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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火墙还烧着,门窗关得很是严实。
明熙是被渴醒的,浑身都疼,太阳穴疼的最厉害。翻了个身,好半晌也不愿睁开眼,已是许久不曾尝过宿醉的滋味了,越发觉得难受了。
“呜,水……”明熙不愿睁眼,“我头好疼!再睡一会,阿燃来了,也别叫我。”
轻柔的被扶了起来,茶盅凑到了唇边,明熙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温水,又被放了回去。一双微凉的手放在了明熙的额头上,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明熙呼痛,那双手似乎是顿了顿,放在了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了起来。
片刻间,头疼似乎缓解了不少,明熙闭着眼长舒了一口气:“屋里好热,还是想喝水。”
再次被扶了起来,又喂了一杯水。明熙喝完这杯水后,才感觉总算是活了过来,但耳边也过于清净了,有些不适应。往日的宿醉,可从来没有过这一份安逸,不睁眼要先被唠叨上一阵子。
明熙的思绪逐渐的回笼,睁眼对上了韩耀放大的脸,好半晌不曾回过神来:“咿?……”
韩耀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全部的心思,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可嘴唇有些起皮,眼底有些青黑,眉宇间满是疲惫。
明熙挑眉,有片刻的心虚:“咳……那个,韩耀?”
韩耀侧目,见明熙睁开了眼,没有同她对视,缓缓的松了手,坐到了对面:“何事?”
明熙见韩耀一直绷着脸,声音沙哑,更是心虚:“我昨夜喝醉了吗?”
韩耀眼眸盯着桌上的茶盏,许久,轻声道:“是。”
明熙很是尴尬,四处看了看,连应了两声,又道:“我给你找麻烦了吗?”
韩耀面无表情,轻声道:“你说呢?”
明熙连连点头,轻声道:“哦哦,那什么……我酒品一直不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其实你可以把我交给谢燃或谢放的……哦,不然直接把我扔在原地也成!我醒了,自己会回去的!”
韩耀垂着眼眸,冷笑了一声:“谢放跟着谢逸早走了,谢燃醉到人事不省,外面天寒地冻,若将你扔在原地,当真有个好歹,以你的脾性,难免要怪怨牵连无辜的人。”
“好吧好吧,无辜的人。我如今不过是个百夫长,牵连什么无辜的人,这怨气,呵,都可以炼个妖怪出来了。”明熙歪着头看了一会无辜的人,有心讽刺几句难听的,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有些分不清的画面,话一说出口就温和了许多。后脑突突的跳着疼,她抬手摸了摸后脑,立即痛哼了一声。
韩耀不及说话,几乎是弹坐起来,极快速的拿住明熙的手,侧目间对上明熙有些疑惑的目光,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眸:“昨夜撞到了,一会回去找大夫看看。”
“哦。我说怎么那么疼。”明熙盯着韩耀,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那么奇怪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要给帝京传消息吗?”
韩耀十分自然的放开了手,笔直的跪坐在桌前:“你想让我传吗?”
“当然不想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若非是我肯自出宗族,贺李氏劝父亲给我弄了几张路引户籍,我哪里能出来?”明熙立即坐正了身形,却感觉脚下传来一阵剧痛,她看了眼□□脚踝上的那个大包,又疑惑的看向韩耀。
韩耀掩唇轻咳:“你昨夜喝得有些多,甚是不安……”
“啊!哦哦,好了好了,不用说那么仔细,谁会想知道自己是什么发酒疯……”明熙打断了韩耀的话,只感十分的尴尬,万分的丢脸,好半晌憋出一句话来,“裴达还在梅园,你派人把他叫来。”
韩耀侧了侧眼眸,望向明熙散乱的长发:“你想这样回去?”
明熙倒也不以为然:“没事,一会罩在大氅上,谁也看不到的。”
韩耀挑眉:“此事不急,你先同我说说,你为何要自出宗族,你为何要离开帝京?你为何又要入漠北军?”
明熙愣了愣:“我何时说的我自出宗族了?……哦,方才那是口误!不过,不管我做什么或是想做什么,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你管不着,韩大人觉得呢?”
韩耀抬眸对上明熙满带嘲弄的眼神,满心的凄凉,化作了满腹的怒气:“我是管不着!可总有能管着的人!太子你自然不惧,陛下你就不惧了吗?他一片慈心,允你出来散心,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漠北军镇守边界,真刀真枪的挣军功的!”
明熙冷笑一声:“我为何不能凭自己的本事镇守边界,争夺军功!?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了!你走你的自己的路,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从不曾对你选择指手画脚,你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难不成,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帝京做个别人面上尊敬心里鄙夷的贺氏嫡长女吗?”
韩耀脸色涨红,怒声喝道:“你这个岁数?你以为你多大了?你今年才十八!正是最好的年华!你为何不能在帝京做你的嫡长女,即便贺氏有诸多不满,只要陛下还活着!他们不敢对你指摘半分!谁敢鄙夷你!你要什么没有!为何要来这苦寒之地!受这般的苦楚!你是在报复谁!”
明熙怒极反笑:“韩大人!我入漠北军,能报复得了谁!你觉得谁会真的在乎?!我没有打算让任何人知道此事!还是那句话,不管多大,我都有我自己的选择!今日是你碰见了我,知道了此事。若你碰不见我,不知道此事,即便我战死沙场,也不需要你韩耀为我收尸!甚至也不会有人特意的去告诉你,我的死活!”
“韩大人也宿醉未醒吗?你当真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以什么身份对我来说这些话?你也好,你的主君也好,都没有资格管我!”
韩耀脸上满是难堪,长长的呼了口气:“好好好,贺明熙你可真是……战死沙场,呵,战死沙场!我是管不了你,可只要我与谢逸说一句,这漠北就再无你的立足之地!你说我管得着还是管不着!你可以不回帝京!我也可以不告诉任何人见过你!你甚至可以做别的事!但你是个娘子!如何能从军!如何能守卫边陲!你瞒得了一时,你还瞒得住一世吗!”
明熙挑眉,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你着人去叫裴达。”
韩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压住了心中的怒焰:“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你想清楚了,若被裴达看见你如此模样从我屋中出去,是你能得了好,还是我能得了好?”
明熙咧了咧嘴,立即觉得头又疼了,想到裴达的样子,立即忘了吵架了:“还不快着人进来,给我梳洗,万一他一会找来,可不光是我自己的麻烦了!”
辰时已过,阳光正好。梅园这一早就人来人往,因有了裴达的操持,院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厨房里早早的冒起了白烟。
谢燃跌跌撞撞,头重脚轻的走了进门,坐在桌前连喝了两杯热水,才感觉清醒了些,抬眸看裴达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裴叔……有醒酒汤吗?”
裴达忙道:“有的有的,昨夜等小郎君到子时,我一看隔壁还没有散场,就想着你们要通宵达旦呢!一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谢燃咧咧嘴:“什么通宵达旦,我在桌前睡了一宿,阿熙这个没义气的,明知道兄长要护送仲兄,还将我一个人留在厅中,还好火墙烧得旺,不然还不冻死。”
裴达的笑容僵了僵:“那什么?阿燃郎君没有和我家郎君在一起吗?”
谢燃愣了愣,与裴达对视了片刻:“阿熙没有回来吗?”
裴达道:“没有啊!我还说和阿燃郎君在一起,肯定不用担心,这才不曾派人去接啊!阿燃郎君没有看见我家小郎君吗?那会不会是谢将军……也不能啊!谢将军怎么也得给我家郎君送回来啊。”
谢燃道:“我仲兄醉倒了,兄长护送仲兄回府了……哪有空理我和阿熙?我还说,连个伺候的人都不曾留下,定然以为我要歇在此处呢……”
裴达回过身来,忍不住尖声道:“那我家小郎君会去哪里!这可如何是好!”
谢放大踏步的走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蹙眉扫视过两人:“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