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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宏握住程博明的手问:“博明,你妈妈呢?怎么没见她过来?”
程博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程秋亦,吞吞吐吐道:“她……她……”
程秋亦收起手机,站在程博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先出去,我和他有话说。”
程博明如释重负,落荒而逃。
程天宏远远望着自己的儿子跑出去,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不屑的表情,哀叹他这一生前半辈子妻儿俱全又有权有势,世上的福气都享尽了,到老却妻离子散病痛缠身,这日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早些死了倒还清净。
“秋亦,我以为我到死都见不到你了。”
“程天宏,我今天来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净的话程秋亦一直放在了心上,她自知叶净的话不可信,可仔细回想,她母亲的死的确疑点颇多。当年的死亡报告写得含糊不清,葬礼也办得匆忙。就算程天宏对她母亲没了感情,为了程家的面子,程家的当家主母也不该匆匆下葬,除非……
程天宏脸色大变:“你问这个干什么?”
果然有问题。
程秋亦冷笑:“程天宏,左右你也快死了,那些藏在心里的肮脏龌龊不如都说了,也算死得干干净净。”
程天宏这半年来没人打扰,经常忆起从前程母和程秋亦都还在身边的日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就算后来是自己抛弃了她,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女人,那女人是真心爱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是不是发自真心,相处这么多年,总会感觉得出来。
程天宏并不爱她,那时周家还没没落,娶了周家唯一的女儿,对程天宏是莫大的好处,何况他和她总也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娶她比娶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其他家小姐好得多。谁知后来程天宏遇上了沈文琴。
沈文琴知情识理,人也温顺,最重要的是,程天宏喜欢她。那时程天宏四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倦了家里那个强势的妻子。他对沈文琴殷勤了几次,两人就这么在一起,还生了个程博明。
后来呢?后来被程秋亦的妈妈发现了,程天宏老实了几天,心生一计,往程母每天吃的药里掺了强心苷。程母有心脏病史,强心苷用的计量过大极易诱发心肌梗塞。
“这药真有用,有用。”程天宏咂咂嘴笑了,“她不过吃了几次就死了,比我想的快多了。”
程秋亦双手背在身后,十个手指死死抠进掌心里才控制住自己没掐死这个男人。
“她发病的时候我就在她旁边,她捂着心脏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我当时只觉得快意,这个女人总算是死了,她一辈子都企图控制我,最后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程天宏继续笑,眼神狠绝地看着程秋亦,“但凡她不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不至于杀她!”
程秋亦掌心里的血顺着手指关节滴在地板上,眼珠子里一条一条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一般。
“那是陪你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程天宏,你这个禽兽。”人在越愤怒的时候往往越平静,程秋亦的声音轻柔得像夏季傍晚海边最温暖的细沙,程天宏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是禽兽,那也是她周谷惠逼的!你去看看这些世家男人哪个没在外面养几个情人?我这些年被她拿捏在手里揉圆搓扁,这哪是她丈夫?简直就是她周谷惠手下的一条狗!她背后撑腰的周家都倒了她凭什么还这么嚣张?”
人怒到极点反而觉不出愤怒了,程秋亦心里满满的都是悲哀。程天宏这个冥顽不灵的疯子,压抑了一辈子,死到临头才终于肆无忌惮。
杀了她母亲的人,是她父亲,是病床上这个面容扭曲的男人。他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这个境地,快死了仍旧不知悔改,人心险恶,程秋亦今天见识了。
“程天宏,你好自为之。”
周家散了,程家倒了,叶家亡了,这偌大的c市总有新的势力一遍一遍重复从前的历史轨迹,有人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阴谋。
程秋亦也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程天宏。
他对程秋亦说得狠厉,如今自己一个人,闭上眼想起的又全是他从前那个妻子的好来。程天宏已经十几年没再开口唤过她的名字了,偶尔提起,也是“那个女人”,仿佛他早就忘了那个女人姓甚名谁。
自欺欺人。
二十年的夫妻,周谷惠这三个字连同自己对她的爱恨几乎刻进他的骨头里,怎么可能忘记。
“谷惠,我想你做的红烧肉了,真好吃。”
周谷惠若是能听见,只怕要冷笑出声来。
程秋亦出了病房,对等在门口的程博明道:“走吧。”
“去、去哪?”
“回家,你舒晗姐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哦……”程博明跟着她走,眼尖发现程秋亦手上干涸的血迹,“师父!你的手怎么了?”
程秋亦抬手看看,两只手的手心里都是指甲印,她笑了,“没什么,人总要受伤才能长大。”
程博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同道:“没错,就像我被欺负了才知道这世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才要跟你努力学打架,不受人欺负,这说明我长大了。”
“长大了有什么好?人世间的烦恼,都来源于长大。”
程天宏鄙视她,“长大了就可以娶老婆,当然好,等我长大了,就要娶舒晗姐姐当老婆……”话音刚落,程秋亦一个爆栗磕在程博明的肉脑门上。
“你干什么!”程博明捂着头泪眼汪汪地抱怨。
“对师娘有非分之想,当罚。”
程博明眼睛亮了:“程秋亦,你同意当我师父了?”
程秋亦又一个爆栗下去,“直呼师父名讳,当罚。”
程博明顶着脑门两个包喜滋滋追上程秋亦:“是!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