹情份。”
中园。
梅家恩整了整衣裳,大步迈进,就见张氏和梅承礼并坐在床边,梅承礼低低的说了些什么,一脸的笑容,有些呆,倒是高兴的,张氏拉着他的手,虽也呵呵笑着,眉却是皱着的,若有所思。
“娘,何事不悦?”梅家恩几步就到了张氏身边。
梅承礼见父亲,一个激灵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爹!您回来了。”木然垂首。
梅家恩还没说话,张氏就一把将孙儿拉回来复坐下,嗔道,“寿儿与我说笑正热闹,偏偏你一回来就吓住他。”梅家恩看一遍这祖孙俩,目光又回到张氏身上,张氏正一脸宠溺的注视着孙子,顿时大感此生足矣。
梅家恩至孝,平生以张氏为至尊,凡张氏喜欢的,无论什么,必将奉上,若张氏厌恶的,必将弃之,当年梅承礼出生,张氏见是个男孩,欣喜若狂,要亲自养育,杜氏得此子亦不易,高龄妊娠,反应很大,生产时又难产,险些丧命,自然不肯,双方反复拉锯争执,婆媳之间矛盾从暗中较量转向正面冲突,梅家恩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最终偏在了张氏,令张氏赢得了孙子的独自抚养权,同时也撕裂了整个梅府的和谐。不过,梅家恩认为值得,人间百善孝为先,只看此刻张氏看着梅承礼满足的笑容,其他一切都不足与评道了。
“娘这是宠他。”梅家恩陪笑,转又叮嘱儿子,“你也大了,懂事了,要明白你奶奶养育你的一番心血,切记,要孝顺奶奶,不可让奶奶伤心失望。”
梅承礼双眼一跳、一暗,木然的垂着头,恭敬的应了个“是”。
张氏看着,心花怒放,丈夫在世时,唯唯诺诺、处处听命自己;儿子除了那件事,也是对自己无一不从、敬奉至上的;孙子更是眼里只有自己这个奶奶,更不知还有……别人,这辈子,身边所有人都群星拱月的以自己为尊,实在舒畅。
只除了她,如鲠在喉。
梅家恩又问了几句学业的事,就让梅承礼下去了,张氏虽然不舍,想到还有事要和儿子说,也就又拉着孙子好一顿亲近,这才让他离去。
梅承礼既去,张氏便轻轻一叹,脸色暗下来,梅家恩就坐在刚才梅承礼坐的地方,也不用美人捶,自己用手轻轻的给张氏一下下捶着腿,笑道,“儿子刚进来时就看到娘面带忧虑,是府里有什么事惹了娘烦忧?是寿儿的事,还是别的?”
张氏就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听寿儿说读书的事,想着寿儿都这么大了,自己也老了。”
这分明是有话不愿说,梅家恩又追问了几次,张氏只说无事,梅家恩无奈,也不再问,只暗暗记心里去打听,只说些舒心的事来哄张氏高兴。
说着就说到梅家恩着人回府的事,梅家恩就一五一十的将这一天的见闻说与张氏,这是梅家恩每日必做的,打小如此,现下做了官,每天去衙里做些什么差事、见的什么同僚、中午吃的什么饭菜、甚至闲时聊的什么话题,事无巨细,都要汇报,张氏虽然听不懂,却很是满意儿子的恭敬。
富贵奉上茶,又躬身退下。
“……刘大人家里两房妾室打得不可开交,烦的不愿回去,就陪着喝了几杯。”梅家恩笑。
张氏眼底就毫不掩饰轻蔑,道,“也太没章法了,竟叫妾室闹起来,那刘大人我见过的,长得尖嘴猴腮不说,家里也寒酸,倒娶那些个不安分的妾室回来,内宅里也没人管管吗?刘大人他娘不是还在吗?”
刘大人长得消瘦,却远不至于尖嘴猴腮,家里也是丰盈的,比起梅府还要强上几分,梅家恩心知,却不能驳张氏的话,只是笑,“娘说的正是,只是刘大人宅里的事,好像都是他家太太在管着,老太太并不操心。”
张氏就更不悦了,“怪不得这样乱,老太太竟不管事,要说这种事还得老太太掌管起来,年轻媳妇哪里压得住。后宅不宁,男人如何安心公事。”
梅家恩连连点头,赞扬起张氏来,“娘说的是,这一比较,就看出来,儿子正是有您这样的慈和能干的娘,才得以家道和睦兴旺、事业步步高升,下午刘大人还拉着我好一顿羡慕。”
“家和万事兴,家里没个主事的,那怎么行?我瞧刘大人不是个有前途的,连内宅都安定不了,怎么有作为?你以后少和他来往些,找朋友还是要找些能提携自己的才好。”张氏被夸得脸上的皱子都平了几条,“太医院那个江大人倒是个有门路的,怎么竟有这样好运。”
“据说是偶尔一次机会为太子良娣诊治,得了太子举荐,倒不是有什么门路。”
“太子良娣是个什么官?比你品级如何?既然能在太子面前说上话,想必是个大官,你以后也多和他走动走动,总有好处,那江大人不就通过这个太子良娣寻了门路。”张氏不知良娣是什么,说出的话却是一派指点江山之势。
梅家恩赶紧解释,“太子良娣并不是朝中官员,而是太子的嫔妾之一,儿子是朝官外男,不便走动,江大人的事我是知道的,以前与太子府上并无交情,也是凑巧,算不上门路。”虽是这么说,心思却活动起来,计划着如何如何。
张氏坚持自己的观点,“这还不算门路?都入了太子的门了,别人哪有这运气,听说他家清苦,想来也没什么背景,能攀上太子,还是运气居多些,到底也是个会来事的,你多和他走动走动。”
梅家恩也不好说什么,江大人能进太医院,运气当然不能少,说他会来事,就偏差了,认识这些年来,他是知道的,江大人是个十足的呆子,除了一心钻研药理,人情世故实在缺缺,要不,也不至于苦熬这些年。
“儿子觉得,江大人得太子的眼,也确是运气一事,据说是忠武侯的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