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感伤

贺兰三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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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我太心急了。”春四娘剔着眉毛,突然笑了起来。春二娘之所以心想事成,是因有这近十年的经营在里面。自己地皮都还没踩热呢,的确是太心急了些。

    不过,道理虽如此,她仍决定,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愿意耽搁下去了。

    “周国公,倒真是最好人选。”绿珠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绿珠这话勾起了春四娘满心酸楚。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绿珠继续道:“远的不说,只看那日。周国公何等身份,照规矩原不该在市坊露面,可娘子难得出门,偏偏便遇上了他。如此看来,兴许他倒真是娘子命中的贵人。”

    春四娘冷笑一声,斜了绿珠一眼:“天下男人千千万,我偏不信,再找不着比周国公更好的人了。”

    国公而已,又不是圣上阿哥,知不知道寻常穿女都不会把他看在眼里?她虽然不是寻常穿女,但若不是他长得象武如日,以为她会理他?

    绿珠看春四娘脸色不好,忙顺着她的话道:“自然,以娘子的人才,自然能找着比周国公更好的人。”

    春四娘抬高下巴,骄傲地哼了一声。绿珠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吭吭哧哧地又道:“若时间充足的话,娘子要寻一百个比周国公更好的人,想来也不是难事。可是娘子,如今已近十月……”

    春四娘原本想说两句狠话的,结果呆呆地出了会儿神,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忍了这许久,她觉得自己委实再也撑不下去了,便将绿珠赶了出去,将自己关在房中,埋在桌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绿珠听得门内动静,担忧不已,在外面轻声地敲了好一会儿门,怕引起其他娘子的注意,只得罢了。

    春四娘哭累了,从枕头底下掏出两支签,是那日,她与春二娘一起,在保唐寺求来的。

    春二娘原本要去寻姑子解签,春四娘看自己这签的意思绝不是好话,虽然不信,却也怕姑子嘴一张,平白添堵,抵死不肯去。

    春二娘却也知自己这签好,喜气早上了眼角眉梢,正是不解也罢,两个人便索性拿了回来。

    先看左手的签。

    “武陵去不远,临水看莲花。目下佳期会,宜室又宜家。”婚期将近,旺夫旺家。好签,的确是好签。

    可惜,这是春二娘的。春二娘喜滋滋地出嫁前,将这签送给了春四娘,说是沾点喜气。也不知道,大唐有没有这样沾喜气的。

    春四娘想认为她存心奚落吧,又怕显得自己小人之心,只得笑意吟吟地收了。

    右手上这支,才是她自己求来的。

    “镜花水月梦中尘,无著方知尘亦珍。画出牡丹终是幻,若无根土复何春。”这十来日中,春四娘何止念了上千遍,越念心越凉。

    她原本不信这些的,不过是些棱模两可的句子,怎么解释,全凭解签人察颜观色罢了。可此刻,手却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

    镜花水月,终是幻!这几个字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武如日已经是空。武敏之,她想起那日,她最初的拔腿急追,还有那句“你还会来吗?”的确是情不自禁。话一出口心里一松,便有了打算。

    武敏之眼神迷离,手都已经伸至了她的脸上,却突然改了方向,温柔地替她整理起了帷帽上的面纱。她正觉得有戏,谁知道,他却突然象见了鬼似的推开了她……

    春四娘紧紧地握着那支签,掌心都被刺破了,犹不觉疼。

    她反复在心里告诉武敏之,武如日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根本就不能跟他比,你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可是这自我催眠,并未让她的心里好受些。她反倒更加伤感,忍不住将自己这二十二年来的遭遇,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说起来那真是话长,简单一句话便是“平生遭遇实堪伤”。

    她算想得开的了,细究起来,岂止是堪伤,完全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节奏啊。原以为穿越至她最向往的大唐,会是她人生中的转折点。谁知道,她的运气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比以前更为糟糕。

    春四娘忍不住又悲泪长流。

    绿珠坐在走廊上,愁眉苦脸地望着紧闭的门,差点没哭出来。娘子这是咋了啊,又哭又闹的。跟以前真是判若两人。她真怀念以前的娘子啊。不知道娘子是不是失忆了?天,若让假母知道了,可不得了了啊。

    可不是娘子说过的,说曹操曹操到,绿珠正想着要提醒春四娘一声,还没起身呢,春玉娘已经款款地走了过来。还好,还好,春四娘的咆哮声已经停止了。

    绿珠一边起身迎着春玉娘走了过去,一边扯起嗓子,嚎了一声:“绿珠见过假母!假母今日真是好气色!”

    春玉娘被她吓了一跳,斥了她一声后,方才回过神来。她抬起下巴,朝门的方向点了点:“四娘把自己关房间里干什么呢?”

    绿珠一听这语气,便觉得春玉娘来者不善。她忙笑道:“娘子正写诗呢,嫌婢子聒噪,赶跑了她的创作灵感,故而让婢子在门外守着。”

    春玉娘上上下下看了绿珠好几眼,看得她心里只发毛,脸上却只能笑得若无其事。就在她冷汗都快要冒出来的时候,春玉娘终于转开了目光,冷哼了一声:“你伺候四娘的时间,说起来并不算长,怎地也跟着她学得这般怪腔怪调的?”

    绿珠陪笑道:“怪道娘子素日总说,别的人她从未放在眼里,惟有假母,最是个有见识的,不能不让人佩服。假母真正是明察秋毫。娘子也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婢子与娘子日日守在一处,的确比从前会说话了。”

    春玉娘拧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罢了,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绿珠嘿嘿一笑:“娘子还说,她说的不过是乡野土话,上不得台面。婢子若有福气,能跟着假母学些眉高眼低,才是造化哩。”

    她心里对春四娘说了声“对不住。娘子你可一定要了解我的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