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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鹏曾拜托邵凌云到曲柳看秦阿花,但作为儿子,他心里一直为自己牵累母亲而感到自责。[〈 <〈
一进家门,王鹏就蹑手蹑脚地到秦阿花门前,想进去看看许久不见的老娘,但又生怕吵醒她,刚反转身想走,却没想到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老娘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王鹏欣喜地推门而入,却见秦阿花衣着整齐地坐在床头,床上的被子也没有铺开,显然一直没有睡在等他,心里不禁一阵暖流淌过。
正当他张口想喊“阿妈”的时候,秦阿花却板着脸说:“跪下!”
王鹏一愣,不知道老娘这是要干吗,正想问,秦阿花已经站起来指着他厉声喝道:“我让你跪下!”
王鹏几时见过秦阿花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心里立时惶惑起来,当真腿一软,一下就跪在了自己的母亲面前。
秦阿花一屁股跌坐回床上,侧过身不愿意看着这个已经人高马大成了家的儿子,哽咽着说:“你老实告诉我,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原来秦阿花被东江纪委的人带走调查时,嘴里虽然一口咬定钱是自己用私房钱让干儿子东子帮忙炒股赚的,但实际心里却一点谱都没有,甚至隐隐有点害怕王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敢把钱放在自己身边。
这个一向疼爱自己儿子的农村妇女,虽然这些年也见了一些世面,但内心终究是亲情大过于法,她再明世理,也还是一心想护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弄不清这些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第一选择还是先帮儿子再了解真相。
今天她本来是住在宁城王鲲家里帮着朱红霞带孩子,但晚饭时听朱红霞说王鹏好像陪省里的一名官员来曲柳玩,她就执意要回曲柳来。
秦阿花对自己带大的儿子,是相当了解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子既然人到了曲柳,肯定是要回家来看她的,她得趁这个机会弄清楚那些钱的来路,如果真是不干不净的,她得劝他主动去自,比起被人查出来,总归是在态度上先有了认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鹏一听秦阿花问的事,就已经明白老娘担心什么,便把自己当年怎么和刘胖子一起靠摆地摊赚了些钱,又怎么将钱交给东子进股市赚了真正的第一桶金,东子又怎么在海南倒腾房子,后来又怎么让孙梅梅经手打理这些钱,基本上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秦阿花。
秦阿花听完后,才慢慢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是真话?敢不敢对着你阿爸的在天之灵誓,你没有骗阿妈?”
“敢!”王鹏说着就举手要誓,秦阿花却过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并弯腰揉着他的膝盖说,“阿妈相信你!膝盖疼不疼?”
王鹏摇头将秦阿花的身子扶直,看着她问:“阿妈,我把你吓着了吧?”
秦阿花叹了口气把他拉到床边坐下说:“东子虽然是个好人,因着小妹,与我们家也算是有渊源,但到底是个生意人,我是怕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要不得的生意来往,毁了前途。”
王鹏拍着她的手说:“阿妈,你放心,这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你儿子不赚犯法的钱!我是因为这些年国家有规定,干部不能做生意,一定级别以后连炒股都不允许,所以我才让阿姐和东子把钱给结清了交给你,没想到反害得你担惊受怕,对不起,阿妈!”
秦阿花笑了笑说:“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可是,这是你的钱,你该交给扶桑才是啊!”
“我和扶桑都是国家干部,俩人的工资足够我们开销了,这些钱还是你留着防身吧,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高兴了也坐坐飞机,去京城看看三毛和小妹,多好!”王鹏说。
秦阿花听王鹏提起李慧,神色一下又黯然了,“想不到小妹去了京城就不愿意回来了,到底是养娘不如生娘亲啊!”
王鹏立刻安慰她:“小妹不是这种人,是大毛伤了她的心,才不愿意回伤心地,等这一阵过了,她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一说大毛伤了小妹的心,秦阿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仔细打量了王鹏一会儿说:“你老实告诉阿妈,是不是和扶桑吵架了?从你们结婚到你走的这些日子,我都没见她怎么笑过,就算你在西藏那阵子,她也还开朗些,现在越来越沉闷了!”
王鹏自己心里觉得对不住莫扶桑,但莫扶桑是个什么状态,他其实从藏区回来后一直没怎么注意过,听秦阿花这么一说,他才现自己真的已经忽视莫扶桑很久了,心底那种歉意就越加浓重了。
但是,他的这些事,没法拿出来和秦阿花说,只好安慰她说:“阿妈,你放心,我和扶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你就别瞎担心了!”
“没事就好!”秦阿花叹了口气,“你当初咬了牙要和她好,现在既然讨回家了,就该好好待她,别做那些有头没尾的事!”
常言说,知子莫若母。
秦阿花虽未言明,但只一句“别做那些有头没尾的事”,就足以令王鹏无地自容了。
尽管和纪芳菲的感情完全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心是的的确确背叛了莫扶桑,即使他把她娶了回来,但他没能够把自己的心一起带回来交给她。
“阿妈,不早了,睡吧!”王鹏站起来,“我明天还要陪省里来的人到处走走看看,就不陪你再聊了。”
“去吧。”秦阿花轻叹着把王鹏送到自己的房门外,轻轻地拉上了门。
秦阿花勾起的话题,让王鹏睡意全无,他走到屋外的晒场上,在井边坐了下来,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拔了一支烟点上。
初夏的风已经透着一丝暑气,王鹏看着高悬在夜幕中的月亮,想着那个倔强的女子,此刻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默默思念?
抽完一支烟站起来准备回房的王鹏,感觉有风拂在面庞上,竟透着冰凉湿濡的感觉,抬手抚了一把,却是满面的水渍,他长叹了一声,吸了吸鼻子,用双手狠劲地搓了搓脸,转身进了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又陪着耿仪在桃花、木桥两个村转了转,吃过午饭后由柴荣陪着去了宁城。
晚上,年柏杨代表宁城市政府宴请了耿仪、王鹏,宁城教育局的人也到场作陪。
席间,年柏杨与王鹏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俩人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近况,年柏杨笑言,只怕俩人是再也没机会在一起合作共事了。
王鹏心里也很是感慨,但他真诚地说,无论何时何地,都把年柏杨当师友来看。
年柏杨很高兴王鹏到今时今日还这么想,当即说,下次见面一定给王鹏一个惊喜,现在先保密。
王鹏难得见年柏杨露出这种调皮心态,当下与他击掌为约。
席散时,一直比较冷淡的柴荣送王鹏他们上车,王鹏在车门前站住,看着柴荣说:“还记得我们过去那些整夜卧谈的日子吗?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恰恰是最安宁平静的!”
王鹏的话让柴荣有些动容。
在他们二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矛盾与过节,甚至曾经还是推心置腹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各自对不同阵营的选择,才使得隔膜渐生。
此时此刻,想起一起经历的日子,自然会心生感慨,但也仅此而已了。
告别年柏杨、柴荣等人,王鹏的座驾便一路往天水驶去,于晚上十点多将耿仪送到家,余晓丰正要驾车重返国道,王鹏却突然接到了东子的传呼。
王鹏找了一个路边的报亭回了东子的电话。
“知道你送人回天水,估计现在到天水了吧?”东子开口第一句话就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
“正准备往东江去呢。”王鹏说。
“……”东子犹豫着问,“能不能多留一晚?”
东子很少有这样的说话方式,这让王鹏心头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有事?”
“把你现在的位置告诉我,我马上过来接你。”东子说。
王鹏看了看等在车上的余晓丰,对东子说:“我有车,你告诉我地址我过来吧。”
但是东子很坚持,王鹏只好四处看了一圈,找到路名告诉了东子大概的方位,然后到车边对余晓丰说:“晓丰,你找家酒店先住下吧,我突然有点事,今晚不能回了,我们明天一早上路吧。”
“那要不要给您订房间?”余晓丰问。
“你就订一个标间吧,我如果要来住,咱们住一间就成。”王鹏说。
“那我住下后让传呼台告诉你房间号。”余晓丰说。
王鹏点点头,看着余晓丰驾车驶离后,靠在报亭边上一边抽烟翻报纸,一边等东子到来。
约摸二十多分钟后,东子姗姗而来,王鹏上了车,东子却又不急于开车,而是侧身看着王鹏说:“有个事要告诉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王鹏看着东子脸上少有的严肃,心不由自主颤了起来,先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变得越加的强烈,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说吧,什么事?”
东子的目光在王鹏脸上打着转,用不确定的口气又问:“我说了,你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