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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让苏婉冷汗涔涔,可那又怎样。她的存在,成了很多人的心病。所以此刻,她累了——是真的不想再纠缠下去。
城外在交战,城内还在无休无止的搜捕。
因为大夫吩咐过,苏婉不能受凉,是故这屋子里门窗紧闭,显得黑漆漆的。可容景甫担心苏婉怕黑,又让人在屋子里点了不少的蜡烛。
无力的拿起枕头,苏婉竭尽全力的丢出去。
枕头刚好砸中桌案上的烛台,烛台顺势倒下,明火沿着桌布开始蔓延,开始燃烧。苏婉趴在床沿,笑得何其凛冽,“终于可以结束了。”她废了,横竖都已经配不上容景垣,还不如就这样彻底的从世上消失吧!以后,谁都不必纠缠谁,谁都不必再欠了谁。
深吸一口气,她眼睁睁看着明火燃烧着桌布,然后蔓延至房内的帷幔,渐渐的火苗窜上房梁。这两日天干物燥,所以火势蔓延得很快。
苏婉如释重负,无力的趴在床边上,满意的合上了双眼。
就这样吧!
再也不必有以后!
可她却不知道,城门外,战鼓擂响,响彻苍穹。
哒哒的马蹄声,那是勤王大军来临之音。容景垣策马而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勤王大军。副将赢则为先锋军,直冲城门而去。
宋久清瞪大眸子,“怎么可能?”转而望着宋明成,“你不是说,已经跟南抚镇打过招呼?不是说让你处理了他吗?为何他还活着?”
宋明成也愣了,“我临走前关照过县太爷,让他弄死容景垣,我没想到会这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久清切齿,“吩咐下去,全军出动,这一次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宋明成也急了,毕竟在行军打仗方面,谁都不是容景垣的敌手。容景垣是谁,征战边关多年,算是常胜将军,便是因为有了容景垣的存在,所以月氏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占得好处。是故到了后面,月氏国主病重,这才想起来跟大祁议和。
容景垣在军队里的威望绝对胜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容盈!
见着是沐王归来,军士们或沸腾或胆战心惊,开始怯场。
“四哥!”容景垣翻身下马,走到容盈身边,单膝跪地,“臣弟归来,四哥受惊了!”
“起来!”容盈快速将容景垣搀起,“回来得刚刚好!”
“一路上必须隐藏军队,逐步调遣,不能被三哥发现,所以行军速度很慢,让四哥久等了!”容景垣深吸一口气,“不过现在——”眸光凛冽的扫一眼那些顽劣之军,“这里就交给我吧!”
容盈一笑,“这是你的了!”语罢,他转身就走,“对了,徐婕妤的事——”
“黑狐已经告诉我,我知道。”容景垣眸光利利,“既然我回来了,这笔账就慢慢算吧!”新账旧账,谁都跑不了。
赢则行礼,“殿下?”
“弃械投降者,饶命不死。负隅顽抗者,杀!”容景垣翻身上马。
策身马上,他还是那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常胜将军。回到战场,他如鱼得水,这才是他的天下。只不过现在,他心里有了挂碍,不能全心全意的交战。
“给我冲开城门。”他要入城,他想入城。
男人一言九鼎,尤其是答应过女人的事情,决不能食言。
赢则当初一直悄悄的蛰伏在南抚镇,自然知道在容景垣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也明白,此刻的容景垣心里多了点挂碍,更清楚,容景垣为何急着进城。
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奔踏而来。
宋家父子眼见着情势不太对,调转马头就准备回城。
谁知一旁的赵营大将军突然飞身而起,当下将宋久清踹下马背。宋明成见状,当下策马就逃,这个时候谁还管得了爹不爹的,自己的小命要紧。
赵营的大刀就架在宋久清的脖子上,副将当场一声吼,“巡防军听令,都给我住手!”
音落,四下渐渐的安静下来,一时间谁都不明白这到底是在闹什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打了?再看自己的首将,宋久清被按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赵营,你敢背叛皇上!”宋久清咬牙切齿,可心里却是害怕得要死。
“皇上?”赵营冷笑,“宋侯爷说的是哪门子的皇上?赵营只忠于明德帝一人,誓死效忠。”
所谓明德帝,自然是躺在乾云宫里驾崩的那位。
宋久清倒吸一口冷气,“先帝已经驾崩,如今的皇上是——”
“本军不管现在的皇帝是谁,本军收到的最后一道谕令是皇上给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能出城迎沐王回城。宋侯爷,得罪了!”赵营抬步走到容景垣马前,抱拳行军礼,“臣不辱使命,殿下,请!”
宋久清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为何是皇帝的谕令?难道在此之前,皇帝就知道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毒,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所以早早的安排了这一切?
如果是这样,那皇帝就该知道,容景宸必反,必定会谋权篡位。
这么说——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不过虚幻?
是一场戏?
难道真的被设计了?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说好的名垂青史?说好的权倾天下?怎么突然变成一败涂地?
宋久清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有劳赵将军收拾残局,我马上进城!”
“请!”赵营躬身。
一声马鸣,容景垣带着赢则飞奔入城。
城门早就被人打开,不见沐王不开门。如今见着了,自然是要照计划行事。
“赢则,你马上去皇宫,我去去就回!”此时此刻,容景垣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因为他能清晰的看见,那个火光熊熊的方向,是齐王府的位置。
而此刻的齐王,领兵还没赶到城门口就得知齐王府着火,苏婉还在火海里,当场就调转回府。也是因为容景甫的这个举动,所以城外的侯府军,没能等来应有的后援军。
苏婉昏迷在火海里,容景甫暴怒,如同发了狂的狮子。可是火势很大,容景甫冲到门口就已经被烈火给熏了回来,压根没办法进屋。
大火里,根本看不清楚里边。
一批又一批的救火队伍冲上来,可对于这样干燥的火情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的。大火还在燃烧,蔓延了周边的屋子,整个人齐王府乱做一团,都在救火。
容景甫是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那间屋子,房梁崩塌的那一瞬,他痴痴的站在那里,脸上染着烟熏的痕迹。身子微颤,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陪着他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
下一刻,他无力的跌坐在地,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屋子被大火吞噬。他能想象,苏婉临死前的挣扎。被大火烧死,应该会很疼吧!
“她的伤还没好呢——”他顾自呢喃。
“殿下,殿下!”管家疾呼,“殿下,皇上还等着您出兵呢!殿下!”
容景甫愣在那里,没有回神,“婉儿死了!”
只听得外头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伴随着兵刃相接之音。容景甫骤然起身,快速往外走。还没到外头,大批的军士已经涌入齐王府,快速占据了所有的出口,制服齐王府里的那些奴才。
迎面走来的,是原本应该在南抚镇的容景垣。
冷冷剑直指,容景垣面无表情,“于蔓在哪?”
容景甫冷了眉目,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苏婉口中的五爷,真的就是容景垣。他们两个何时凑在了一起?
“于蔓!”容景甫咬牙切齿,当即拔剑相向。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来跟自己争夺婉儿,“婉儿就算是死,她也是我齐王府的女人,是我容景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来觊觎我的女人。”
两个男人交上手,可容景垣心思不在这儿。不远处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他心里是慌乱的,莫名觉得胸口憋闷,好像有东西在心口慢慢的啃噬着。
“于蔓何在?”容景垣厉喝。
“哈哈哈哈,她死了!”容景甫笑得凛冽,“就算是死,她也是我的女人。”
容景垣飞身而起,一个扫堂腿,一个飞身,直接踹在了容景甫的胸口,将容景甫踹了出去。力道之大,以至于容景甫当场吐了血,身子重重的撞在廊柱上。
管家急忙上前,“侧妃已经被烧死了。”
那一瞬,容景垣骇然凝眉,“你说什么?”是那间烈火熊熊屋子吗?
容景垣飞奔而去,房梁崩塌了大半,若是人真的在里面,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殿下,火势太大!”底下人拦着。
“去拿棉被过来!”容景垣眸光狠戾。
不多时,棉被被送上,容景垣将棉被盖在自己身上,“浇水,快!”
水桶里的水不断扑在棉被上,湿棉被很沉,但好在只有这样才能安然冲入火场。容景垣冲进去了,不顾任何人的拦阻,开始在火海里摸索着,寻找苏婉的踪迹。
“蔓儿!”他厉喝。
浓烟滚滚,烈火灼得人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法在火海里救人。希望逐渐落空,他说过很快就会来接她,她也答应过,要等着他的。
可现在,到底算什么?
外头的人在嘶喊着,让他赶紧出去。可他还想在火海里找一找,那个倔强的女子,千里迢迢的陪着他从京城去往南抚镇,在他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都不离不弃。那么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抱着不离不弃的心思,去找寻她的下落。如果她还有一口气,而他就这样放弃了,来日岂非要让自己后悔一生?
可是外头的人在喊什么呢?是杏子在高声大喊着,“殿下,姑娘安全了,您快点出来,屋子要塌了。”
容景垣飞奔而出,前脚刚冲出火海,后脚屋梁整个都坍塌下来,将屋子里的一切彻底掩埋。
容景甫捂着疼痛的胸口,听得有人喊“姑娘安全”,当即来了精神。推开管家,纵身飞出齐王府。他要知道,苏婉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容景垣也发疯似的往外跑,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这会该干什么呢?是继续打架,还是看着两位主子抢女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干看着。
齐王府外头,女子卫队已经救下了苏婉。在容景甫出门的那一刻,杏子已经带着人偷偷潜入了齐王府。彼时的苏婉以为自己死定了,就趴在床沿等死。好在杏子来得及时快速将苏婉从火海里抬出来,而后又煽风点火了一番,让所有人都以为苏婉死在了火海里。
好在是如意让杏子留个心眼,盯着齐王府的动静,免得到时候又措手不及,杏子也不会发现容景垣领兵回京,直闯齐王府。幸好还来得及,否则容景垣有所损伤,也不知苏婉该怎么办!
苏婉还躺在马车里,气息奄奄,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她被折磨得容颜憔悴,整个人透着惨白惨白。她一直在等着他,她相信他说过的话,她知道他不会食言。
杏子和女子卫队的人,以及容景垣的部下,将容景甫拦住。
容景垣快速上了马车,只一眼这憔悴不堪的苏婉,当即红了眼眶。离开南抚镇之前,她还是这样的鲜活,可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指关节发出清晰的脆响,他不敢碰她,只能跪在她身边,望着倒在车里一动不动的苏婉,“你伤着哪儿了?”
苏婉的面上染着少许烟灰,见着容景垣的时候,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我没伤着哪儿,你放心,别害怕。他没有碰我,我还是你的于蔓,我还好好的。”
他想抱她起来,可刚碰到她的腿,她瞬时浑身颤抖,容颜疼得扭曲,“别碰我。”
“你的腿?”容景垣不敢置信的盯着她,而后伸手想掀开她的裤管,却被她快速的抓住了衣袖。
“别看了。”苏婉泣泪。
“是他打的?”容景垣眸色通红。
苏婉笑道,“你能回来,那就是说,恭王和慕白都没事。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别管我了。有杏子他们在,我不会有事。”
他还是想看一眼她的腿。
苏婉已经哭出声来,“我说别看就别看,有什么好看的。”
容景垣身子绷直,“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接你。”
“我也答应过你,我会一直等你。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苏婉泪如雨下,“现在不是你我说话的时候,你回来了,那么容景宸呢?他会放任你们在城里恣意逍遥吗?你们要速战速决,绝对不可以给他喘息的机会。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双腿。他方才那轻轻一碰,她便疼得如斯模样,可见必定伤到了骨头。容景甫是什么人,容景垣自然清楚。
下一刻,容景垣骤然掀开车帘,快速走出马车。
外头,杏子等人已经将容景甫拿下。
容景甫本来受了容景垣一脚,这会子当然挨不住车轮战,直接被摁跪在地难以动弹。容景垣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容景甫的肩胛上,“这笔账我记下了,蔓儿这双腿,我会问你要回来。”
语罢,容景垣翻身上马。
“容景垣,你给我听清楚,她生是我容景甫的女人,死是我齐王府的鬼。你是什么东西,我沾过的东西你也敢要!”容景甫咬牙切齿,笑得凛冽,“你就那么喜欢别人玩过的女人吗?”
“与你何干?”容景垣策马而去,压根没有理睬容景甫。
身后,容景甫歇斯底里,“她是我睡过的女人,你竟然也肯要别人的破鞋,容景垣,你这个孬种。”
杏子一把塞住容景甫的嘴,伸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闭上你的臭嘴。你睡过的?你不过是睡了自己,想什么呢你?你是说那天客栈吗?那不过是副统领给了你一点致幻散,让你自己跟自己玩,你还玩得不亦乐乎,为了成全你,副统领还帮你抹了点血在床褥上,你还真的信以为真了?蠢货!”
容景甫愣住,因为嘴巴被塞着,是故只能发出愤怒呜咽。
“我实话告诉你,婉儿姑娘离开你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她跟沐王殿下,才有了真正的夫妻之实。于你,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就你这样,还想沾了她的身子,简直是痴人做梦。”杏子冷笑两声,“何况世人谁不知道,齐王府苏侧妃早就死了,是您亲手葬的。现在马车里的是沐王殿下的女人,于蔓!”
说完,杏子冷哼,胳膊上的伤也是拜齐王府所赐,她给他一记耳光算是扯平了。但是苏婉的腿,这笔账一定不能算。然则自己没有清算的资格,要清算也得等到殿下回来,或者沐王亲自来取。
“带走!”杏子快速朝着马车走去。
“姑娘!”杏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离开,极力走得稳当,免得让苏婉伤上加伤。红坊那头,如意急得团团转,这杏子去救人怎么就没个动静呢?大夫早就在红坊里等着,就等着苏婉回来,能第一时间给苏婉诊治。
苏婉出现的时候,如意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七手八脚的把苏婉抬进去,大夫也跟着进去。
苏婉的两条腿,已经不再是红肿,而是发黑发紫,也就是说这两条腿已经到了绝境。
大夫摇着头,“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如意惊问,“赶紧给治一治吧,不管多少银两不成问题,只要能治好就行。”
“血脉滞塞,表皮发黑发紫,是故里头的骨头已经开始坏死,老夫无能为力!”大夫轻叹一声,“也只能止止疼,别的——恕老夫爱莫能助。”
苏婉僵在床榻上,面如白纸。
“叶子,再去请,把京城内最好的大夫都给我请过来。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好婉儿姐姐的腿。哪怕是延一延也好。只要撑到师父回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师父医术高明,一定可行的!”如意咬牙切齿。
叶子撒腿就跑,杏子也慌了,“我马上去找殿下。”
苏婉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的盯着床顶,“看样子,我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婉儿姐姐,你别灰心,总有办法的。有病咱们就好好的医治,你别担心。你想想看,我师父医术高明,她能活死人肉白骨,必定能治好你。”如意噙着泪,紧握苏婉冰凉的手,“婉儿姐姐,你别想太多,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看,沐王殿下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沐王?
苏婉眸色微黯,没有再说话。
所有的大夫都说,这双腿是废了,而且如果运气不好,也许连命都会有危险。
毕竟有些并发症不是人人都能预料的,这双腿伤得太重,最最关键的是没有得到及时的诊治,以至于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城内那么乱,一时间林慕白也没能及时赶回来。
城外的军士等着收编整治,城内,容景垣领兵包围皇宫。
当宋明成连滚带爬的滚回皇宫之际,容景宸便知道出大事了。如果不是卫浅护着,宋明成估计也回不到皇宫。听得宋明成说,宋久清被抓,赵营反叛,容景宸当下就跌坐在龙椅上,久久没能起身。
“皇上,现在该怎么办?我爹被他们抓起来了,沐王也回来了,还带着那么多兵。”宋明成吓得面色发青,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恭王这一次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如果攻破皇宫,那咱们可就是死路一条啊!皇上!皇上!”
宋明成跪在那里瑟瑟发抖,这会算是六神无主。
你听听,外头的风声鹤唳,昭示着皇帝以前说过的那句话。
没到终点,就不算结束。
如今,倒是一点都不假。
“你先下去,容朕好好想想!”容景宸扶额。
宋明成眼见着容景宸是没了法子,只能先退出去。
刘瑜上前,“皇上,咱们还有皇后为人质。”
容景宸抬起头,“老五包围皇宫,徐婕妤已死,又有谁能拦得住他?皇后虽然还活着,可你想过没有,皇后毕竟不是老四的生母。说到底,朕输了。”
起身,指尖轻柔的摸着还没坐热的龙椅。
他才坐上来多久,眼见着又要被人赶下去,他不甘心。
宋贵妃急急忙忙的赶来,“皇帝,沐王围宫,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城外大捷,你就能稳坐龙椅吗?这沐王身在南抚镇,怎么突然就能回来?”
“还不是你的好外甥,办的好事!”容景宸不紧不慢的抚着赤金龙椅,“让他去南抚镇,抓孟麟的同时顺道杀了容景垣。可是他倒好,带着女人回来倒也罢了,连朕交代的差事都没办好。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贵妃面色一紧,“既然已经这样,还是想想该怎么补救吧!明成他——”
“最该死的就是他宋明成!”容景宸突然厉喝,惊得宋贵妃也跟着吓得不轻,“如果他能杀了容景垣,那城外就不会一败涂地,今日也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来好好的一副棋,被搅合得七零八落。”
宋贵妃慌了,容景宸发了脾气,也就意味着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了法子。
“如果不是父皇还在乾云宫里躺着,你与朕早就成了阶下囚。那容景垣是什么人?驰骋沙场,他从不含糊。而且容盈的武功压根没被废,他还好好的。只要一声令下,这弹丸之地的皇宫,就会变成他们的口中食腹中餐。而你我母子,将沦为阶下囚。”容景宸深吸一口气,仰头重重合上双眸。
“为什么会这样?”宋贵妃面色发白。
容景宸冷笑着,缓步走下殿来,“为什么?怪只怪母妃自作主张,在朕还没有筹备完善之前就已经擅自行动。凡事欲速则不达,有这也的下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只是想着捡日不如撞日,与其一直等下去,不如放手一搏!”宋贵妃懊悔不已。
“容盈从云中城回来,就一直防备着,否则不会假装废了武功。他的城府本来就极深,如今事实证明,父皇是对的,容盈的确胜我一筹。他当傻子的时候,那么多次都没能被杀死,我就该知道,他就是一个祸害。早知道如此,当日他去云中城的时候,我就该下狠手。可惜了离恨天这帮废物,竟然没能杀得了他!”容景宸垂头。
宋贵妃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想想,如何才能解围吧!”
“母妃还有第二个徐婕妤吗?”容景宸凉凉的问。
宋贵妃一愣,没敢吭声。
“母妃一旦得势,就忘乎所以,迫不及待的把所有人都杀之而后快,现在你急了你想活下去,试问当初为何不留一步呢?你自己赶尽杀绝,就别怪到了最后,穷途末路。”容景宸抬步往外走,“徐婕妤是你自己打死的,到时候老五要算账,估计得扒你一层皮,母妃还是自求多福吧!”
“容景宸!”宋贵妃直呼其名。
容景宸站在金銮殿门口,一袭明黄色的袍子,在微光里灼灼其华。他回眸,温润如玉的脸上依旧笑得儒雅,“母妃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宋贵妃颤抖,“我们只要能逃出去,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地道已经被堵塞,母妃觉得你我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吗?”容景宸笑得凛冽,“重兵围宫,赵营反叛,也就意味着我们是困兽。母妃知道什么是困兽吗?”语罢,容景宸抬步就走。
孟麟站在金銮殿前的空地上,抬头望着极好的天色,午后的阳光有些暖暖的,夹杂着冬日里的寒风微冷。回身望着龙袍在身的容景宸,孟麟笑得嘲冷,“殿下怎么不坐在龙椅上,这么快就下来,只怕龙椅还没坐热吧?”
“你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容景宸冷然。
“怕!”孟麟笑得凉凉的,“谁不怕死,就连殿下也是贪生怕死的。能活着为何不好好活着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如果你是朕,你该怎么做?”容景宸问。
孟麟想了想,“写上一道告罪书,把皇位让出来,而后迎沐王入宫。沐王敦厚,不会杀你的。”
“你倒是想得清楚!”容景宸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然后就宣告,殿下您的朝代过去了!”孟麟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话是殿下您自己说的,您输了,史书工笔就由不得您了。”
容景宸望了望天空,“太阳渐渐的,会落山,我的朝代也会落幕。”这一次,没有机会谢幕的,是他。俄而他望着孟麟,“其实有些事,我不太明白,可是看你如此明白的模样,你应该能给我个答案。”
“殿下问吧!孟麟必定知无不答。”孟麟其实知道容景宸要问什么。
“这一切,是不是父皇的局?”容景宸问。
孟麟挑眉,“这话你应该去问皇上,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没办法替他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姜还是老的辣。”
容景宸嗤笑两声,“你是在告诉我,其实我一直身在棋局而不自知吗?”
“我说过,这些问题,殿下可以去问皇上。不如,咱们去一趟乾云宫,殿下可以亲自问问。”孟麟笑道,“横竖殿下输了,是该去跟皇上道个别的。”
“乾云宫?哼,乾云宫。”容景宸长长吐出一口气,是该去一趟了。转而看了刘瑜一眼,面色温和,“把皇后带来,跟着一块去吧!”
刘瑜点头,“是!”
孟麟揉着眉心,没有吭声。
站在乾云宫前,容景宸抬头望着金漆描绘的匾额,面色微恙。
孟麟也跟着抬头,“听说这匾额还是皇上亲手写的。”
所谓乾云宫,这谐音不就是浅云吗?说到底,皇帝也是个痴情种。口口声声不许任何人提起,口口声声要忘却,却偷偷一个人,把她记在了心里。
当然,皇帝喜欢自欺欺人,谁敢挑破,除非不要命!
乾云宫格外安静,容景宸早就清散了周边所有人,不许任何人靠近。
孟麟跟在容景宸身后,发现容景宸每走一步都很小心。毕竟是容景宸自己的父亲,是故进去的时候,容景宸的脸色有些凝重。