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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苏绾变了脸色,顾不得全身疲累,硬撑着身子下了床,围上一方面纱,便朝着西营而去。
西营之中皆是病重之人,若是有人闹起來,难免人心惶惶。苏绾心中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有人病重去世了?
苏绾越想越觉得不对,脚下生风,很快便來到了西营。掀开帘子一看,就见一人从木板上滚到了地下,口中直呼痛,双手不住的抓着脖子与脸庞,鲜血直流,看着甚是可怖。
苏绾近前想要给他把脉,却沒想到那人突然暴起,满目凶狠,死死的扼住苏绾的脖子。
苏绾惊恐的瞪大双眼,被他掐住脖子,呼吸困难,想要逃脱却又动弹不得,白嫩的脖子处很快便出现青紫的掐痕。
她双手拽住那人手腕,看着面前这张布满伤痕血迹斑斑的脸,清亮瞳眸里映满了惊恐与绝望。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随后,视线模糊直至黑暗。
她再次醒來,是被青黛的哭声吵醒的。听见不绝于耳的哭声,她有些不耐,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低斥一声:“别吵。”
声音嘶哑难听,直让她诧异皱眉,而后缓缓睁眼,便见到哭得双目红肿的青黛坐在床边,手中一方手帕浸满了水迹。
青黛沒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一会儿,苏绾便遭此大难。想着苏绾身娇肉贵,就算山上生活清苦,也沒受过半点委屈,到了边关亲自照料伤员不说,还被如此对待,而后伤上加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得了,心里就难过得不行。
此刻见苏绾醒來,喜极而泣,想着近日之事,又觉得委屈难耐,忍不住哭道:“小姐,咱们回去吧,何必在这里受这些腌臜气?”
苏绾勉强露出一笑,面容苍白:“这不是沒事吗?守着我哭做什么?”那人不过是疼得厉害而产生了幻觉,以为有人暗害他才对苏绾出手,苏绾也不会小心眼儿的跟个病人计较。
青黛气得说不出话來,瞪着她直抹泪。
苏绾最是见不得人哭,且青黛一向坚强,何时这么伤心过,遂出言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是他也不是故意的,难不成我还要杀了他不成?”
青黛气道:“合着人家担心你半天,你倒是一点都不领情呢,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沒命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他……你爹娘他们交代?”
苏绾强自坐起身,青黛忙上前扶了她,在她身后又垫了个枕头,这才道:“等会儿药來了,我可不会拿蜜饯给你吃,看你到底长不长记性…”
听说要吃药,苏绾顿时苦了脸,她一向怕吃药,青黛却用这事來威胁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脖子,还能感受到上面的伤痕,身子一抖,控诉的目光看向青黛,委屈道:“青黛,你学坏了。”
青黛被她这番表演给逗乐了,轻笑一声,起身道:“我去看看药好沒有。”
她刚走到门边,便见戚麟端着药走了进來,正准备上前接过,却见他轻巧的避过,皱眉怔愣间,戚麟已到了床边,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药营还需要你帮忙,你先过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青黛也知道戚麟的身份,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出去了。
苏绾见到他便想到自己之前昏迷时眼前闪过的熟悉面庞,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你怎么來了?”
竟然还将青黛赶了出去。
说着,便要接过戚麟手中的药碗。戚麟避过,道:“你肩膀受伤了不方便,还是我喂你吧。”
苏绾无语,我右手沒事的好吗?想着自己要被他喂药,神情更加不自在,脸颊微红:“我还是自己來吧。”
戚麟仿若沒有看到她的不自在,神色淡淡:“等你伤好了再说这句话吧。”
苏绾拗不过他,受刑一般喝完一碗药,顿时苦了脸,直吐舌头抱怨这药苦。戚麟轻笑,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小袋蜜饯,笑着递给她。
苏绾喜出望外,忙接过取了一颗塞进嘴里,一股甜意浸出,驱散了口中原本的苦涩,直让她高兴的眯起眼。
看着苏绾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戚麟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
苏绾取了一颗蜜饯递到戚麟面前,笑眯了眼:“你也吃。”一点也沒有拿着别人东西做人情的自觉。
戚麟不愿拂了她的好意,接过吃了。
苏绾一连吃了好几颗蜜饯,还是戚麟见她实在停不下來,才劝阻道:“吃多了当心不舒服。”
苏绾这才停手,眨了眨眼,长睫扑闪,问道:“我哥哥呢?”
感觉她都好久沒看到他了。
事涉机密,戚麟自然不会告诉苏绾,便岔开了话題:“你哥哥最近比较忙,嘱我照看你。”
苏绾也沒追问,下意识的又要拿起蜜饯吃,到了嘴边又突然停下放了回去,将袋子递给戚麟:“多谢戚哥哥。”
戚麟怔愣:“谢我做什么?”
“你又救了我一次。”苏绾严肃道。“大恩大德,我定铭记在心。”
戚麟看着她,目光灼灼,眼中笑意盎然。“嗯,我也记住了。”
苏绾神色一僵,虽说她说那句话是认真的,但是你客套一下会死啊?
看着苏绾吃瘪,戚麟笑得越发开心,将袋子放于袖袋中,又转身将药碗放在桌上,回身的时候便敛了神色,一脸歉疚:“抱歉,都是我沒照顾好你。”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事事让人盯着。”苏绾嘴边咧出一笑。“你救了我,我感激还來不及呢。”
戚麟看她笑到一半神色便僵了下,知道她是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声音放柔劝道:“跟我还外道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你放心,以后你出门,我都会护在你身边的。”
苏绾哭笑不得,敢情她这一番道谢反倒给自己找了一个监督行踪的人。“你们都有事要忙,不必跟在我身边的。若是因为我耽误你们的事,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军中疫病也是大事,将军让我监管这一块,我自然要尽力。”戚麟笑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假公济私。“你是大夫,我自然也要确保你的安危,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目光移到苏绾勃颈处,见到上面的乌紫掐痕,瞳孔微缩,觉得分外刺目。抖了抖唇,终是道:“绾儿,你受苦了。”
苏绾被他这怪异的语气给惊住了,有些不自然的将脑袋移开,望着帐顶。“戚哥哥,你现在沒事么?”
戚麟爽快答道:“沒事。”
苏绾看他一眼,小心道:“我想出去。”
戚麟微微皱眉:“不是我想拦着你,只是你才刚醒,身子尚未好全,还是好好休息为上。”
苏绾摇摇头,道:“我有些不放心。”那人的病症有些怪异,她怕自己之前的诊方并不能对症,反而将他的病越拖越重。“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腑,只是疼了些,沒有大碍的。”
戚麟看着她,苏绾坦然回视。
对视良久,戚麟终是叹道:“我送你过去。”
才经历过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放心苏绾一个人出门了。
苏绾点头,并未拒绝。心中沒有阴影是假的,有戚麟在侧,她也心安一点。
苏绾为之前那人诊了脉,见伤者脸上的痕迹犹在,又将目光移开,见其身上斑点密布,颜色深红甚或是紫黑,有些部位尚在出血,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个血人。
身子灼热,舌深绛为主症,又有脉数之症。再联系之前昏狂谵妄之症,苏绾已经基本上定了症状。
“他这是血分热毒炽盛,灼伤血络,迫血妄行所致,以治以凉血散血。”起身看着戚麟,苏绾道。“先前的方子当真无效。还好我來了这一趟,再拖延些时候,便是药石罔效了。”
瞅着帐内有纸笔,她刚好拿了过來用,写了药方之后递给戚麟。
戚麟见上面写着:犀角一两,生地黄五钱,熟地黄五钱,牡丹皮五钱,白芍药五钱,蒲黄五钱,栀子五钱,郁金五钱,生末水五钱,黄柏五钱,黄芩五钱。当即道:“我这就让人熬药去。”
苏绾提醒道:“水牛角镑片先煎,余药后下。以水九升,煮取三升,分三服。”
戚麟点点头,一一嘱咐了。
苏绾为其他人诊了脉,见情况还算稳定,顿时松了口气。正准备回营,便见一群军医走了进來。
戚麟对这些人丝毫好感都无,沽名钓誉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不出现,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苏绾就出事了。
虽说疫病之事有苏绾帮忙,但是军中出现疫病,医治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可他们倒好,一个个趁机偷懒,将事情全都推在苏绾身上。
简直过分…
戚麟沉了脸色,冷哼一声:“你们來得倒是及时。”
病症诊了,药方开了,他们也结伴來了。
之前帮过苏绾的那个军医见戚麟神色不好,心知不妙,又被身后一众人推了出來,心中直叫苦:“老朽无能。”
戚麟冷声道:“我现在把话撂在这儿,疫病可是大事。治好了,我自然会为你们请赏。治不好,皇上怪罪下來,玩忽职守之罪可不是我等能够承担的。”顿了顿,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们面庞:“叶军医的教训在前呢,你们可给我记住…”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