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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胭暗叹,自己还是太嫩了,战争,可不是手持名剑就能赢,没有硝烟的内宅战争,更加不能仅仅依靠口齿之厉,伶牙俐齿、意气用事,非但不能助人成事,反而要伤到自身,回顾自己下定决定面对新生活的第一天,金钗案算是自己靠着突然杀出的气势打人个措手不及意外赢了,惩罚添禄是因为自己刚进府身份神秘令添禄心中惧怕意偶然赢了,这第三次,自己刚出口说一句话,就立刻分出高下深浅来,这般一思忖,若胭膨胀了半天的斗志算是真正蔫了,鼓荡的心潮退的干净,一片沉肃、冷静,一如大海的夜,凉风浸透入骨寒,却是心境清明阔朗。
想明白的若胭不再做口舌之争,只是温软一笑,眼底干干净净,张氏默默的看她一眼,极快的皱了下眉头,快到无人看清,想要说句什么,就听郑姨娘说,“哎呀,妾差点忘了多谢老太太疼爱,老太太知道小蝶受了委屈,特意让方妈妈送了布给她,小蝶欢喜的直哭呢,老太太这样的体恤下人,真是仁厚,妾感激不尽。”
章姨娘吓得白了脸,若胭不仅苦笑,这算什么,我刚惩罚个丫头,她就立刻给那丫头赏个东西哄她高兴,可不是向大家表明心之偏向?
张氏却只是呵呵一笑,面色不改,却也不多说,转向郑姨娘笑道,“桂芬,你可是两次得罪了二小姐,还不该好好陪个不是、表表心意?”竟是打趣的语气,笑容满面,一派慈和之态。
郑姨娘恍然,连声道,“是妾失礼了,妾早就准备了一份薄礼要送给二小姐。”唤了门外一个叫平安的丫头进来,小蝶姑娘上午才挨了一耳光,不适合露面,来喜虽然得了杜氏奖励,说到底是因为揭了自己姨娘的短,不私底下折腾她就不错了,更不会这么快就带出来,剩下就只有平安了,平安是个伶俐的,一听吩咐就快步上前,郑姨娘接过平安手头一只巴掌大的的朱漆金雕小木盒,亲自送到若胭面前,笑道,“妾是个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性子,惹了二小姐不高兴,二小姐可别记心上气着自个。”说着自己打开盒子,摆在若胭面前,“妾先前糊涂了,只想着老太太的金钗是尊贵的,却忘了问二小姐这样的喜好,竟是不喜欢金钗,这只手镯是妾珍藏多年的,一直舍不得戴,二小姐年轻娇美,气质出众,正适合戴玉,妾就送给二小姐,二小姐身份高贵,虽是不缺这些便宜玩意,这却是妾还算拿得出手的了,还请不要嫌弃才好。”这郑姨娘也是个惯会说话讨巧的,这一番说辞可是既诚恳又示弱,同时又巧妙的提了两句金钗,恰到好处的帮张氏加强记住“若胭嫌弃金钗”的事实,最后那句看似卑微的乞好,更是将若胭置于尴尬境地。
这样下来,若胭就为难了,不收,分明是摆小姐的架子故意刁难姨娘,对方都当着老太太的面这样认错求饶了还不肯给个台阶下;收下,那就当着满屋子的人打了张氏的脸,谁不知道若胭上午刚摔了郑姨娘送的张氏赏赐的金钗?收玉镯而摔金钗,可不是明摆着瞧不上张氏的东西吗?
郑姨娘保持着卑谦恳请的牵强笑容,紧紧的盯着若胭不肯松动,盒子就举在她眼前,坑,就在这里,收或是不收,你都要往下跳。
章姨娘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颤抖着嘴唇紧张的望着若胭。
张氏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等着看若胭如何收场。
若胭就露出的真的很是为难的模样,并不看盒子里的东西,却歪着头看向张氏,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虚心讨教,“老太太,我年纪轻,不知道人情世故,姨娘以前总是教我,身为女孩儿,最是要讲究矜持,立身清白,不可随意收取别人的东西,又刚进府,还不懂府里的规矩,金钗一事,我并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喜爱之物,只当是郑姨娘早上说过的羞辱之意,这才糊里糊涂的让老太太冷了心,现如今,郑姨娘又送来首饰,我更是为难,郑姨娘这是想补上我没收下的金钗呢,还是早上说的真心话,觉得我衣饰寒碜?我要是不收,未免落下个心高气傲、轻视姨娘的说头,于府上名门形象也不太好看,我要是收下,倒是坐实了梅家二小姐落魄到需要一个姨娘拿自己私房来装点的事实,这要是传出去,只怕更不好看,老太太指点若胭吧,收还是不收,我只听老太太的。”
全场默然,郑姨娘一张美艳的脸几乎是若胭说话的瞬间就变成了五彩缤纷,张氏则出神的盯着若胭,目光虽然看似温和,眼底则暗藏恨意,若胭也不着急,郑姨娘恭恭敬敬端着盒子都不说累,她自然更不觉得累,片刻之后,张氏笑意加深,很是随意散漫的呵呵笑道,“一家子的人,关起门来送个小首饰罢了,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收不收还是你自己看着办。”
果然姜是老的辣,轻轻松松就把若胭抛过来的抉择权又推了回去。
郑姨娘又喜,章姨娘更忧。
若胭嘻嘻一笑,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若胭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老太太这是在教导若胭该怎么做,这屋里就这么些人,心里都明白着呢,若胭收不收都不会传出去任何闲言碎语,想来大家相送首饰并不稀奇,那若胭就收下吧。”说罢,毫不客气的将郑姨娘手中的盒子接过,看也不看,伸手盖上,转手就交给春桃。
谁也没想到若胭会真的收下,这下郑姨娘肉疼了,这可是从郑家带过来的宝贝,极品羊脂白玉精心打磨而成,是郑姨娘的母亲赵氏私下里给了这个女儿,郑姨娘是个小气的,又惯知张氏是个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的,平时也就不肯戴出来,刚才方妈妈过来特意交待,让她拿个珍贵物件出来,一则表示道歉的诚意,既堵嘴又美传,二则也显摆显摆自己的身价,借此打压羞辱章姨娘出身低微,方妈妈还说,二小姐刚进府,到底小家子气,见到这样一件宝贝,就是再贪,也没那个胆量敢接,郑姨娘觉得有理,就翻出来这个玉镯了。
现在可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端在春桃手里,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抢回来,又不好动手,脸就有些扭曲了,回身想张氏求救。
张氏也很内伤,若胭看似毫无心机的话却把她制的死死,自己明明说了收不收看着办,她却偏说是自己教她收下,话里话外甚至带有敲打之意,如果日后有人拿这个事说嘴,那这屋里的人谁也逃不开责任,包括她张氏。
罢了,看来是自己小看这个丫头了,一时大意,倒叫桂芬平白失了个镯子,少不得安抚一下,遂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招手示意郑姨娘过来,打了个圆场,“一家子人,原不该见外,桂芬今日赔了个镯子,我心里有数,我那倒还有套八宝头面,也给你装点装点。”
想必郑姨娘也知道那套八宝头面值几个钱,犹豫不甘的又远远的望了望那不再属于自己的盒子,也就默默的应了。
事情到此,就没必要再继续了,张氏仿佛突然想起一事,恍然笑道,“你们不是说去东园吗,去吧,去吧,我也乏了,正好眯一会。”一句话就把众人全打发了出来。
一行人走去东园,石径上恰巧遇上梅映雪,梅映雪瞧着这么一大群人走在一起,微微诧异,还是很规矩的先叫了若胭一声“二姐姐”,然后才分别向郑姨娘和章姨娘点头致意,若胭见她有礼貌,自然也不会轻狂,同样客客气气的回了她一句“三妹妹”,梅映雪得知大家是去东园,就一脸诚意说,“我正好也想念母亲了,既然二姐姐去母亲那,我就与二姐姐一起去看望母亲。”话虽说的亲切,并没有与若胭并肩同行,侧过身让大家先行,自己拉了郑姨娘走在最后,母女二人嘀嘀咕咕的嚼耳根,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梅映雪抬起头很是不悦的瞪了走在前面的若胭一眼。
东园在张氏所住的中园的东侧,院子不大,却是十分清幽,虽然遵从张氏的意愿,遍种万年青和果树,但是打理的比其他园子干净素洁,平添了几分雅致。
刚进园子,若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巧菱迎出来,却没有让大家进去的意思,很是为难的向着若胭和梅映雪见了礼,道,“奴婢巧菱见过二小姐、三小姐,太太正在诵经礼佛,才开始不长时间,估计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诵完,二小姐、三小姐是进去等等,还是……”
若胭就笑,“母亲一心向佛,做女儿的不敢打扰,还是明日再来。”
梅映雪也道,“母亲礼佛,一片慈悲心怀,巧菱你好好照顾母亲,只说我和二姐姐下次再来给母亲请安。”
巧菱似乎有些诧异,微抬了抬头,极快的看了眼梅映雪,又赶紧垂下,屈膝向两人致谢。
小姐都这样说了,两位姨娘自然也就照葫芦画瓢说两句客气话,一行人就原路返回,各回各家,临分道时,梅映雪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春桃手中的盒子,笑意妍妍,一个字也没问。
一进次间,章姨娘就抓住了若胭的手,咬牙切齿的嗔骂道,“二小姐,你是真的长大了,胆子也壮,全没个惧怕,太太是个宽厚无争的,才由着你,你竟然当着老太太也敢……也敢……”说着说着就说不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哭得直颤抖。
若胭心知姨娘被自己今天一连串的“出色表现”给吓到了,她这样一个从来只知道避退、忍受的性子,何曾想过亲生的女儿会这样胆大包天,她是真的害怕,“二小姐,姨娘害怕,害怕你这性子不知深浅,得罪人却不自知,日后若被使绊子,怎生是好?”
若胭颇为内疚,她没想到章姨娘会担心害怕自己到这般程度,论起情分,现在的她与章姨娘实在还谈不上多深,至于骨肉情深、血脉相连的说法,也不过是针对这具身体而言,然而,若胭心里明白,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名义上的生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自己也愿意与她好好培养感情、相互扶持,成为一对真正的母女,自然不愿让她天天生活在担忧恐惧之中,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大风大浪还多着呢,暗礁陷阱也多着呢,若胭一想就心口发苦,只好环抱着章姨娘,轻声的安抚、道歉。
章姨娘却只是哭,抚着若胭的脸哭得止不住,说是“都怪姨娘没用,保护不了二小姐,还要二小姐受人欺负,可怜二小姐小小年纪,就得看人脸色。”之类,春桃也进来凑热闹,跪着又是自责又是请罪,若胭看着这两人哭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