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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不凡的住处,羽不凡早已睡去。
楚尘却是翻来覆去,不知为何就无法安然入睡。他虽然还是一个初涉尘世的少年,虽然羽不凡与多多都没有告诉他,他们的宗门或许便要迎来生死危机,但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云水宗要出大事了。
不过云水宗到底会发生什么巨变,对于楚尘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云水宗的人,他现在无法入睡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让他辗转难眠的原因,是他有一些记忆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但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
这就好比明明记得有个人的容颜,却想不起这个人到底叫什么,让人憋得慌。
憋得慌的感觉自然不好受,以至于直到夜色深沉时,楚尘才好不容易迷糊睡去。
然而,迷迷糊糊的睡眠中,他却赫然间梦到自己一身血污,面目狰狞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同时心里深处竟翻涌着说不出的狂热杀意。
“呼!呼!”
从梦中惊醒,楚尘猛然坐起,大口喘气,怔怔地坐了半晌,稍稍平复了心头的情绪,想要将刚才梦中的情形再次锊一遍,却又迷茫一片,毫无头绪。
想不起来,楚尘索性不再去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残星孤月。
孤月至少还有残星陪伴,但楚尘呢?
别看他表面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内心是孤独的,比孤月还要孤独。
他本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只为填饱肚子的小小流浪者,那一种欢声笑语的家庭生活,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奢望。当被他义父收养后,他忽然之间觉得他是幸运的宠儿,因为他有家了。
那几年与老实巴交的义父相处,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命运多坎,唯一的亲人无辜惨死,他又再一次成为孤儿。在楚家村那一年为义父守孝的日子里,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没有人能了解他心中的孤独,也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孤独的可怕,更别说那个呼呼大睡仿佛天塌下来都没有他什么事的羽不凡。
但虽然和羽不凡相处仅仅是几日,但楚尘却已经把这个人傻心也大的胖子当作朋友,至少是临时的朋友。
每当看见这胖子傻呵呵的笑着,他就觉得他不在孤独。
只是羽不凡现在睡着了,站在小楼外庭院中的楚尘,望着残月,他又觉得他被孤独包围。
夜风习习,带着一丝芬芳,拂面而来。楚尘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惘然。一个银发银袍的男子悄然在心底深处,慢慢浮现……
“哥哥……”
深夜的幽静,一个眉眼间带着一丝狂野而又孤独的少年,站在幽静中,回想起银发男子的话,眼中现出丝丝迷离,竟然有些痴呆。
“哑——”的一声,一声鸟鸣传入楚尘的耳中,让他脑中“轰”地一声响,哥哥那朦胧的身影忽然如水中月一样缓缓消散……
他转头,循声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怒意。原来是一只乌鸦从夜空中飞过头顶。
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
冰雾般的气流刹那在他掌心凝聚,转瞬又凝立成一柄闪耀着冰光的如飞刀一般的冰刃。
凄凉夜色笼罩的庭院中,楚尘目光一凝,闪耀着冰光的冰刃脱手而出,夜色中的冰光夺目而璀璨,“嗖”的一声,如夺命飞刀般击中刚刚飞过庭院上空的乌鸦。
楚尘要了这只乌鸦的命,却不想惊动了云水宗的守夜弟子。
“六师兄,什么东西突然一闪,你看见了吗?”
“不好,是不凡师兄的庭院,快过去。”
楚尘不知道,今夜的云水宗已是高度戒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云水宗的弟子神经绷紧。当他暗骂一句乌鸦从头上飞过,真特么晦气的时候,庭院外忽又脚步声响起。
下意识的,楚尘双臂一张,身形竟然有如鹰隼般掠上了庭院中的一棵苍松之上,仿佛这身法从小就伴随着他,演练过上百次。
这又让他震惊难言。
便在他刚刚掠上苍松的树杈时,庭院的门忽然被推开,急匆匆的冲进四五名云水宗的弟子。
当先一人,吩咐其他几位四处搜查,而他则快步走向羽不凡的房中。不想,一会后,羽不凡的骂声便传了开来,“我能有什么事?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你这烦人的东西,吵醒我睡觉了,还不给我死回去,快点的……”
……
……
今夜很多人都像楚尘一样没有睡,多多也没有睡。
她现在正与他父亲连子安一起,父女两人坐在一个雅致的小楼中,小楼外松涛阵阵。
这里是多多小姨——君若的小碧亭。
君若坐在小楼外,远远的静静地看着父女两人,没有出声去打扰。
连子安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无悲无喜,平静如水。
多多却沉默着,在连子安过来看她时,她就一直沉默着。
“父亲知道,你一直想要知道你的母亲在哪里?也知道,你一生下来,就不得不接受宗门给你安排的命运,你讨厌你的命运。”
“父亲也时常看见你卷缩着身体,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暗暗流泪。为什么从小没有母亲的呵护,没有母亲的关爱…….”
多多的身体如同突然不胜寒意,不住颤抖起来,她努力的想不要眼泪从眼眶中流出,但努力的结果却是让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她歇斯底里般的大声对着连子安,几乎是喊着出来说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母亲是不是?可你为什么娶她,为什么啊!……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呜呜……”
多多终于再也忍不住,号啕痛哭起来。
连子安绝情道,“你说的没有错,父亲一直没有爱过你的母亲,父亲爱的是你小姨。”
绝情的言语,如雷击在心头,多多泪眼婆娑的容颜忽然笑了起来,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泪眼朦胧中的双眸渐渐浮上恨意,颤抖的身体默然转身,朝着小楼外跑去。
君若见多多悲伤的神情,匆忙站了起来,却听多多忽然道:“我恨你,我恨你们!”
她又终于哭了出来,无助而又悲痛欲绝的哭着。
君若上前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随后头也不回朝着松林中跑去。
连子安走了出来,君若幽怨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无情的对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的母亲在她难产的时候,便已经离世?”
连子安表情似乎未变,但眼中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一抹伤怀,他道:“多坎的命运,她才能更好的成长,我不能一直保护她。”
君若站在连子安身边,宛若一对璧人。
连子安又道:“等天亮后,你带她离开。等她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她会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