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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此时中央石门忽然大开,踢踏声响,九骑铁甲骑士与二十铁甲步兵从石门中冲出,当先一名骑士身着一袭黄色虎纹披风,身上一袭紫光铠,腰间别了一柄五尺来长的乌青铁剑。胯下骏马高大神骏,也是一身铁甲,只是眼睛上却缠了一圈黑布。只听得那骑士一声令下,这二十八人便向那三头猛虎冲去,那虎看见这么多铁壳的怪兽,俱是惊异,其中一头猛虎忽然弹起,向那紫盔骑士扑去,却不料那骑士周围均是强者,斜刺里三支长枪刺来,便将那猛虎刺了三个窟窿,那紫盔骑士却瞧也不瞧那头偷袭的猛虎,径直催马向那剩余两头猛虎冲去。那两头猛虎看见骑士冲得凶猛,惊慌之下便分两头逃去,那骑士催马跟定了其中一头,转眼间便逼近,跟着乌芒一闪之下,眼前的那只猛虎已然被拦腰斩成两段了。那骑士勒住马,看了看手中剑,似是没有料到此剑竟然有如此威力。再抬眼时,却见剩下的一头猛虎已然被随从骑士斩去了四爪,正在地上不停的抽动哀鸣。
那紫盔骑士忽然左手向上一挥,全场鼓角乐声骤然停止。却见那骑士翻身下马,走到残虎之前,忽然大喝一句:“上旗!”周围那二十八人也同时喊道:“上旗!”这时全场安静,这一声呼喝显得格外的响亮。却见一个军士双手捧着一面军旗上前跪倒。那骑士瞥见,又是一声大喝:“上酒!”他身周兵卒也齐声喝道:“上酒!”,接着便是十坛美酒呈上,放在那骑士身左五步之处,其中一名军士捧上一坛酒,也是跪倒在前。
其时天色已然昏黑,加上黑云暗压,场中已然是极为晦暗,广场四周便已然点起了巨大火炬,场中步兵也有人手执火把,只见那紫盔骑士扯过军旗,迎风一展,然后接过酒来,拍开泥封,仰头饮了一口,接着便将剩余的酒浆统统洒在了军旗之上。然后只见他将那酒旗向士卒手上的火把一挥,酒浆遇火,顿时烧将起来。那紫盔骑士却反手将那火旗裹在自己胸肩之上。
他这一举动似乎就连身边骑士都没想到,一时间纷纷向骑士靠来,而景台之上的看客也全未料到这骑士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也是哗声四起。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那火舌已然将骑士头盔包裹,火光明亮已极,却见紫盔骑士不慌不忙,双手握剑竖起,引剑轮圆斜挥,面前那挣扎着的猛虎脑袋应声而落,虎血喷涌而出,顿时洒在了他身上裹着的冒火军旗之上,只听“嘭”地一声,那旗上的火焰瞬间被虎血浇灭,一时间焦臭之味弥漫开来。那骑士解下身上残破的血旗,似乎也不惧灼热,顺势向着景台一挥,高呼到:“必胜!”余下那些军士也一齐喊道:“必胜!”
一时间全场瞬间被调动得沸腾不已,均纷纷站起,齐声高呼:“必胜!”
这时那紫盔骑士将头上头盔揭下,向后一扔,却见头盔之下,一个俊朗青年面色铁青。众人本已早猜道这紫盔骑士身份,此刻见他脱下头盔,便纷纷跪下,山呼“万岁”,一时间景台之上跪满了人。
原来这紫盔骑士便是当今的齐朝皇帝萧镇!
却见萧镇展示完血旗之后,将血旗交给身旁的陆丙,翻身上马,便打马奔出石门。陆丙接旗之后,拿过身旁骑士递来的旗杆,将旗帜在斗场上竖起,接着也离场而去。台上众人看见皇帝离场,也纷纷起身,一时间乱糟糟的。钱五爷正待要再次落座,却听的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引长剑而断猛虎,勇哉!齐朝自宣帝以来,二百年未见如此英主了!”说着咋声连连,却并不是柳白壶的声音。
钱五爷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微胖男子站在身后,钱五爷忙打了一个躬,哈哈笑道:“方才看得入神,却不知是沈大人到了,恕罪,恕罪啊!”原来来人便是户部左侍郎沈淮。
这沈淮也没架子,回礼道:“何罪之有,下官来迟才要告罪呢。”说着便拉钱五爷入席。这时却见座中还有柳白壶,沈淮拱手笑道:“却不知原来鬼师爷也在此,下官倒是失敬了。”他虽在朝为官,但也知晓这二人乃是江湖中响亮的人物,倒也不敢怠慢。
却见这柳白壶这时方才起身,拱手回礼道:“方才小子在咀嚼沈大人妙语,便忘了招呼,沈大人还请莫怪啊……只是沈大人啊,小子不解。这二百年未遇之英主,到底是救苦救难来的,还是送福送禄来的?”这一番话听得在场的沈淮与钱五爷都是呆了,他们知道这柳白壶久在梨园,多与士子结交,却不料此时会将这番庙堂之论抛出,教人难以促答。
却听柳白壶这时哈哈一笑,道:“我看呐,这天子今日便只是想杀威风来的!”说着折扇一张,身子摇摇晃晃,向钱、沈二人施了一礼,便要离席而去,钱五爷不料这鬼师爷不只来得唐突,更是去也飘忽,微觉诧异,便向柳白壶抱拳回礼,柳白壶哈哈笑道:“今日官家本是让风雨楼去给贵人们唱曲的,点的是首《群英会》,小子嫌累,于是让紫壶丫头先撑一会儿,待得陛下回那铜雀台上,我这黄盖也该出场了。对了五爷,可别忘了将那幽府留予小子见识见识啊。”说着一甩袖,便向景台口走去,边走边哼起了曲儿,细听之下,却是《打黄盖》中的戏词,这词儿在这梨园魁首嘴中哼来,确有别样风采。
沈淮目送柳白壶离去,不觉摇了摇头,转身拉着钱五爷入座,笑道:“这鬼师爷就是个狂士脾性,平日里就爱调个书袋,咱们不管他,来,坐坐坐。”说着帮钱五爷拉开了位子,自己在旁坐了下去。甫一坐定,便听得周遭喧哗,接着便是中央景台之上丝竹之声大作,显然便是萧镇已然回归本位。沈淮自斟了一杯酒,待得喧闹稍停,便向钱五爷问道:“五爷,隆湖商号最近生意果真兴隆啊,可都把军火生意做到了河西去了,却不知为何不卖与出价更高的扶桑?钱五爷可是对时局有何预判?”他语气如同闲聊,但问题却颇显突兀。
钱五爷颇为镇定,反问道:“那么万山行这些日子在江州大量收购稻米,可是也对时局有什么预判?”说罢举起酒杯,与沈淮碰了一下。这万山行正是沈淮早年未入官场前开设的商行,势力主在南方,以稻米丝绸棉布为主营,但是算来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后来沈淮入京谋求功名,因为出手大方,打点得各路人马欢喜,于是便步履青云,二十年间混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子。而齐朝虽无严令,但在朝命官私设商号却总是不甚好听,还要当心被都察院的御史们盯上,于是沈淮虽然暗中把控着万山行的一应经营,明里却着力撇开与万山行的干系。此时钱五爷一语点破,倒教他一时语塞,但他是官场老手,瞬间尴尬过后,神色便已如常。只见他将钱五爷面前杯中酌满,方才道:“且莫说当年隆湖商号与万山行合力方才扳倒了崩雷堂,也算是兄弟商号。如今隆湖、万山各处南北,都是为君王效力,还分什么彼此呢!看戏!看戏!”说着一指中央景台,却见果然是戏曲开唱,颇为热闹。
钱五爷便也不再言语,只是回头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中央景台上的唱戏人,却见那柳白壶已然亮相,正在啧啧唱戏,台前欢呼雷动,吸引了万千目光,钱五爷却不理睬台上风光,转头淡淡地道:“那鬼师爷看来与沈大人相交不错啊,这风雨楼恐怕少不了万山行的股份吧。”
沈淮闻言,笑道:“这风雨楼本不似万山行与隆湖商号,它经营的乃是钱生钱的生意,银货辗转南北西东,总不成都是押运往来,这几年风雨楼名下的钱庄渐多,曲艺反倒成了副业。万山行斗不过你隆湖商号,只能在江南一带运营,而贵人都在北面,南方商号想要谋财,自然是要和风雨楼有所勾连了。”
钱五爷道:“喔,那如今市面上的交票日渐贬值,户部真的毫不在意风雨楼加印交票一事?”
沈淮不料钱五爷忽然问到户部,略微一愣,道:“五爷玩笑了,下官只知交票是按律印发,并不明白五爷所言何意?”
钱五爷却不回答沈淮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道:“韩家世代务农,家中并无士子,贫农韩八方共有五子,其中四子少而痴傻,故被遗弃,被同村沈氏夫妇收养,十五岁上,突发重疾,昏迷月余不醒,待得醒转,却忽然能言能辩……”他尤自不断言说,却见沈淮头上冒汗,脊背微颤,钱五爷也不理会,接着了下去:“……然所言之事,俱非寻常言语,道雷电可为动力之源,凡铁可浮于海天之上,沈家夫妇以为孩儿又得了失心疯,担心孩儿被归为妖孽附体,心中焦虑,遂寻道士点命……”
原来这些日子隆湖商号察知风雨楼加印交票,大部分均送至南方由万山行筹措屯粮,而隆湖商号需要靠海运粮食维生,如今粮价高企、交票又贬值,生意端的越收越紧。且目前北伐迫在眉睫,涝灾也是紧迫,若无充足粮草供应,齐朝政局不稳。钱五爷是明白其中厉害的,他虽是商人,赚的却是国家钱财,明白保家卫国便是保护生意,他深知若是此时万山行继续屯粮,则北伐一事或者缺粮,或者缺银,总之便是大为不妙。于是他一方面安排隆湖商号与万山行暗中较量,一方面便派人暗中查访这万山行的底子,却不料这探访结果却是匪夷所思。原来这万山行便是由朝中主理财政的户部大员沈侍郎操持,而这沈侍郎早年的表现却甚为奇特,生于五代贫寒之家,长于累世务农之户,却颇似知晓不少后世因由一般,在田间多有惊人之言,后来自行经商,却颇有些常人不及之处,引当地乡绅入股合建万山行,多以行商为主。当时商业多以产业坐商为主,玄都偏好经营些当地产物,这万山行一起,还颇为带动了些当时的商行效仿。到得后来,这沈淮由商入仕,言行方自收敛。钱五爷知晓此事已久,心中揣摩前因后果,疑为这沈淮是妖孽转生,本想借着这祭旗大典,设局以威慑于沈淮,用意本也是想让这沈侍郎有所忌惮,让万山行切莫太过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