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化干戈与友共饮

苏三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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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胆怒极,却被一旁的黄辉逢拉住,却听黄辉逢问道:“这位女侠,不知道白狼寨何处惹到您了,您且过来,我们好好唠唠家常!要不然白狼寨里的弟兄,可便要去府上寻说法了!”他说这话时已然是用了江湖口吻,连劝带吓,便要先引得林竹儿言语,伺机而动。

    林竹儿眼见张大胆与黄辉逢不敢上前,心知自己策略成功,但环眼一看,却见此时自己已被重重包围,心知此时自己也并非占优,当下便顺着黄辉逢的话说道:“本女侠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嫉恶如仇替天下除害的女侠……尔朱琳是也!本女侠今日便是单人匹马,心怀仇怨,前来挑寨子的!”说着胸脯一挺,神态甚是骄傲。

    他这句话一出,黄辉逢登时眉头一皱,他不知道林竹儿只是情急之中讲名字反转,心中登时想到了齐朝晋中大镇怀朔镇的镇将便是尔朱戎,或许便与眼前这女子“尔朱琳”有莫大关联,当下不由得神态更是凝重,当下问道:“原来是尔朱女侠,在下久闻大名!却不知女侠所说的仇怨为何?”

    林竹儿方才说得嘴溜,一口气将用得上的词儿都塞了进去,这时听到黄辉逢发问,不觉自己也是一愣,心中想着要编一个即响亮又让人服气的理由,才不会堕了自己的威风。当下林竹儿鼻中一哼,偷眼向灵堂之内看去,却见那灵堂之上有一口棺椁,似乎正在停灵之中,想来便应是白狼寨中重要人物,再看时,却见堂内香案甚大,不止供着一个灵牌,而居中靠上的是两个灵牌,左方灵牌上是“张白狼公字定国之灵位”,右方灵牌之上便是“林显公字逸之之灵位”,灵牌制作甚简,看来也是寨中人手工弄的。

    林竹儿早知道张白狼是白狼寨寨主,此时看来,便知道张大胆提到“前少寨主”,言下之意便是张白狼已死。她思绪如飞,当下知道那林显定然也是寨中已故的重要人物,她心知此刻张白狼新丧,提及则恐惹祸,便打定主意,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回头瞪着黄辉逢道:“便是你们的老老寨主,那个林显林逸之,将我妈妈强奸了!你说这是不是仇深似海?”她这话说得响亮,登时让包括张黄二人在内的满寨弟兄听得呆了。他们却不知道,林竹儿自幼丧母失父,由月姬和慕容渊抚养长大,长至半大之时偶然间知道自己死去的母亲曾是青楼娼妓,于是小小心中便对母亲这一形象有了芥蒂,性情从此也更是偏激。而此刻她眼见那林显的灵位还排在张白狼灵位之前,想来便应该是这座寨子的“老老寨主”,当下便将林显之名说出,暗讽白狼寨的“老老寨主”寻花问柳,好让自己这方先占足了便宜。

    黄辉逢哪知这姑娘如此敢说,愣在当地,却听得张大胆这时已然怒喝道:“你放屁,林叔才不是这般人呢!他已然死了十多年了,我不许你这么侮辱他!而且,他也不是俺姥姥!”这话方才喝出,张大胆与黄辉逢忽然见到林竹儿小嘴一瘪,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一颤,方才身上的得意气势霎时间消散。她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鼻头便微微皱了起来,两行泪水簌簌滑下,木木地回过头去,看着灵堂抽泣。张黄二人对这鬼灵精怪的姑娘如此反应倒是猝不及防,均是当心这又是何种稀奇古怪的计策,当下均是不敢上前。却见这姑娘似乎浑然忘了自己身在敌手,自顾自便伸手从胸前扯出一个金锁儿,看着那金锁儿发呆,看到后来,不由得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黄辉逢最早反应过来,他心知机不可失,当下便要扑将上去。却听得这时寨后马蹄声响,原来是项尤儿率领的下山人众已然回归,只听得远处项尤儿的声音传来,道:“且慢!”黄辉逢微微一愣,却见眼前身影一闪,兰姝已然挡在了他与林竹儿之间,黄辉逢待要询问,却觉得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回头却见项尤儿站在身后,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兰姝自会解决。一旁的张大胆见到寨主回来,也是高兴,当下便将石磨盘放了下来。

    却见兰姝缓缓上前,跪在林竹儿身旁,轻轻抚摸了下林竹儿的长发,林竹儿这时回头,看见是兰姝,登时忍耐不住,扑上前来,紧紧抱住兰姝,“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涕泪交横地哭号道:“兰姐,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可是,可是那真的是我爹爹啊!他……他已经死了……”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却是悲喜交集,这话才说完,林竹儿已然脸色发白,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兰姝当下掐了掐林竹儿的人中,捋着她的背为其顺气。不多时,林竹儿悠悠醒转,坐在地上,看着兰姝,伸出手来,手中是方才摘下的金锁儿,眼神之中有些倔强。兰姝见到林竹儿神情,当下取过金锁,就着寨中火光看去,却见那金锁上刻着一行小字:“戊寅年冬,女竹诞危。踟蹰于征,羁旅难归。徒寄思念,乞望平安。”最后的落款则是“罪父逸之”。那字迹虽然不大,但纵横挥洒,气度甚是不凡,应是出自于书法名家之手。

    林竹儿见兰姝看完,双目噙泪,颤声道:“兰姐……我……我找到他了。他……我爹爹,却原来躲在这里……那么近,却那么多年不来寻我!”说着抬手指着灵堂之内,那块写着“林显公字逸之之灵位”的灵牌。

    兰姝与林竹儿从小一同长大,年岁上虽然与林竹儿相仿,但却沉稳得多,她知道林竹儿心结,此时看了金锁,便知道原委,心中也是凄然,当下便将林竹儿抱入怀中,低声安慰。一旁的张大胆看两个娘们儿在地上抱作一团,虽觉无聊尴尬,但心中也难免戚戚,他长长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这时寨中众人见林竹儿也无威胁,便纷纷撤了包围。

    灵堂之前,阿白走过去,对着林竹儿轻声道:“竹儿,别哭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嗯,我师父也死了,可是,他们若是有灵,也不愿意看到咱们哭啊……”他今日虽被林竹儿调笑抽耳光,但此刻见到她哭泣,也不由得心中生出保护之感,再想到自己得知师父去世之时也甚是痛苦,便自然而然这般宽慰。

    谁知这话才出,林竹儿忽然翻眼盯着阿白,目中充满恼意,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厉声道:“滚!我和你很熟吗,你凭什么叫我竹儿?”说着目光一转,指着堂内的灵位道:“他若不想我哭,那这些年来为啥不来寻我?”她生性脆弱锐利,心中却对父亲有天生的憧憬,每每看到自己金锁上的刻字潇洒出尘,便对自己未见面的父亲有诸多念想,祈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父亲。但此时阴差阳错,让她在这么一个山贼寨中看到父亲灵位,知道自己小小梦境已然破碎,又教她如何承受,只见林竹儿眼角一红,眼泪又是簌簌滚下,兰姝见状,不由得转过头来,对阿白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再言语。接着便扶着林竹儿起身,缓缓向居处走去。

    阿白吃瘪,不由得有些悻悻,项尤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也是摇了摇头。他正待与众人分说今日战况,同时介绍阿白,却听得这时头目耿忠儿忽然慌忙闯了进来,口齿结巴地道:“又……又闯寨子……三……三个……厉害”这耿忠儿虽然行事果决,但是天生便是个结巴,此时焦急之下,更是说不清楚,马三懂得他言语,见项尤儿面露疑色,登时急道:“忠儿是守寨门的,说是又有人在闯寨了,这次是三个硬点子!”

    项尤儿闻言,也顾不得这许多,当下叫上阿白等人,一同前去寨门处查看。

    白狼寨寨门虽是依险而建,却甚是简陋,尤其是与不久前张白狼率领寨众与荀府相抗之时,已然被攻得破漏不已,两排竹石交铸的寨门之上有好几个能容人通过的大口,箭台也倒了一个,是故方才林竹儿才能从容进入寨中。后寨与前寨相隔里许,待得到了寨门之前,却见祖宽在箭台之上放箭指挥,而下方三十余寨众围了三个人,正自苦斗。祖宽正是那日口唾黄鹤之人,他算是头目中果敢之人,过往也颇受张白狼重视,收为弟子,此时虽是那三人武功奇高,但祖宽约束部众,竟然也能暂时控制住对方前进,也算难得的人才。他今日随项尤儿下山,此时回归,便奉命守了山门,因此林竹儿上山之时虽然容易,但杨忠等人攻山却颇为困难。

    这时祖宽见到项尤儿等从后寨来援,当下高声叫道:“寨主来了!”下方众人听闻,也是士气一涨,登时将三人围得更紧。这时只听得三人中的青年忽然长啸一声,骂道:“莫逼老子,老子发起飚来连老子都害怕!”这句话中蜀地口音甚是浓重,周围白狼寨人听不甚清,只是见到那青年的镔铁链子枪忽然抖做一整条,呼呼风声想起,枪势展处,已有几个寨众被枪杆扫倒受伤。那女子见状,便也停了手中长鞭,皓腕动处,数点寒星略过,面前便有七人抱胸抚臂,中了暗器,接着飞身而起,手中七生莲花便向箭楼之上的祖宽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